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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尘萱对于周围的目光视而不见,始终面色平静如一,淡定从容,显然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她缓缓扫视四周,清冷的眸子不带丝毫波澜,仿佛这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存在可以扰乱其心境。

    虞尘萱的眼神好似带着冰冷之气一般,在高悬的彩灯与如水月色的交映下,半是朦胧半是撩人心魄,让看到这双眸子的年轻公子皆是神色微凝,随后涌出一股难言的自卑与羞赧,不敢直视其玉容。

    她的视线飞快地从下方一掠而过,并未停留多久,便徐徐收回。

    在众人的目光中,楼台之上的公主殿下与萧大家相互见礼后,便各自在琴桌旁坐下,竟不曾多说过半句话。

    见此,大部分人的心都不由紧绷了起来,眼中闪过兴奋与期待之色。在他们看来,两位佳人都颇为出众,却不知谁的琴技更胜一筹。接下来,想必定会是一场精彩万分的较量。

    然而,他们不知晓的是,在二人靠近相互欠身行礼之时,虞尘萱还微不可查地冲对面的萧忆雪眨巴了下眼睛,如水的眼眸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萧姐姐,你的段公子也来了呢……”

    交身而过之际,虞尘萱红唇微启,用只有二人方才能听到的声音细语道。

    萧忆雪俏脸浮现一抹霞红,她嗔怪地横虞尘萱一眼,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戏弄。不过,她还是顺着虞尘萱所示意的方向,看似不经意地扫了过去。

    入目之内,段明风果真端坐于席位之上,正抬眼望着这边。似乎是察觉到了萧忆雪投来的目光,段明风居然还冲其微微一笑,让她芳心微乱,但又说不出的开心。

    萧忆雪忙长吐一口气,稍微平定了几分凌乱的心情。她在琴桌一侧缓缓坐下后,便将双手轻轻搁在了身前的瑶琴之上。

    由于她是教司坊的玉伶,可以说是此处的东道主,是以按规矩当是其先奏一曲,意为抛砖引玉,以示自谦之礼。

    虽说以她和虞尘萱的私交当是不必在意这些拘礼,但眼下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戏还是要做足的。

    在诸多期待不已的眼神中,萧忆雪低着螓首,那雪白的玉指在琴弦上拨弄而过。琴音瑟瑟,宛若山泉般叮咚作响,清脆悦耳,又婉转动听,让人听了不由精神一振。

    只见她低头不语,露出修长的脖颈,一缕发丝坠下,随着清风而动。由于夜色微沉,即便有月光与灯火映照,稍远一些的人也无法看清萧忆雪此刻的神情。

    不过,清灵的琴音却有如水波盈荡四周,延绵数十丈,教司坊内外都可清晰地听得被萧忆雪灌注了内力后的琴声。

    萧忆雪的素手在七根琴弦上时而微挑,时而轻拨,时而指撩……若有人能接近她身旁而看,便可见此时萧忆雪的纤纤玉手灵动自如,好似白燕飞跃在枝头啄食一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其动作却仍是不失优雅娴静,别有一番味道。

    在她那绝妙无双的弹指之下,琴音有如浪潮涌起,一阵接一阵,连绵不绝。萧忆雪不愧为琴道入微的琴尊,弹奏的这曲风夜亭已是臻至化境。

    风夜亭此曲乃是一代女琴圣令思蝶所作,其曲调也带着女子的轻柔与情思,所述曲意以儿女情长为主。

    不过,令思蝶也是奇女子,所作的这首风夜亭不似其他词曲那般小家碧玉的味道,而是竟还带着一股决然与无畏无惧。萧忆雪选这首名曲,确实也契合于她。

    众人只听得琴调先是带着一丝柔意,而后琴音渐渐变得高昂起来,最后便只觉得耳边仿佛响起啸风,衣袍飞舞,身处苍茫天地之中。而在月轮之中,似乎有一名高挑修长的女子施施然而立,轻抬螓首,望着远方轻轻哼唱,寄托着无尽的情愫与炽热的爱意。

    琴声时而如清风,时而似海浪,激荡中又带着缠绵与轻柔。在这略带躁动之意的春夜,此等稍显奔放又不显拘束曲风,在萧忆雪那出神入化的琴技倾诉之下,着实撩动了不少年轻男女的异样情思。

    萧忆雪低头凝神抚琴,渐渐地嘴角也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美目闪过不知名的的异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竟说不出的光彩照人。幸好也就与她对坐的虞尘萱能看到,而且隔着一层面纱,否则旁人见了定会以为她是少女怀春了。

    要说最能听出萧忆雪此曲意境之人,除了虞尘萱便是台下负责评判之人的陆君隐了。

    由于身份缘由,他与身为教司坊玉伶的萧忆雪并未有多少交集,以前连面都不见过。此番有幸被公主殿下邀来鉴赏琴技,还是第一次倾听在青阳城颇有名气的萧大家亲自抚琴。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方有有没有。陆君隐本以为这萧大家即便琴技有几分造诣,但应该也高不到哪去,大都可能是被诸多世家子弟追捧所致。但而今听罢其琴曲后,却方知自己料错了。

    先不说萧忆雪现下弹奏的此曲是否入神,单凭她的琴技,便已是登峰造极,不输于那些浸淫于琴道中数十年的琴师。

    而且她的琴曲之中,透着一股灵动之气,既不显僵硬,也不单调乏味。宛若天籁般的琴音如流水般铺展开来,风夜亭词曲中的缠绵情愫与不羁之意更是刻画得入木三分,引人入胜,堪称绝妙。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琴声,陆君隐抬头望了一眼覆着面纱低首抚琴萧忆雪,对方在其眼中的身影逐渐变得飘渺起来,似乎已经化身为数百年前那位女琴圣,在月色下抚弄琴弦,向着所爱之人倾诉衷肠。

    终是,萧忆雪纤细的玉指最后在瑶琴上轻拨几下,伴随着瑟瑟之声,琴音渐散,此曲已了。

    而众人却犹自沉浸于那美妙的旋律之中,半晌才缓过神来,见萧忆雪温然欠身行了一礼,方知晓此曲已了。

    “萧大家……果然名不虚传。”

    台下的陆君隐大有深意地望着楼台之处,半是喃喃自语地感慨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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