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露水未干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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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姐和小闻在屋顶。
大概才只是凌晨两点左右吧，涌进来的海水很平静，但却有着难以置信的速度，马上升高了浪头，两人刚从天窗爬上屋顶，没过十来分钟。------广姐十分紧张，小闻反倒没有慌张。暴风雨已经完全过去了。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可能是其它屋顶上也有人在，像是在搜救，门前町那边，能听见摇橹声和人们互相呼喊的声音。广姐每当听到都会站起来，使劲全力高声呼叫，喊了好几次，喊得喉咙都快哑了，可也没见有船往这边来。
水漫到了屋檐，时而整个房屋都会摇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别喊了，大姐。”小闻说，“再怎么喊也听不见的，海水也不会再涨高了。”
广姐坐了下来，她望着四周“大家都逃走了呢。”低声说道。前方，左右，都是海水漫到了屋檐的屋顶，在星光下能看见的那些，不见人影阴森森的屋顶（就是因为不常见的光景）很有些恐怖的感觉。
“小闻，”广姐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你前些天听见小庆说的话了吧。”
小闻回过头，看向广姐。
“就是我在说谎，说是武士家族出身是谎话的事。”广姐沙哑的声音在说，“和旗本的继承人私奔也是谎话，我没有丈夫，孩子，寄钱的事也是假的，小庆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小闻点头，“那是小庆昏了头吧。”
“不，是真的，是真的呀。”广姐继续说，“小庆说得不错，我根本不是武士家族的出身，没有什么生病的丈夫和孩子，说是在寄钱，其实把赚来的钱都积下来的事也都是真的。”
“可，大姐，”小闻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广姐，“可这些，我没法把这些话当真呢。”
“虽然是可耻的事，但确实是事实。”
“不明白。”小闻说，“就算是那样，那对大姐有什么好处呢？”
“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依托，就是活下去的依托。”广姐说，“开始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随便编造的谎话，结果连自己也相信了起来，被小庆那么说开为止，心中真的有了自己是武士家族的出身，为了病重的丈夫和孩子在寄钱的幻觉，这就成了我唯一，要活着的依托了。”
小闻沉默着，然后“但是，”向广姐问道。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说这些呢？”
“想说了，不想留下谎话就死吧。”
“死？------大姐。”
“可能而已，”广姐看向水面，“也许就是这大水，当然不太可能会那样，但说不定也会有那样的事。”
小闻“别说话，”说着她举起了手。
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喂------”的喊声，还有哗啦，哗啦的划水声。喂，有声音在喊叫。“有茑家的人吗？”能听见在这么喊。小闻啊地喊出声，“是良哥。”说着，她站了起来。
“良哥，”小闻拼命叫喊，“在这边，良哥，我在这里啊。”
小闻开始颤抖。差点脚下滑倒，她一只手扶在了屋顶栋上。
“他来了。”小闻颤抖着像在做梦似地低声说，“他来了，他果然来了。”
然后她反复叫喊良助，划水声渐渐地靠近过来。那缓慢的速度让人无法忍受，哗啦，哗啦的划水声慢慢地接近，终于来到眼前。
“我等着的，”小闻说，“我想良哥会过来，就在这里等着了。”
船“嘭”地撞到了屋檐。那是用来采摘紫菜，很小的平底船，他手上拿着的也不是橹，撑杆，而是一根船桨。良助“我用这东西划过来的，不会用橹呀。”说道，“也没想到竟然还会在，但想着万一就过来了。”
“我很高兴，太高兴了，良哥。”小闻伸出手来哭笑，“我担心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良助一只手抓住屋顶，脚稳住小船，握住了小闻的手，“啊”说，“不只你一个人啊。”
“这是广姐。”
“这个------”他顿了一下，“我不会划船，这艘小船乘三个人的话，”
“我没关系的。”广姐摇头，“不，没关系的。”，她强行阻止想要说什么的小闻，“我有被托付店里的责任嘛，没关系，小闻你走吧。”
小闻“可是，这怎么可以，”哭着说道，广姐凑近过来，一只手抱住小闻的肩膀，“听好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你可不能忘了他在这大水中过来的事，这就是真心。小闻，我上次，一切都只是露水未干之间的事，这么自作聪明地说过吧，这话我取消了。”广姐激动得喉咙堵上了，咳地她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对我确实是那样的，但也有不同的时候，你肯定不一样，------两个人好好努力，明白吗。”
小闻“大姐，”喊道，广姐取出钱包塞进了小闻的胸口。那钱包非常沉重，广姐“这是我积下来的东西。”低声说道。“让它为你们两人所用吧。”低声说着，然后转向良助，要他快让小闻上船。
“我会马上让其它船过来。”良助对广姐说，“会马上过来的，请再等一会儿，来，------小闻。”
小闻想拒绝，但被广姐推着，良助怒吼，几乎就是强行被乘上了船。
“拜托了。”广姐喊道，“良哥，小闻就拜托给你了。”
小闻的哭声比良助的回答声更响。那哭声，和那哗啦，哗啦，有些烦人的划水声，渐渐地远去，广姐又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孤单一人了。”广姐慢慢地眺望四周，然后看向夜空自语，“------好美的星空啊。”
