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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杨雁翎将那队人马惊走,那些农人得命,都慌慌张张地跑回到村子。不久,便又见数队人马喊杀震天地望那田野中去。那农人都人心惶惶,躲在屋中不敢出来。

    那老农与女孩儿对杨雁翎千恩万谢,直央他住在家中,好好款待感谢。他料想迷了路途无地可去,便应承下来。那倭地果十分贫穷,每日但有些糙米、野菜、蘑菇、甜薯填填肚子,偶尔能吃得上鱼。

    一晃过了二月有余,却这一日,有队人马忽而窜入村中将众农人赶出。那众民战战兢兢,在村头排了数排。但闻那武士扯着尖嗓儿叫道:“你等村民,家中但有男出男,有马出马!若有钱,则买闲在家,无钱的,统统与我充军!”又吩咐那众足轻道:“将那人群中男丁全给我拘出来!”

    道罢,那士兵皆来抢人。却那处妻儿老妇哭着将家中汉子苦苦拉住,不愿放人。那武士眉头大皱,一拐一拐地跳过来,叫道:“甚么回事?”那女子哀哀道:“大人,您行行好,我孩儿不能没有父亲,老母不能没有儿子!求您放我家男人罢!”那武士闻言道:“可有钱上贡?”那女子一怔,道:“没有,可是大人,我愿作奴隶侍奉您,让我做重活抵债,不管做甚么都可以!”武士嘿嘿地笑了一下,道:“好吧。”那女子闻言一喜,却那武士“锵”地一声拔出大刀来,一下搠入那汉子腹中,那汉子登时双眼凸出,鲜血喷淌,如杀鸡一般在地上挣扎打滚,许久才气绝身亡。那儿女子与老妇早惨嚎痛哭,哀鸣震天!武士嘿嘿笑道:“你自愿做我奴隶,我已留了人与你,你不可失信!”那女子闻言落泪咬牙,大叫一声扑去。那武士惊怒,又将刀搠来,可怜那女子顷刻被搠穿胸腹,却大瞪双眼,死不瞑目。

    杨雁翎大怒,就要上前,只被那老汉死死拉住了不松手,不得已忍气吞声。那武士嫌恶摇头,将长刀自那农妇体内拔出,叫道:“有谁还要留下?这就是下场。”那众人闻言悚然,又闻武士道:“自愿参军的都出来!”那精壮男子个个仓皇,便都急忙自发站出。杨雁翎因怕那武士又行滥杀,害了那老汉与小女孩性命,也走了出去。

    那武士大喜,命人将众汉子押在村外林中,又在村中强抢了些米粮,那一众队伍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才浩浩荡荡地出发。

    原来数月前,那倭国之中,由于幕府总军嫡子与宗亲争夺总统军继承权而爆发战乱,致使政权分崩离析,兵力丧失巨大。各大名见机纷纷揭竿而起,欲要乱世之中逞英杰。

    却说那队人马行军几日,但遇着村子,便强掳男丁充军,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杨雁翎甚是恼恨,这一日行至一处草塘间。便就夜中,他偷偷潜入军帐,将那几个带头的武士杀了,剁下头挂在枪杆上。却在那营帐放起火来,叫道:“众位听我说,我已将这些个恶棍杀了,大家都散了各归家中去罢!”那一二千兵丁闻言都四散奔逃。

    只是不巧,离那草塘十里处正有一支兵马驻扎。见得其下火光冲天,便就收拾了营帐兵马,急行而来。

    杨雁翎见那兵丁马卒散了,便独自一人向那草塘外去。忽而那草丛深处一声炮响,旋即一阵箭雨如飞蝗般搠下。那间儿不知多少散兵未曾察觉,便被搠成刺猬,一片惨叫哀嚎。

    又闻草塘之内喊杀震天,冲出一队人马来,但见那处刀剑明晃,火焰灼灼,竟不知有多少兵马。那敌方占了利位,势大如潮汹涌。这散兵如惊弓之鸟,一旦对上,也不问青红皂白,但死的死,逃的逃,顷刻间便一败涂地。

    这方本就是乌合之众,见抵挡不住,都慌不择路地逃。不过百步,便又见那处万箭齐发,但将那人与马皆射得如一团刺球一般。

    十来个村汉被那偷袭之军紧紧追住,摆脱不得,不多时被那敌军围困在一处小山崖下,缩在石凹之中不敢出来。那军官率众堵着了,命一众弓箭手弯弓搭箭,大叫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降者生,抗者死!”那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末了一个接一个丢了朴刀长矛出去。

    那军官得了人马,又纵马引兵而往。正巧撞着杨雁翎。那兵马也不容分说,便将他团团围住。

    杨雁翎见那众士兵皆举刀剑围来,毫无惧色。便那军官呼一声,众兵卒皆围杀上来。他冷哼一声,手中现出冰炎,但挥舞数下,只将那十数个足轻打得吐血而退,便又一纵身,将那军官擒下马来。

    那军官冷汗直流,叫道:“你是人还是鬼!”杨雁翎在这倭国呆了有数月,已听得懂这倭国语言,只是不答,却将他背后一脚,踢得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吃屎。

    正要御剑而起,忽地闻那处一个声音叫道:“雁翎君留步!”

