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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斯年和鹿圆回到了悬崖顶的那棵树下,他们坐在悬崖边,小腿在令人惊惧的高空中晃晃悠悠,来回划过的轨迹像落地钟的钟摆那般优美。

    两人坐在一起,安斯年的肩膀和鹿圆紧贴着,像粘了强力胶水似的。在他们底下,是西伯利亚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像一大块镶嵌在大地女神额头的漂亮翡翠。

    此时已是黄昏日落时,薄暮冥冥,男孩和女孩身后的天空已是暗蓝色的灰,有一种静谧的深沉。而在安斯年和鹿圆的眼里,西方的苍穹还残留着介于暖黄色和血红色之间的光亮,傍晚的太阳朝着远方的大地坠落,似乎恨不得一口气藏进林海之中。

    “真美啊。”安斯年看着落日,感慨道,“太阳正在死去,燃烧着死去。”

    “可是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鹿圆瞥了他一眼,眼里反射出了落日余晖的亮光。

    “或许吧,如果太阳永远不会落下就好了,时间将在这一刻凝固。”安斯年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想和你谈谈有关爱德华先生和伊甸城堡的一些事情。”

    “嗯,说吧,从亚特兰蒂斯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憋着什么想说。”鹿圆盯着他,蓦地粲然一笑,“别吞吞吐吐的了,我虽然不太擅长安慰人那种事,但我也许是个很好的听众呢?”

    “和听众无关,我想说的事本就发生我们之间。”安斯年挠了挠头,认真说道,“在亚特兰蒂斯,我帮白月光找回爱丽丝的时候,他也帮我找回了真正的自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得到的其中一个消息,是关于伊甸城堡的。”

    “嗯,继续说。”

    “伊甸城堡,或者说深蓝孩童小时候的记忆,是发生爱因斯坦缸中之脑内部的计算模拟。”安斯年解释道,“记忆中的那座城堡是超级计算机运行的结果,直到离开伊甸之前,我们都活在一个泡在水缸和营养液之中的大脑里。”

    “噫?!这倒是有些新奇。”鹿圆惊讶地看着他,“可这并不是让你犹豫不决的原因吧?”

    安斯年点了点头,说道:“嗯,13号送你们离开伊甸,只有在一切事了之后,我才能苏醒意识被爱德华送进准备好的肉身之中。我一直都随身携带着伊甸,大家记忆中的那座孤岛和城堡就在我的大脑之中。也就是说,我的大脑是爱因斯坦之脑的复制品,是当时那颗缸中之脑。”

    “可是,用着和爱因斯坦一样的大脑难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吗?”鹿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是因为这种事,也没必要感到失落,也许换个角度想,会更好呢?”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安斯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想说的是,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在当时所有的深蓝孩童,只有来到这个世界的就只有八人,星期一到星期天,还有我,你能明白这什么意思吧?”

    鹿圆愣了一下,眼神在一开始的茫然之后,迅速飞转的大脑很快就明白了安斯年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天启四骑士?”

    “嗯,当时芽衣事件提到了白马骑士,我们一致认为不会就只有这么一个骑士。”安斯年解释道,“我们认为爱德华的天启四骑士应该还有三人,而这四人加起来分别对应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和星期四。”

    鹿圆很快就举一反三,接过话头说道:“可如果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只有八人,扣去你我、白月光和爱丽丝,剩下的四个人当中,芽衣和久木就占掉两个名额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这意味着天启四骑士并不是单人,而是一对组合,一主一副,就像骑士和战马。”安斯年耷拉着眉眼,低声道,“我们有八个人,所以不是星期一到星期四是那四名骑士,而是每两两组合成一位天启骑士。而发生在西伯利亚大地上的事件,那个波尔金和格温妮丝,就是当初的八人之二。”

    “可是,爱德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天启四骑士的存在难道就真如《启示录》中所记载的那样灭世吗?”鹿圆皱起眉头,眼里净是荒谬和匪夷所思。

    “不,恰恰相反,爱德华的目的却是为了救世。整个宇宙正处于失控的边缘,宇宙自大爆炸之后膨胀速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加快。”安斯年伸出双手,比划道,“当宇宙扩张达到某个点的时候,引力无法补偿扩张产生的影响,空间扩张速度超过光速,原子也开始受到影响直接阶解体,一切都将这种大撕裂分解成无数孤单的粒子,穿梭在永远无法触及的诡异永恒之中。”

    他稍作停顿,认真地说道:“爱德华的计划是这样的,他打造一个缸中之脑系统,利用CRISPR基因剪刀、外星生物基因和五维时空生物的残留,培养出他所需要的独特异能。拯救宇宙从来都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完成的事,在他的计划中,我和我的引力只是最终的载体。”

