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鹤已归 十 ,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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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已归（十）
“噢哦，是这样啊。”世喜说，“就因为这点事就从那孩子身边逃走了吗？”
“当初我问过她，是想要她嫁过来所以先问过了的。”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会尽力帮助，有没有什么困难的情况，父母亲和兄弟姐妹怎么样，我因为没有亲人，看情况接过来也可以，向她强调问过的，------登和说，没有其他人，自己也是一个人，没有父母亲和兄弟姐妹，只自身一人，随时都能嫁过来，绝不需要担心这种事，她是这么说的。”
世喜没说话喝下了第二杯。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世喜歪着头思索着低声说，“奇怪的孩子，为什么呢？”
“她没打算嫁过来的，我去了台仙寺明白了，有这么复杂的情况，怎么能从中抽身离开，她根本就没打算嫁给我的。”
“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呢？”世喜说，“那孩子说过愿意嫁给小实的吧。”
“如果是真心的就不会这么说谎了。”
世喜喝下了第三杯。
“那孩子吧，小实，”世喜压低声音说，“登和定下要去作地主的后妻了。”
小实没说话。
“我能明白，那孩子没说一句话，也没露出悲伤的模样，但是，她有多想念你，你没再来有多悲伤，看得让我有多痛心啊。”世喜使尽全力从喉咙口逼出声音说，“那孩子的家原先家境也还是不错的，田地也有四，五百亩，其它听说还有山林，那孩子能读书写字，茶道，插花都学过，还会弹古筝，但是，她父亲是个败家子，全都花光了不说，才四十不到的年龄就中风死去，只留下了借款，而且去年的入秋后家中火灾，住房都烧成了灰，------地主家开始说想要娶那孩子为后妻，也是那时的事，但是那孩子不愿意，所以来到相田屋打工了，如果，……那孩子如果打算去作后妻的话，怎么会来打工呢，你说呢？小实。”
“登和下决心去作后妻的理由，”世喜继续说，“让她这么下决心的是因为你啊，因为你不来，认为没了希望啊，这些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不觉得她太可怜吗？小实。”
小实低着头，抱着手臂，没说话。
“不觉得可怜吗？”世喜再次说道，“就只这一个月，登和就将嫁过去了，你不在意吗？”
小实还在沉默，终于说，“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这样永远？------”世喜说道。
小实没说话点头。
“那好，就由我向你请求，就一次和登和见一面。”世喜说道，“地点是高岩辩才天女，就是上次的地方，明天早上七点我让她等在那里。”
小实“不去。”说道。
“是我请求也不行吗？”
小实过了一会后看向世喜，“壁龛里的鹤可能是回来了，但------”但是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像似否定自己的话摇头，然后低声继续说，“对不住世喜姐了，但我不愿意，我不去见她。”
世喜不说话看着小实的脸，然后拿起烫热的酒盅，酒已经连茶杯的一半也不到了。
“元子那家伙，剩下的不打算再拿来了。”世喜低声说着喝下了酒，转向小实，“是吗，”说道，“那就随你的便了，是我看错你了，以为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人，我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着夸你的，真没趣，那就这样吧。”
世喜站起了身。
“打扰你了，不说谢你请客了。”世喜说，“这酒钱我会在下面自己付了走，要是我有点学问，也能说点什么的但是，------啊啊悔死了。”
世喜摇摇晃晃着出去了。
拉门开着，走下楼梯，听见她对女招待们的大声叫骂声。小实放下抱着胳膊的手，站起身关上了拉门。然后，在将灯笼的灯光调暗时，又听见咚咚咚上楼梯粗暴的脚步声，世喜打开了拉门。
“本打算绝不说的，”世喜摇晃着说，“怎么都没法忍着不说，所以都说了，小实，你第一次遇见那孩子时的事还记得吗？”
小实蹲着一条腿点头。
“但你不知道吧，”世喜说，“那时登和的身下脏了的事，你可知道？”