    杨雁翎惊疑,便见那人马分开处,一匹马缓缓踱来,马上下来一人,轻轻将头盔摘了,原来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呼唤道:“雁翎君别来无恙!”杨雁翎一愣,半晌才道:“上川小姐。”

    (2)

    滚滚黄沙似沧浪,漫漫云霞是征袍。烽火起狼烟,火石啸惊天。鳞甲寒光烨,玉龙穿心利。英血洒山河,枯松啼悲鸦。

    那一处军帐中,上川晴子轻轻收了书信,递给长野宫和,有些戏谑道:“这福田山泽老儿仗着二万兵马,就敢攻我下畿城。你快马通知上川义经大人,我明夜里便迂回川户城,明日以炮火为号,前后夹攻,必擒这福田老儿。”长野宫和领命去。

    上川晴子又转头道:“雁翎君不是世外修士?功法高深?如何也与那众村汉作了兵丁?”杨雁翎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是上川小姐欲要笑话,杨某也无话可说。多谢上川小姐止住干戈,我告辞了。”说罢起身要走,上川晴子道:“我非是笑话你,只是有些奇怪。不过你来得正好,方才书信是我叔父之子上川义经的求救信,他被那福田山泽围困下畿城中。原本那福田二万兵马不足为惧,但他身边有个会妖术的怪人极是难以对付,杨雁翎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杨雁翎道:“你们国中之战,为何要叫我一个外人掺和?况于我又无什么好处。”上川晴子闻言默然无语,顿了顿,笑道:“雁翎君是世外之人,我是勉强不得,那请雁翎君在营帐中休憩一夜,明日一早我与你送行。”说罢起身,作个请的手势。

    杨雁翎见得便要出帐,忽地眼中望见她腕上系着一块拇指般大小,洁白无瑕的羊形宝玉,身形一顿,却想到在那生肖岛上时神鹿说过,要聚集十二枚兽玉才能挽救世间灾祸。却不知这块是不是其中之一。便开口问道:“你这玉石是怎么来的?”

    上川晴子闻他问起,将手腕举起,温柔地摩挲了一下,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抬头道:“雁翎君怎么问起这个?”杨雁翎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嗯……”

    “哎,那怪人,我帮你对付他罢。”

    “哎?”

    夜中,声声虫吟,朗朗清月,恬静无比。却不知那处早已暗流涌动。

    那一日,太阳方升在海中,那一个魁梧的军士率了一众兵士站在下畿城门外,高叫道:“义经君早早开了城门投降,我念与你昔日情义,必保你族眷家臣等平安无虞。若迟一些,大军攻入,到时为时已晚!”

    那城头上半晌无人应答,许久,才见那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将军现出,道:“福田秀树,你若念情明理,便不该与你爹兴这无名之师要夺我城池。如今胆敢厚着面皮说这般话!我恨不得生啖你肉,安肯献城!”

    福田秀树闻言大怒,道:“如今天下各路豪杰揭竿而起,我父欲与你父结盟,求得一方安寝之地,你等不识好歹,拒我福田家好意。我自然只好与你为敌!”

    上川义经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听,你可曾见与虎谋皮而得利者?”取过侍从手中火矢射去,但闻一声巨响,那铁块打在地上尘土飞扬,火花四溅,将福田秀树座下马匹惊得嘶叫立起,差些将主人掀翻在地。福田秀树大惊失色,慌策马逃了,恨恨叫道:“你敢如此无礼,我必报此仇!”上川义经闻言冷笑,望了望手中火矢,心道这从大宋国传入的火器威力巨大,准头却不够,否则顷刻便取了敌人性命,不由摇头惋惜。

    那日头渐渐升高,便城外四面八方地围上来无数武士足轻,上川义经见得心上暗暗地有些心惊,忙唤众家臣率众各自守住城头。

    将近巳时,一老将领了数员大将出马,向城头上呼道:“上川小儿听着!早早投降献城,则不动刀兵,你等皆留得性命;如若不然,大军攻入必教你城中生灵涂炭!”上川义经大怒,道:“福田老儿,你尽管来!只怕你攻城不得,反而作了冤鬼,那时须怪不得我!”