《发表于【ALL读物】1956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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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姐和小闻在屋顶。
大概才只是凌晨两点左右吧，涌进来的海水很平静，但却有着难以置信的速度，马上升高了浪头，两人刚从天窗爬上屋顶，没过十来分钟。------广姐十分紧张，小闻反倒没有慌张。暴风雨已经完全过去了。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光。可能是其它屋顶上也有人在，像是在搜救，门前町那边，能听见摇橹声和人们互相呼喊的声音。广姐每当听到都会站起来，使劲全力高声呼叫，喊了好几次，喊得喉咙都快哑了，可也没见有船往这边来。
水漫到了屋檐，时而整个房屋都会摇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别喊了，大姐。”小闻说，“再怎么喊也听不见的，海水也不会再涨高了。”
广姐坐了下来，她望着四周“大家都逃走了呢。”低声说道。前方，左右，都是海水漫到了屋檐的屋顶，在星光下能看见的那些，不见人影阴森森的屋顶（就是因为不常见的光景）很有些恐怖的感觉。
“小闻，”广姐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你前些天听见小庆说的话了吧。”
小闻回过头，看向广姐。
“就是我在说谎，说是武士家族出身是谎话的事。”广姐沙哑的声音在说，“和旗本的继承人私奔也是谎话，我没有丈夫，孩子，寄钱的事也是假的，小庆说的你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小闻点头，“那是小庆昏了头吧。”
“不，是真的，是真的呀。”广姐继续说，“小庆说得不错，我根本不是武士家族的出身，没有什么生病的丈夫和孩子，说是在寄钱，其实把赚来的钱都积下来的事也都是真的。”
“可，大姐，”小闻有些不明白地看向广姐，“可这些，我没法把这些话当真呢。”
“虽然是可耻的事，但确实是事实。”
“不明白。”小闻说，“就算是那样，那对大姐有什么好处呢？”
“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依托，就是活下去的依托。”广姐说，“开始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随便编造的谎话，结果连自己也相信了起来，被小庆那么说开为止，心中真的有了自己是武士家族的出身，为了病重的丈夫和孩子在寄钱的幻觉，这就成了我唯一，要活着的依托了。”
小闻沉默着，然后“但是，”向广姐问道。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对我说这些呢？”
“想说了，不想留下谎话就死吧。”
“死？------大姐。”
“可能而已，”广姐看向水面，“也许就是这大水，当然不太可能会那样，但说不定也会有那样的事。”
小闻“别说话，”说着她举起了手。
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喂------”的喊声，还有哗啦，哗啦的划水声。喂，有声音在喊叫。“有茑家的人吗？”能听见在这么喊。小闻啊地喊出声，“是良哥。”说着，她站了起来。
“良哥，”小闻拼命叫喊，“在这边，良哥，我在这里啊。”
小闻开始颤抖。差点脚下滑倒，她一只手扶在了屋顶栋上。
“他来了。”小闻颤抖着像在做梦似地低声说，“他来了，他果然来了。”
然后她反复叫喊良助，划水声渐渐地靠近过来。那缓慢的速度让人无法忍受，哗啦，哗啦的划水声慢慢地接近，终于来到眼前。
“我等着的，”小闻说，“我想良哥会过来，就在这里等着了。”
船“嘭”地撞到了屋檐。那是用来采摘紫菜，很小的平底船，他手上拿着的也不是橹，撑杆，而是一根船桨。良助“我用这东西划过来的，不会用橹呀。”说道，“也没想到竟然还会在，但想着万一就过来了。”
“我很高兴，太高兴了，良哥。”小闻伸出手来哭笑，“我担心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良助一只手抓住屋顶，脚稳住小船，握住了小闻的手，“啊”说，“不只你一个人啊。”
“这是广姐。”
“这个------”他顿了一下，“我不会划船，这艘小船乘三个人的话，”
“我没关系的。”广姐摇头，“不，没关系的。”，她强行阻止想要说什么的小闻，“我有被托付店里的责任嘛，没关系，小闻你走吧。”
小闻“可是，这怎么可以，”哭着说道，广姐凑近过来，一只手抱住小闻的肩膀，“听好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你可不能忘了他在这大水中过来的事，这就是真心。小闻，我上次，一切都只是露水未干之间的事，这么自作聪明地说过吧，这话我取消了。”广姐激动得喉咙堵上了，咳地她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对我确实是那样的，但也有不同的时候，你肯定不一样，------两个人好好努力，明白吗。”
小闻“大姐，”喊道，广姐取出钱包塞进了小闻的胸口。那钱包非常沉重，广姐“这是我积下来的东西。”低声说道。“让它为你们两人所用吧。”低声说着，然后转向良助，要他快让小闻上船。
“我会马上让其它船过来。”良助对广姐说，“会马上过来的，请再等一会儿，来，------小闻。”
小闻想拒绝，但被广姐推着，良助怒吼，几乎就是强行被乘上了船。
“拜托了。”广姐喊道，“良哥，小闻就拜托给你了。”
小闻的哭声比良助的回答声更响。那哭声，和那哗啦，哗啦，有些烦人的划水声，渐渐地远去，广姐又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孤单一人了。”广姐慢慢地眺望四周，然后看向夜空自语，“------好美的星空啊。”
《发表于【ALL读物】1956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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