小实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的这双眼睛亲眼看到的，”世喜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第一次，而且只有一回的事，这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小实蹲着的单腿慢慢地坐了下来，他不带表情地看向了墙壁。
“你不用过来，”世喜变了口气说，“但我会让那孩子去，明天早上七点，会让登和去高岩的辩才天女那里，你不用过来。”
世喜轻轻地关上拉门离去了。
第二天早晨的七点前，------小实站在高岩辩才天女的神社内。太阳已经升高，越过松林，菅生河的河流上，有两头鹈正在一会儿潜下水，一会儿飞舞起来。小实将箱子放在身边，身靠松树树干，呆呆地眺望着那两头鹈。
“快到时间了。”他低声自语，“怎么会来呢。”
但没多久，感到有人过来，他转过头去，只见登和脚步匆忙，向这边走来。登和表情僵硬，急急忙忙，趣÷阁直向这边过来，等到了小实身边她露出微笑。
“又让您等了，对不起。”
“一眼，只是想见你一面。”小实不太流利地说，“而且，也有想要问你的事，所以如果你不介意，”
“嗯，我听世喜姐说过了，”登和点头，“听她说，母亲和兄弟姐妹的事说谎，您很生气，但是我，……并不是在说谎的。”
“不是说谎？”
“嗯，那时说的是真的，那时我心中真的没了母亲和兄弟姐妹，如果能和您一起走，是决定丢下母亲和兄弟姐妹的。”说着登和微笑，“------没有想要说谎隐藏的想法，只是说了自己真实的心中所想而已。”
小实屏住呼吸看向登和，登和在微笑。小实将屏住的呼吸静静地呼出，同时垂下了脑袋。然后垂着头，“我”刚说出口，登和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不一样了。”她说，“现在的我，既有母亲和兄弟姐妹，也负上了得偿还的人情，现在已经不能随我任性所为了，------原因应该已经听世喜姐说过了吧。”
“钱的事我能”小实话说了一半。
“不，”登和表情坚决，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确实有钱和人情的事，但是我自己的感情，已经没法从这些东西里面抽出身来了，对不起，不该说这种话的，但是，若是让您一直以为我是在说谎，那我心里怎么都没法过得去，”
“是我不好。”
“不，别道歉，没有该道歉的事，只要能明白就可以了。”
小实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在说，“是我不好。”
“那我回去了。”登和从他身边离开，“正在干的活还丢在那里，我就先走了。”
小实还是垂着头。
“再见”说着，登和迈开脚步，用快朗的声音再次说，“再见。”
小实的身子一动不动。
鹤已归（十一）
回来后，那孩子第一次哭了。来到还睡着的我那里，浑身颤抖着哭泣。那时为止别说是哭，就连悲伤的表情都从不曾见她露出过呢。
我起来听她说了经过。那孩子都说了，我听着清醒过来。就像被泼上了一盆冷水那样完全醒来，前日的醉酒也都醒了。
然后我向她，“登和，你跟他去吧。”这么说，两人应该结为夫妻的，这就马上追赶他去，这么对她说。
那孩子哭着摇头。真的不行了，姐姐，到如今真的没办法了，姐姐应该也明白，她哭着这么说。
于是我站起身，打开镜台箱子，将放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了那孩子的面前。红蓼啊，那孩子第一次在辩才天女那里和小实见面，回来时带来的。她当时应该并没什么意思的。随便放在那里的东西被我看见，让我悄悄拾起了。听她说，两人第一次约会，说起了红蓼的事，我自己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吧，有种挺怀念，又有些伤心的感觉，就将东西放在了里面。
那孩子惊讶的眼神，抬头看向我的脸。我对她说，“就是那时的红蓼，你忘了吗？”这样。
那孩子就那样张着口，于是我又对她说，“后面的事怎么都能处理，就这样没关系，快追赶他去。”，“这可将决定你的一生啊。”这么说。啊，啊啊知道，我知道有客人在等我，喝了这一杯就过去让他们等着。说了没问题的，好烦呢。
嗯，------那孩子，登和冲出去了。只说了一声“姐姐”，那才叫不顾一切呢，她冲了出去。现在我也常想，那时，我可以说算是遇上见证了，取决于一个人一生的关键时刻吧。
当然了，过得好好的，自从小实开了店，也快一年了吧，啊啊，对，现在来住宿的小福，就是小实店里的人。嗯好了，今晚也该干活去喽。