    那福田山泽大怒,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儿,谁与我作先锋伐他一阵!”福田秀树应声而出,道:“父上大人,我愿往!”福田山泽喜道:“好,你领三千精兵,作攻城先行军;八尾名上,你领五百弓箭手跟随。宫下赤城,武内合荣,高桥真一,绫濑川,你四人率二千兵携带攻城梯,绳索配合先行军攻城!正巳行动。”那众将领命去。

    及至中巳时,便闻一声炮响,那千军万马都厉声呐喊朝城下冲锋。待离得只有一箭之地,闻那城头上一声令下,箭雨齐发,那城下兵士纷纷中箭,惨叫连连。

    福田秀树在马上大吼一声:“防守!”那兵士立时将盾牌围护住,如铁桶一般坚不可摧。但见那厢八尾名上一挥旗帜,那盾牌之后也是万箭齐发,霎时飞蝗如雨,城头上守军多有中箭者滚落城下。那攻城军士气大振,前赴后继地赶上,不多时,飞起无数飞虎爪勾住城头,众多武士足轻便攀着绳索与攻城梯冲上来厮杀。

    上川义经大怒,吼一声,提刀亲率众家将兵士与那攻城军战在一团。

    福田秀树攀着绳梯跳上城墙,将刀砍掉一个兵士一半脑袋,一脚踢倒,猖狂道:“上川义经,快出来受死!”那间儿闪出一个上川家将,喝道:“想见我主家,须得过我这一关。鼠辈小儿,吃我一锤!”持金瓜来打。

    福田秀树大怒,使朴刀缠斗在一处。不多时,将刀砍开金瓜,复一搠搠入那家将肚腹,那家将登时身亡坠下城头。

    又有二家将迎上了,道:“小儿,你敢伤我蛭石大兄性命,势必要与你见个高低,为我蛭石大兄报仇!”各自以刀棍来取。福田秀树以一敌二,全然不惧,但欺身相斗,刀剑如影。未几,将刀望上一挑,那持棍的家将避让不及,被刀尖搠穿喉咙,倒地身亡;持刀家将惊怒,用力劈来,福田秀树将刀格开,手上狠狠一擒,但将那家将掐住咽喉提起。那家将“喝喝”地出不得气,不多时浑身抖如筛糠,窒息而亡。

    福田秀树嫌恶一声,仍旧丢下城头去了。

    他连胜三人,不觉自负武力,大笑道:“上川义经,你只派这些个蝼蚁来送死,自家苟安吗?今番必将你生擒活剐,泄我心头之恨!”

    那上川义经家将中一人名唤真田永庆,体格强健,力大万钧,号百人敌。因昔日家贫,被那本地土豪地主百般刁难,故此行凶杀人。本应死罪,后受上川义经救助出狱,又蒙恩惠赡养老母寿终,故从此跟随,忠心耿耿。闻得福田秀树言语不觉心上大怒,将手中铁棍挥舞,如砍瓜切菜般将周围几个足轻断头斩腰,大喝一声,将棍子恨恨砸来。

    福田秀树正耀武扬威,见状叫道:“来得好!便让我再取你一奴才的狗命!”将刀迎上。但那刀棍相接,不过几合,福田秀树只觉那一股巨力排山倒海,身上渐渐地力怯,手中刀差些拿捏不住,心上大是惊慌。见那永庆大棍又来,慌忙假挡一刀,闪身退避。

    真田永庆那里肯放,但追着他绕过城上,又跳下城头,如猫追老鼠一般要赶上打杀。福田秀树大是惊慌失措,脚下走得急,不觉在那死尸上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便被永庆赶上了,一铁棍狠狠敲下。可怜那福田秀树顷刻*四溅,成了棍下冤魂。

    攻城的众士卒将官各战在一处,回身救护不及,见得先锋官阵亡,顿时毫无战心,慌地都回身撤退。那一处上川义经家将兵马追杀一阵,鸣金收兵。

    上川义经赢了这一阵,暂时解了城破之危,不由欢喜,加升真田永庆为督领大尉,赏布帛粮食金银若干,又令堂兄弟上川义勇领精兵守卫城池不提。

    却说福田山泽失了战机,又折了小儿,不由跌足痛哭在中帐。那协助攻城的众将军都战战兢兢跪在账下。福田山泽奋怒道:“你等酒囊饭袋,无用之人!我命你等协助攻城,如何竟让先锋官受戮?”那众人皆不敢言语。福田山泽愈发奋怒,吼道:“来人!给我将这些个脓包拖出去斩了!”众将军闻言才大叫冤枉。