    “载体?你是说……”

    “嗯,单个人身体所摄取的营养无法支撑多种异能的发展所需,所以爱德华将异能分散出去,由多名小孩掌握,并独自成长。就像瓜农种瓜一样,当瓜熟蒂落之时,也就是收割之刻。”安斯年解释道,“天启四骑士和爱德华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计划就是为了将星期一到星期天的意识拉回我此时头颅内的那颗缸中之脑里面,也就是回到伊甸。”

    说到这里,安斯年伸出食指,轻轻点在鹿圆额头。一场短暂而光怪陆离的幻梦在他指尖形成,于世人肉眼所不可见之中,被他轻飘飘渡进了女孩的意识深处。

    “你的异能是心灵感应,那确保你不会忘记你的过去。可问题是,你大脑中关于过去的记忆就一定是真的吗?你记得伊甸的经历,而伊甸却是计算机模拟的结果。记忆可以被植入、被改变、被伪造,有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安斯年的声音在梦中响起,飘忽不定,遥远得像是从另外一颗星球上传来。

    在短短的一刹那,安斯年为她构建了一个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美好世界。在那里,正义终究战胜邪恶,行善积德的好人注定幸福,无恶不作的恶棍注定绝望,在狂喜与绝望之间,就连太阳与月亮也甘愿在同一时间为万籁俱寂的夜共同起舞。

    鹿圆在这一刹那体验了一整个梦境世界的美,安斯年向她展示了风间久木的异能,而她感受到了那的的确确是一个梦。

    毕竟,现实生活里,往往都是不择手段的恶棍与流氓占据上风。

    “你看,这就是我从久木身上获得的。当意识存在于我的大脑里,我就拥有了那个深蓝孩童的异能。”安斯年收回手指,说道,“而所谓的里人格芯片,不过是一段程序,一段干扰思想且不择手段确保我们执行命令的程序。”

    “我不知道爱德华是否真的把我们当成人类或是异种人看待,但肉体上的消亡对我们来说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死亡。事实上,我们的命运就是通过一次次的死亡和超越死亡来获得一段段新生。”

    “为了避免宇宙悲剧性的结局,我是位于核心部分的引力,而其他异能则是维持我暴露于外太空而有能力生存的外在。白月光的‘气’是为了让我在太空中不至于窒息闭塞,爱丽丝的‘血魔法’是针对肉体的强化,你的‘心灵感应’是针对精神层面的强化,久木的‘梦魇’目的是为了增强现实、扩大异能辐射范围,笼罩近乎无限大的宇宙,芽衣的‘爆炸’其实是像核聚变和核裂变那样为异能的剧烈使用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而格温妮丝的‘不朽’是为了让我永恒保持在巅峰状态,波尔金的‘致幻’则是消除我成为引力核心的痛苦。”

    “你们的异能,七个人的异能都是我的外壳,我会像太阳那样燃烧、爆发,然后束拢宇宙。我的质量趋于无穷大,我将成为黑洞,也将为黑洞所吞噬,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拖下水……”

    “我以为……我以为……”鹿圆茫然地看着安斯年,低声说道,“我以为爱德华的计划和院长想得一样,只是让你传递一道引力波信息给更高维度的文明,让他们帮助我们挽救这个宇宙。”

    “爱德华没必要这么做,谁知道呢?或许,他发现了一些连爱因斯坦和特斯拉都未洞察的真相?或许,他根本就不相信五维时空的生物,毕竟对于更高维的存在,我们和蚂蚁没有区别。”安斯年低垂头颅,眼神躲避落日,“但我知道的是,我只知道,我没有选择,不管是在一场古典悲剧里演一个执迷不悔的小丑,还是在一出肥皂剧里演一个愚蠢的没有悬念的英雄,我都没有选择。”

    “可是,怎么会没有选择呢?”鹿圆伸出左手覆在安斯年的右手之上,“回学院吧,如果是学院的话,应该有能力帮大家取掉那不必要的里人格芯片。违背宇宙法则、干扰宇宙发展进程或许本来就是错误的,如果世界注定灭亡,那也有它的道理在。”

    安斯年撤回自己的右手,轻声说道:“我知道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人类存在、发展本身的意义就是一步步和宇宙法则对抗的过程,而生存下去始终都是生物至高的本能。人们总喜欢说,人定胜天,并不是因为人们存心要与天地作对,而是人类这一物种本身在存在之初就是在挑战大自然和猎杀强敌的过程中一步步发展至今天的。”

    他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天要人亡,人又不想亡,那怎么办呢?事实证明,当人们想要反抗的时候,他们就会发挥聪明才智造出反抗的武器。我们把自己视为人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我们只是用来反抗宇宙的工具,一种不由自主的悲剧武器。”