《发表于杂志【周刊朝日新绿特别读物号】，195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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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已归（十）
“噢哦，是这样啊。”世喜说，“就因为这点事就从那孩子身边逃走了吗？”
“当初我问过她，是想要她嫁过来所以先问过了的。”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会尽力帮助，有没有什么困难的情况，父母亲和兄弟姐妹怎么样，我因为没有亲人，看情况接过来也可以，向她强调问过的，------登和说，没有其他人，自己也是一个人，没有父母亲和兄弟姐妹，只自身一人，随时都能嫁过来，绝不需要担心这种事，她是这么说的。”
世喜没说话喝下了第二杯。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世喜歪着头思索着低声说，“奇怪的孩子，为什么呢？”
“她没打算嫁过来的，我去了台仙寺明白了，有这么复杂的情况，怎么能从中抽身离开，她根本就没打算嫁给我的。”
“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呢？”世喜说，“那孩子说过愿意嫁给小实的吧。”
“如果是真心的就不会这么说谎了。”
世喜喝下了第三杯。
“那孩子吧，小实，”世喜压低声音说，“登和定下要去作地主的后妻了。”
小实没说话。
“我能明白，那孩子没说一句话，也没露出悲伤的模样，但是，她有多想念你，你没再来有多悲伤，看得让我有多痛心啊。”世喜使尽全力从喉咙口逼出声音说，“那孩子的家原先家境也还是不错的，田地也有四，五百亩，其它听说还有山林，那孩子能读书写字，茶道，插花都学过，还会弹古筝，但是，她父亲是个败家子，全都花光了不说，才四十不到的年龄就中风死去，只留下了借款，而且去年的入秋后家中火灾，住房都烧成了灰，------地主家开始说想要娶那孩子为后妻，也是那时的事，但是那孩子不愿意，所以来到相田屋打工了，如果，……那孩子如果打算去作后妻的话，怎么会来打工呢，你说呢？小实。”
“登和下决心去作后妻的理由，”世喜继续说，“让她这么下决心的是因为你啊，因为你不来，认为没了希望啊，这些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不觉得她太可怜吗？小实。”
小实低着头，抱着手臂，没说话。
“不觉得可怜吗？”世喜再次说道，“就只这一个月，登和就将嫁过去了，你不在意吗？”
小实还在沉默，终于说，“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就这样永远？------”世喜说道。
小实没说话点头。
“那好，就由我向你请求，就一次和登和见一面。”世喜说道，“地点是高岩辩才天女，就是上次的地方，明天早上七点我让她等在那里。”
小实“不去。”说道。
“是我请求也不行吗？”
小实过了一会后看向世喜，“壁龛里的鹤可能是回来了，但------”但是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像似否定自己的话摇头，然后低声继续说，“对不住世喜姐了，但我不愿意，我不去见她。”
世喜不说话看着小实的脸，然后拿起烫热的酒盅，酒已经连茶杯的一半也不到了。
“元子那家伙，剩下的不打算再拿来了。”世喜低声说着喝下了酒，转向小实，“是吗，”说道，“那就随你的便了，是我看错你了，以为是个真正有情有义的人，我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着夸你的，真没趣，那就这样吧。”
世喜站起了身。
“打扰你了，不说谢你请客了。”世喜说，“这酒钱我会在下面自己付了走，要是我有点学问，也能说点什么的但是，------啊啊悔死了。”
世喜摇摇晃晃着出去了。
拉门开着，走下楼梯，听见她对女招待们的大声叫骂声。小实放下抱着胳膊的手，站起身关上了拉门。然后，在将灯笼的灯光调暗时，又听见咚咚咚上楼梯粗暴的脚步声，世喜打开了拉门。
“本打算绝不说的，”世喜摇晃着说，“怎么都没法忍着不说，所以都说了，小实，你第一次遇见那孩子时的事还记得吗？”
小实蹲着一条腿点头。
“但你不知道吧，”世喜说，“那时登和的身下脏了的事，你可知道？”