    却一个半蒙面人站出,道:“公子自持武力,以身犯险,也是咎由自取。众位将军罪不至死,望将军明鉴。况临阵杀将,自挫锐气,实乃兵家大忌,切勿为将军所为。”福田山泽道:“甚么话!今日攻城损兵折将,纵不为我儿泄愤,难道便这般白白放过这些个无用的草包么?”半蒙面人道:“将军息怒,将这几位将军交予我,我自安排有妙计。你依我言将军马埋伏在城池周围,听我号令进攻,今夜里便可破此城池。”福田山泽不觉转喜,道:“先生此言当真?”半蒙面人道:“自然当真。”福田山泽喜道:“那便依先生之言,将这几人交予你处置了。”半蒙面人闻言拱拱手,领众家将下去。

    那一日方入夜,半蒙面人才将那五人叫道帐中,道:“鄙人要作法夺城,还请各位将军帮忙。”那众人闻言道:“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任您吩咐便是!”宫下赤城道:“敢问先生欲我等做甚么?”那半蒙面人不答,道:“你们先将眼睛闭上。”

    那众人果依言闭眼,却半蒙面人吐出一团黑气,顷刻侵入众人体内。那众人惊恐万状,不久,眼神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木然而立。半蒙面人才收了法,冷道:“你们出去为我护法,凡靠近者,一律杀无赦!”那五人如痴如醉,道:“是,主人!”拖着硬邦邦的身子出去了。

    便见那一处黑云渐渐压顶,充斥着不祥之气。

    却说这一方守城的将士点起火把,都大叫道:“各士兵注意,务必严阵以待,防止敌军夜袭!”便见那乌云漫天滚滚而来。那兵士指了指天空,与身旁同伙道:“黑木,你看这黑云滚滚,像是鬼怪一般。”那兵士抬眼望去,见滚滚浓雾,也并未有甚么异样,低头瞥他一眼,道:“勿要胡言乱语,被长官知道了须问你割舌之罪。”

    那兵士慌地住嘴。

    不觉到了二更时分。那守城的军士已是有些困乏,止剩火把焰苗儿轻轻跳动。忽地那满天乌云汹涌而下,其中众多恶鬼狰狞,又裹挟刀剑兵刃,一片肃杀之气席卷而来。

    那守城的众兵士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大呼小叫地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数个军官慌大叫阻止骚乱,指令那军士道:“快放箭!”霎时那城头之上飞起万千飞蝗火箭,又有滚石火球,都向那云中去。

    却那云雾竟未有一丝停顿,将那火箭火球尽皆吞没了压下城头来,那众将士兵卒都惶恐大叫,不过片刻,尽皆被那毒雾蛊惑,变作张牙舞爪的怪物,转身杀下城中。可怜那城内众多百姓仍旧睡在梦中,未及反应便成了冤鬼亡魂。

    上川义经正在府中踱步,难以入眠,忽那一个甲士跌跌撞撞地闯入,叫道:“将军,大事不好,有妖怪杀入城中来了!”上川义经一惊,慌披挂上马,传众家将集结。

    但见那城中四处火光冲天,哀鸣四野,不由大是心惊肉跳。

    又闻探马来报道:“将军,敌军正攻打城北,城东,城南三处守军!”上川义经惊怒,吩咐道:“小池将军,上野将军,你二人领兵支援城北守军;伊藤将军,五十岚将军二人支援城南守军!速速行动!”那四家将领命,急忙去了。上川义经自家领着真田永庆与一千余人马向城东门来。