    “鹿圆,你觉得我们回学院就是有效的吗?爱德华、学院和远古文明为了反抗宇宙进程而做出努力,我们把自己视为其中的一份子,难道就真能袖手旁观?认清现实吧,这根本就不是童话故事,人有时候是不得不被逼着为大义牺牲的,况且……”

    安斯年说话的时候像是对鹿圆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可当他说到这里的视乎,却忽然打住不说了。安斯年依旧没有抬头,他只是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上面。

    他没转头看女孩,也没去看即将消逝的落日。

    他只是低垂眼睑,将底下郁郁葱葱的森林尽收眼底。

    过了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况且,我根本就没有选择,我从来就没有选择。你知道吗?我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13号,如果你是喜欢13号,那么你喜欢错人了。我只是这颗大脑自主诞生的意识,而13号是爱德华造出来的机械意识,具有强大算力,用来辅助我对异能的计算……”

    “我,安斯年,和星期一到星期天都不一样,我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里人格芯片,因为我……”他抱住脑袋,痛苦地说,“因为我就是那个里人格,你明白吗?你要是喜欢小时候的那个男孩,那根本就不是我,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但我不敢……我不舍得说……我的存在就是……错误……”

    “一直以来,我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不过是想让大家都喜欢我,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也许人们本就没有办法让每个人都爱自己。可我……我真的想让你喜欢我,鹿圆。”

    说这话的时候,安斯年已经彻底把脑袋埋进膝盖之间了,就连悬崖下翡翠般的森林都无法再去分散他的注意力。因为内心的纠结和满溢的痛苦,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又不是因为哽咽或是想哭的冲动。

    安斯年没有流泪,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是因为伴随着心脏强劲有力的搏动,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和表达的抽痛在这一刻一同泛上了他的心头。

    他已经不流泪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水。

    在血与火的熊熊灼烧之间,他似乎已经成长为那种只有血没有泪的豪迈硬汉,他看起来已经和过往的自己不同了,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多么希望自己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啊。

    对于这样的自己,他想,他是充满厌恶的。

    他厌恶世界,厌恶自己,更厌恶自己哭不出来。

    他厌恶人生的成长,因为成长往往是建立在失去的基础上,也因为成长往往意味着人们无法再像小孩子一样逃避。

    人们怀念童年,除了纯粹的快乐,还有就是天塌了也永远有人顶着。

    可现在,安斯年想,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养父母,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生活,甚至于,他现在坦白了,他想,那个女孩,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也没有了。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Pleasedon'tsee

    (没什么好看的)

    Justaboycaughtupindreamsandfantasies

    (只不过是一个男孩沉湎在梦与幻想里罢了)

    Pleaseseeme

    (那就请看看我吧)

    ReachingoutforsomeoneIcan’tsee

    (伸出臂膀去触碰那些我看不到的人)

    ……

    It'shuntingseason

    (这是个狩猎的季节)

    Andthelambsareontherun

    (羔羊四处奔跑)

    Searchingformeaning

    (我们找寻着存在的意义)

    Butareweallloststarstryingtolightupthedark

    (我们不过都是迷路的星星试图照亮无边的黑暗)

    Whoarewe

    (我们是谁)

    Justaspecofdustwithinthegalaxy

    (不过是银河中的一粒尘埃)

    ……

    YesterdayIsawalionkissadeer

    (昨天我看到一头狮子亲吻一只鹿)

    Turnthepagemaybewe'llfindabrandnewending……

    (也许翻到下一页我们会找到一个崭新的结局……)”

    一道空灵而缥缈的歌声从黑暗的臂弯外飘来,一份温热且温暖的体温在被依靠的后背传递,一个流尽了泪水的孤独男孩被光亮里诞生的天使炽热拥抱,一个美好的、温暖的、拯救人的世界像童话世界里的仙境那般将他攫取……

    女孩没有再说什么安慰人的话,那从来就不是她擅长的东西。她只是抱着安斯年的后背,用歌声和行动述说着自己内心最隐秘的羞人的小心思,一如一年之前,在近南极洲的冰冷海水上,她抱着昏迷不醒的男孩,伴着52赫兹的鲸歌孤独共鸣。

    她不是那种温柔体贴、娇小可人的女孩,她独立,她自主,她敢爱敢恨,她敢作敢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酷最炫最英气逼人最威风凛凛的女侠。

    简直酷毙了!不是吗?