小实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的这双眼睛亲眼看到的，”世喜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第一次，而且只有一回的事，这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小实蹲着的单腿慢慢地坐了下来，他不带表情地看向了墙壁。
“你不用过来，”世喜变了口气说，“但我会让那孩子去，明天早上七点，会让登和去高岩的辩才天女那里，你不用过来。”
世喜轻轻地关上拉门离去了。
第二天早晨的七点前，------小实站在高岩辩才天女的神社内。太阳已经升高，越过松林，菅生河的河流上，有两头鹈正在一会儿潜下水，一会儿飞舞起来。小实将箱子放在身边，身靠松树树干，呆呆地眺望着那两头鹈。
“快到时间了。”他低声自语，“怎么会来呢。”
但没多久，感到有人过来，他转过头去，只见登和脚步匆忙，向这边走来。登和表情僵硬，急急忙忙，趣÷阁直向这边过来，等到了小实身边她露出微笑。
“又让您等了，对不起。”
“一眼，只是想见你一面。”小实不太流利地说，“而且，也有想要问你的事，所以如果你不介意，”
“嗯，我听世喜姐说过了，”登和点头，“听她说，母亲和兄弟姐妹的事说谎，您很生气，但是我，……并不是在说谎的。”
“不是说谎？”
“嗯，那时说的是真的，那时我心中真的没了母亲和兄弟姐妹，如果能和您一起走，是决定丢下母亲和兄弟姐妹的。”说着登和微笑，“------没有想要说谎隐藏的想法，只是说了自己真实的心中所想而已。”
小实屏住呼吸看向登和，登和在微笑。小实将屏住的呼吸静静地呼出，同时垂下了脑袋。然后垂着头，“我”刚说出口，登和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不一样了。”她说，“现在的我，既有母亲和兄弟姐妹，也负上了得偿还的人情，现在已经不能随我任性所为了，------原因应该已经听世喜姐说过了吧。”
“钱的事我能”小实话说了一半。
“不，”登和表情坚决，摇着头打断了他的话，“确实有钱和人情的事，但是我自己的感情，已经没法从这些东西里面抽出身来了，对不起，不该说这种话的，但是，若是让您一直以为我是在说谎，那我心里怎么都没法过得去，”
“是我不好。”
“不，别道歉，没有该道歉的事，只要能明白就可以了。”
小实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在说，“是我不好。”
“那我回去了。”登和从他身边离开，“正在干的活还丢在那里，我就先走了。”
小实还是垂着头。
“再见”说着，登和迈开脚步，用快朗的声音再次说，“再见。”
小实的身子一动不动。
鹤已归（十一）
回来后，那孩子第一次哭了。来到还睡着的我那里，浑身颤抖着哭泣。那时为止别说是哭，就连悲伤的表情都从不曾见她露出过呢。
我起来听她说了经过。那孩子都说了，我听着清醒过来。就像被泼上了一盆冷水那样完全醒来，前日的醉酒也都醒了。
然后我向她，“登和，你跟他去吧。”这么说，两人应该结为夫妻的，这就马上追赶他去，这么对她说。
那孩子哭着摇头。真的不行了，姐姐，到如今真的没办法了，姐姐应该也明白，她哭着这么说。
于是我站起身，打开镜台箱子，将放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在了那孩子的面前。红蓼啊，那孩子第一次在辩才天女那里和小实见面，回来时带来的。她当时应该并没什么意思的。随便放在那里的东西被我看见，让我悄悄拾起了。听她说，两人第一次约会，说起了红蓼的事，我自己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吧，有种挺怀念，又有些伤心的感觉，就将东西放在了里面。
那孩子惊讶的眼神，抬头看向我的脸。我对她说，“就是那时的红蓼，你忘了吗？”这样。
那孩子就那样张着口，于是我又对她说，“后面的事怎么都能处理，就这样没关系，快追赶他去。”，“这可将决定你的一生啊。”这么说。啊，啊啊知道，我知道有客人在等我，喝了这一杯就过去让他们等着。说了没问题的，好烦呢。
嗯，------那孩子，登和冲出去了。只说了一声“姐姐”，那才叫不顾一切呢，她冲了出去。现在我也常想，那时，我可以说算是遇上见证了，取决于一个人一生的关键时刻吧。
当然了，过得好好的，自从小实开了店，也快一年了吧，啊啊，对，现在来住宿的小福，就是小实店里的人。嗯好了，今晚也该干活去喽。
《发表于杂志【周刊朝日新绿特别读物号】，195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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