    正到城中大道,却见那处遍地起火,黑影彤彤,众多军士平民跌跌撞撞,尖利嚎叫着厮打在一块,分不清那个是人那个是怪。上川义经大怒,持刀纵马奔去。原来那一个中邪的甲士正逞凶杀人,被他纵马撞倒,复一刀连头带肩砍下。提了首级来看时,原来是上川义勇,不觉心上又痛又怒,泪流满面,竖刀指了那片黑云吼道:“你这见不得光的怪物,害我兄弟与城中百姓无数性命,我与你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定要将你剁成肉泥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便他吼声刚落,那云中翻涌席卷,甚是恼怒。却见其中飞出一个巨大蝙蝠怪物,裹着黑烟扑下来。上川义经一惊,慌大叫道:“众将士闪开!”纵马闪过。那怪物扑下,但飞沙走石,遍地狼烟。真田永庆大怒,持铁棍挥一棍,但那怪物非比寻常,一股怪力如山岳汪洋,一下将他棍子震飞,复一撞将他撞得人仰马翻,口中咕嘟吐血,无力挣扎起身。上川义经大怒,叫道:“众位将士与我杀此恶怪!”说罢拔刀赶上打杀,却那怪物猛地一扇扇翅膀,但轰隆隆巨风呼啸,千百士兵无一可当,被扑得纷纷惨叫倒地。上川义经亦被巨风裹挟,座下马惊恐嘶鸣,踉踉跄跄地要跌倒,才知人力难以抵挡,又见那士卒被恶怪打杀撕碎,心上痛惜,回身将马一纵,吼道:“我把你这见不得光的怪物,小爷必要杀你!快快引颈就戮!”那怪物大怒,扑翅拔身而起,上川义经一惊,慌纵马引开,那怪物追着上川义经去了。只剩那处兵荒马乱,火光冲天。

    却说那一处长野宫和早至城外,见那怪扑下,转头与肩上一只乌鸦道:“敌人侍者现身了,你立刻知会义经大人引它至城西门,须先用陷阱擒杀此怪,才可破敌自保。”那乌鸦怪叫一声,展翅腾空而去。身旁一军士见得,道:“长野大人,你那只禽鸟真可靠么?是否我再派人去报?”长野宫和道:“不必,此鸟是我的侍者,比人忠勇可靠得多。你等随我到西城门等候便可。”那众人闻言,都将身形隐匿,不疾不徐地去。

    上川义经被那蝙蝠怪物追杀,但纵马左躲右避,在城中小巷哒哒疾奔,那怪物虽快,也立时赶他不着。但奔逃一阵,却折入一处死胡同中无路可走,那怪物见得,大叫一声猛扑而下。他眼中见得不禁毛发皆竖,慌自马上打个滚滚在地上险险躲过,却那马惨叫一声,被那怪物攫住脑袋,复一口将脖颈咬碎,登时身亡。

    上川义经心头大跳,慌爬起钻出胡同,仍旧亡命奔逃。那怪兀自啃咬马匹尸体,不多时发觉错杀目标,奋怒吼叫一声,仍旧扑翅飞起在空中。

    那上川义经失了马匹,靠双腿狂奔,自是慢了许多。方才跑得不远,便又见身后那怪物追来,惊叫一声,慌扑入路旁一间牛棚中。那棚中昏暗,污秽不堪,将他身上衣袍面目沾抹了厚厚一层牛粪秧草秽物,恶臭难闻。又那怪猛扑而下,将那棚顶撞得轰隆作响摇摇欲坠。他躲在那处,无路可逃,不由心胆皆寒,苦道:“我命休矣!”

    却忽而闻屋顶上一声“呱”地乌鸦啼叫,他心上惊疑不定,抬眼望去,但见一只黑鸟扑在他肩头,贴耳怪叫一声。他心领神会,在面上抹了一把,迅捷地滚出牛棚,冲那怪物叫道:“我在这,来抓我啊!”径自向西城门狂奔而去。那怪正拔身而起,闻言大怒,扑翅赶上。

    他心上着慌,跌跌撞撞地跑。但借那街巷房屋檐瓦遮身,那怪物扑了数次,倒也险险被他避过了。

    便离那西门愈来愈近,他放眼望去,但那城门街道空旷,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心上打鼓。又那怪物紧紧追杀在身后,只得硬了头皮望前冲去。此时离了街巷,那周围早已无任何遮挡之物,那怪物尖利一声扑下,瓮中捉鳖一般便要将他捉住。

    上川义经又惊又悔,亡魂大冒,直道此般休矣。便那怪物爪子狠狠攫下,将他狠狠撞在地上,那头盔“哐当”地飞了老远,又闻“嘎啦”一声,他身后披风早被撕得粉碎。那怪物戏谑地叫了一声,一个腾空转身,又待扑下。

    便在此时,但闻四处炮响,那四面八方瞬间飞出十架天网来。那怪物猝不及防,被那网团团缠住,如麻轴一般自空中重重摔下。便那城门暗处涌出数个黑衣人来,将那绳索紧紧拉住,那怪物惊怒咆哮,将身体剧烈地挣扎,爪子狠狠打来。众黑衣人见得慌将身避开。那怪虽有一身怪力,但丝网柔软坚韧,又有道法刻痕闪烁明灭,任它冲突,全然无法脱身,且那网孔结儿上安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刀子,那怪动时,便被刀子划破皮肉,不多时鲜血汩汩地流,染红了城下土地。

    眼见那怪物虽仍逞凶咆哮,但渐渐脱力,束手就擒,那一个黑衣人走出,将上川义经扶起了,道:“义经大人,属下救驾来迟,万望恕罪。”将面罩扯了,原来是长野宫和。

    上川义经艰难爬起,道:“骇杀我也。”回头看那怪物,仍是后怕不已,问道:“这是甚么怪物?今夜里来屠杀我城中士卒百姓?”长野宫和冷笑一声,道:“这不过是个傀儡侍者,正主还在黑云中。”向那云中喝道:“何方高士,既然来了便现身吧,勿要鬼鬼祟祟的。”便那云环绕一圈,化作一张戴着半边面具的巨大面庞横亘天穹,俯视大地,豪光缭乱,声震四野,雌雄莫辨地道:“长野君,初次会面,请多指教。”那地上无数生灵,见得不由都战战兢兢,以为天神,忍不住顶礼膜拜。

    长野宫和眉头一跳,道:“久闻夜月阁下道法玄妙,今日一睹果然非同凡响。”又道:“但你帮助那福田老儿夺我主公城池,欲将我界自由人变作你等奴隶,此事我拼尽性命,也绝不让你得逞!”伽美夜月呵呵冷笑一声,道:“长野君误会了。本尊听闻长野君道法过人,甚敬仰之,今日不过是来拜会切磋,非有他图。”

    长野宫和闻言嗤之以鼻,道:“多说无益,既然如此,请阁下出招罢。”伽美夜月闻言不再多话,但双眼闪烁,如天上明星,片刻风云呼啸,大雨滂沱。却见那云中探下一只巨大手掌,望众人径直压下。长野宫和眸光一寒,捻了法诀,手中玉圭挥舞数圈,往上一指,但那万千豪光迸射,芳香氤氲,化作一朵金莲抵住那巨掌。便那手掌与金莲相撞,但轰隆一声巨响,如震世惊雷,爆发无数闪电。

    二人斗法,声势甚是浩大。那满城的百姓与将士见到西城之上神光灼灼,恶煞纷纷,皆心惊胆战。

    伽美夜月冷笑一声道:“久闻长野兄功法卓绝,今日一会,果然名不虚传。再接我一掌如何?”说罢那云中又探下一只巨掌。长野宫和瞳孔微缩,原来他这处为抵挡那第一只巨手已是无比吃力,冷汗直冒,此刻万万难再接另一掌,回身大叫道:“速退!”将另一掌抵住,不觉那天上巨掌威力之大,身上巨震,慌化作流光裹住上川义经远远地脱离,那众黑衣人也慌忙闪避。便那处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西城城楼与数十丈城墙生生被那巨掌压塌;狂风呼啸,烟尘飞舞,将无数房屋震作齑粉。有二三个黑衣人来不及逃避,但惨叫数声,被压作肉饼,鲜血飘洒,惨烈异常。那蝙蝠怪物失了禁制,挣脱法网腾空而去了。

    长野宫和将上川义经放下,面上阴翳,暗道:“久闻此人虽不知是何出处,但道法高深莫测。今日一遭仅仅依靠幻术就教我难以抵挡,实在可怖。”口中道:“义经大人快些走,此人我来对付。”上川义经闻言点头而去。却伽美夜月见得,冷笑一声,戏谑道:“怎么?长野君让这蝼蚁儿先行逃跑,莫非是无法可施了吗?”又将那巨掌狠狠向上川义经拍下。

    二人都是大惊,长野宫和大叫一声,咬破手指,将鲜血抹在玉圭之上,顿时神光奕奕,瑞霭纷纷,喝道:“天葬幽花!”将掌心印在地上,顿时那脚下大地幻化出一处广袤无际的丛林花园,如天堂美景;阵阵芳香扑鼻,光华万千。又见那光化之中现出一粒灵珠,轻轻地绽作一朵血红的奇花,妖冶异常。

    伽美夜月轻“咦”了一声,巨掌压下,便见那处奇花伸展,纷纷瑞瑞。豪光升起,无数花藤缠绕,将那巨掌托起,难进分毫。又见那另一只掌心压下,长野宫和大喝一声,将玉圭指去,但那处也是花藤纠缠,如锁链般将巨手死死锁住,动弹不得。便他大喝一声,那奇花儿化作流光,呼啸着径直向那云端面庞打去。

    便见那高天之上悄悄地绽放了一朵绚烂烟花,满天红艳,美奂绝伦!伽美夜月一声惊呼,那天上面庞与巨手登时如镜面般破碎,散作流光。上川义经不敢再停留,但快步奔逃而去了。

    长野宫和腿上一软,不由半跪在地,却眼中死死凝望仍旧翻涌的黑云,半点不敢放松警惕。果然,不多时,那云中落下那黑衣半蒙面人,轻轻降在城门残垣断壁上,负手而立,笑道:“长野兄果是道法高深,实令本尊大开眼界。”长野宫和心惊,心道自家祭出“天葬幽花”一式,已是全力施为,灵力大耗,反观对手,除幻术破灭,气息仍旧充盈霸道,深不可测。

    又闻伽美夜月道:“如此本尊便认真与你玩玩,不知长野兄可接得我这式‘乱神道’?”说罢手中结印,雾气腾腾,片刻那间儿鬼哭狼嚎,无数冤魂凄厉惨叫。只见那许多冤魂鬼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少而夭者,有中而亡者;有断头断体者,吊死醢死者,挖肺挖心者,皆是周身残缺,裸露糜烂,内脏遍地,七窍流血,如沐炼狱。便他“咄”地一声,那冤魂鬼怪如浪潮般涌来,让人头皮发炸,亡魂大冒。

    长野宫和大惊失色,慌忙结印,倏地手心绽开一朵琼花将周身护住。但那鬼怪呼啸,不过瞬息便将他防护撞得粉碎,复一拥而上,将他衣衫血肉撕扯,淹没在尸山血海中。

    伽美夜月眼见敌人气息慢慢弱了下去,冷笑一声,把面罩掀开些儿。只见他嘴唇,一边儿如女子一般巧小妩媚,嫣红细腻;另一边却腐烂流脓,露出尖牙利齿。便一张口,尽数将那恶鬼冤魂吸回。

    但见那地上仅剩了一摊血渍,不由微微冷笑道:“长野兄,你甘愿作我绊脚石,可怨不得我。”说罢转身而去。

    却方走十多步,忽而感觉身后一股强大气机传来。伽美夜月惊疑一声,转身望去,便见那摊血渍之中,缓缓地生长出一棵树苗儿。却那树苗儿生长甚快,渐渐地高大粗壮,不多时开枝散叶,遮天蔽日。旋而,那树顶枝梢之间,落下朵朵雪白色樱花。

    伽美夜月瞳孔微缩,但见那片片樱花儿,轻轻飘过眼前,打着旋儿悠悠落在地下,甚是凄美动人。忽而他面上铁罩“咔”地一下,平整地断作二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伽美夜月又惊又怒,慌将手遮住那腐烂生蛆的半边面颊,羞愤吼道:“长野宫和,你敢如此戏弄本尊!快些滚出来,本尊势必要杀你!”

    却那处儿微风浮动,樱花漫天,不见任何人影,伽美夜月大怒,手中化生一把末端勾曲的长剑向那樱花树斩去。便“嚓”地一下,那樱花树应声而倒。却见那樱花树自断口处又重新长出新芽枝叶来,不久仍旧枝繁叶茂,花叶飘摇。

    伽美夜月愤恨一声,又一剑将那树儿砍断。但那树一旦倒下,便散作星光,旋而仍旧长出新枝干来。如此二三次,伽美夜月才住了徒劳,冷冷道:“也罢,你这鼠辈将障眼法戏我,但不现身也无所谓,我便发信号攻破此城,将这城中活人尽屠,与我受用,你又能奈我何?”说罢手中捏了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处远远地,诸多黑影浮现,是原先埋伏在城池周围的敌军。

    此时,那樱花树大枝丫上才现了一个人影,端坐抚琴道:“夜月阁下,我等学道之人,皆以修行为重,苍生为念,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滥杀生灵?”伽美夜月冷笑一声道:“你也不论自己斤两,敢来说嘴教训我?你有你的道,我亦有我的道。况这世间生克轮回,世人死死生生,谁人敢说你救护是道,我屠戮便不算道?”

    长野宫和闻言道:“顺天而行是为道,逆天而作是为业。你不分善恶,滥杀无辜,怎么是道?”伽美夜月闻言怒极,冷笑森森道:“我素知你等自命正道之人口尖舌利,但不知你的本事可否与你的嘴上功夫一样利害!”说罢喝一声:“乱神道!”霎时那无数冤魂鬼魄比之先前更为浩瀚汹涌,呼啸而出。

    长野宫和心惊,手指在那琴弦上飞快舞动,忘情演奏,默念一声:“樱花泣血!”那片片樱花忽而染作殷红之色,呼啸飞起,如游龙一般盘桓,便二方轰然相撞,如惊雷一般。那许多鬼魂儿与红色花瓣霎时都被撞成齑粉,消散虚空。二人身子都是剧震,却毫无退缩之心,更有拼搏之意。便见那处鬼魂花瓣无穷无尽地喷涌,剧烈碰撞在一块。处处是飞花乱舞,声声是鬼哭狼嚎。

    伽美夜月冷哼一声,道:“难怪敢与我论道,你也当真有几分本事。便尝尝我这一式‘死神道’如何?”道罢,他背后衣衫忽而“哗啦”一声撕开,阵阵浓雾喷涌。忽而凶猛地伸出二只巨大的爪子狠狠抓来。长野宫和大惊,慌地结印来挡,却那一只爪子摧枯拉朽般破开花墙,复将他箍住举在半空。

    长野宫和左右挣脱不得,但觉那巨爪渐渐地收紧,周身疼痛欲裂,不由痛叫出声。伽美夜月哂笑两声,将他攫在身前道:“你也是个银样的蜡枪头,空谈甚么正邪善恶,如今被我擒住,任我宰割还有何话说?”

    长野宫和羞愤难当,但闭了眼不说话。伽美夜月道:“你既然见了我真面目,原留你不得。但如你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日便不杀生,但将你舌头拔去,将你双眼戳瞎,教你无法与外人说起便了。”说罢冷笑,左手将他腮帮用劲捏住,右手便就口里一拉,将他舌头扯出。

    长野宫和舌根被用力牵扯出口外,但觉腥热鲜血渐渐地冒在口中,剧痛难忍;又想到拔舌之后再无法言语,不由眼中泪珠滚滚。

    正在此时,便闻得远处缭乱马蹄声传来。伽美夜月眼神一寒,将手住了转头望去,不多时,那一队人马已到跟前。上川晴子一马当先,喝道:“你这怪物,勿伤我麾下将士,否则我教你血债血偿!”伽美夜月闻言不觉失笑,望着她身后兵马道:“你这黄毛丫头,如何教我血债血偿?凭这群乌合之众?未几不过我口中食尔。”上川晴子惊怒,喝道:“凭我手中斩鬼刀!”拔了金刀纵马便砍。

    伽美夜月冷笑一声,甚不在意。眼见那金刀出鞘,不觉灵魂深处有些惊惧,慌忙将身躲过。便见寒光一闪,那金刀将他头上削下一缕发丝来,霎时燃作飞灰。

    伽美夜月大怒,道:“小黄毛丫头,敢如此无礼,我教你有来无回!”说罢举巨爪抓去。上川晴子眼见着慌,忙回身将刀斩去。伽美夜月对那斩鬼刀已有三分惊惧,慌将爪收了半尺,向下狠狠“划拉”一下,登时将那马左股撕开,鲜血内脏齐流。那马惨叫一声扑倒。上川晴子收势不住,“啊”地一声摔在地上。

    伽美夜月见得阴恻恻地笑,伸出长舌舔了舔爪尖腥热鲜血,上前道:“你恁地天真,妄想凭这斩鬼刀便要打败本尊?本尊现在恼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说罢将长爪向上川晴子探来。上川晴子被胯下死马压住腿,挣扎不起身,见状面色大变。

    却闻那人马前方一个声音道:“阁下且慢动手。”伽美夜月闻言眼中一寒,转头望去,只见杨雁翎策马踱出,冷笑一声道:“又来个不怕死的出头鸟。”大喝一声,将爪子狠狠抓来。

    杨雁翎见得敌人猝起发难,竟不避让,只将冰炎一指,那爪子立时粉碎。伽美夜月一惊,心道自家死神道力道之重,凶狠异常,死于此招之下的同等修为之人也不在少数。但今日一出招就教人破了一条爪子,不由得有三分惊恐。

    但若此刻退走,也是心有不甘。半晌道:“想不到上川家有此能人!吃我一招!”将口张开,登时那万千冤魂鬼怪又喷涌而出。

    杨雁翎见得,知此人修习杀伐鬼道,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鲜血,不由心上动怒,手中结个玄妙印,一朵红莲业火悄然立在半空。

    那业火正是鬼怪克星,那千百冤魂呼啸时,一旦碰到,则遍身起火,凄厉惨叫,片刻燃作飞灰,万劫不复!伽美夜月大惊失色,鬼道之人最是怕此等阴火,不及思虑,慌将残余鬼怪冤魂收回,一个腾身向天外飞去了。

    那众士卒才赶上将上川与长野二人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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