    可是啊!可是啊,在这一刻,她又是一只笨拙的卸下心防的老虎。

    老虎收起了利爪,就成了家养的可爱小猫,她的温柔像一块融化的黄油,直教世间最穷凶极恶的猎人放下手中的刀枪利剑和草叉。

    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著作《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中,扉页引用了希尔·维森特的一句话——寻情逐爱,犹如一场高傲的围猎。

    安斯年想,至少在这场围猎中,自己注定就是那个赤手空拳的输家。可在爱情的博弈里,只要有一方肯获胜,那心甘情愿的另一方也是幸福的输家,不是吗?

    在温柔荡漾的罅隙之间,鹿圆带来的温暖就像一轮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从头晒到脚,将某只瑟瑟发抖的落水狗从冰河世纪的寒意中捞了出来。

    他感觉,安斯年感觉,在自己眼前,那种乌鸦一般漆黑的黑暗消失不见。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然后慢慢抬头,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额头,像是甜蜜的亲吻。

    于是,他哭了,默默流泪,虽未曾嚎啕,却依旧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他找回了一样珍贵的事物而不至于失去,情绪激动,幸福得落泪。

    “你觉得我刚才唱得怎么样?”

    “不赖。”

    “就只是不赖?。”

    “应该说,唱得很好,就像天使在亲吻我的耳朵。”他讷讷地说道,“你知道的,我有时候嘴很笨的。”

    “谢谢,我喜欢你当我的听众尤胜于我喜欢唱歌。”

    “所以……你……我……”安斯年说话,却结结巴巴,像一台坏了的收音机。

    “蠢驴,别你你我我的啦!做你认为该做的和想做的事吧,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当然,别人是怎么想的我可管不着,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女孩将脑袋贴在他的后心处,静静聆听心跳声,“世界很糟糕,我们都是怪物,可我们并不孤独。安斯年,我喜欢的就是我现在抱着的这个安斯年,就算将来的结局再不如人意,至少我们也有彼此。”

    “你……你会喜欢我吗?”安斯年转过身,潮湿的眼睛对上那对湿润的漂亮眼眸,“你要知道,我并不完美,我愤世嫉俗,我占有欲强,有时候我还会一意孤行,很多事我并不能做得很好……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嘘,这样的你怎么了?这样的你没什么不好,而且比所有人都要好。如果连你自己都讨厌自己,那你还怎么期待别人去爱你?”女孩用食指封住他的唇角,认真而不乏炽热喜爱地说,“让我告诉你吧,安斯年,你比谁都好。我喜欢你的性格表面怯懦又畏畏缩缩,像个胆小鬼,可我也喜欢每当最危险的时候,你那总是逆着人潮挺身而出的闪闪发光的勇气。”

    “我喜欢你按部就班,总不惹是生非,像个乖宝宝,可我也喜欢你真的遇上了生活中的不平事,就总会不顾惩罚打破规矩,有着古代少侠拔刀相助的帅气。”

    “我喜欢你五官柔和,眼神像在森林中迷了路的麋鹿,虽然你长得不像基努里维斯那般英俊,看上去也笨笨的,可我也喜欢的那个安斯年,也就是你,和Neo一样同样是个救世主。”

    “可能有些人不喜欢这样的你,但是,是的,我喜欢你,所以请你也不要停止做最真实最可爱的那个你。Youaretheone.”

    女孩看着安斯年,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温柔的甜蜜笑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是天边正在爬升的月牙。

    “如果你是想听我说一些安慰人心的激励话语,好吧,那可不是我擅长的东西。”她说,“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并不是用来安慰你的,而是完完全全地发自肺腑地用言语表达我内心对你的所有想法和期待。你是一头蠢驴,可你一直都表现得很棒。做自己想做的觉得正确的事吧,我希望安斯年能做安斯年自己。”

    “鹿圆,可是我……你……好吧,你的说法里有一个我不同意,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安斯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却是真诚而执拗的,“我也有些心里话想说,我想说,我不是救世主,你才是。如果说我真能拯救世界,那也仅仅只是因为你拯救了我。因为,星星只有在夜里才璀璨夺目啊。”

    女孩愣了一下,蓦地“噗嗤”一笑,微微眯起的明亮眸子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如玫瑰色的泡沫,映衬着底下醉人的琥珀瞳孔,像夏天沁人心脾的冰啤酒折射着日落的霞光。

    她伸出青葱白嫩的手指,指尖勾住安斯年的下巴,一脸狡黠地笑着。

    “查理·布朗,我怎么跟你说来着?”女孩扬着下巴,嘟着嘴,模样煞是可爱。

    安斯年怔了一下,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飞快说道:“灰心丧气时就用手托着下巴,你会为双手能派上用处而感到……”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没能说完。

    因为,两片玫瑰花瓣从风中飘落。

    也因为,娇嫩的玫瑰花瓣堵住了他的嘴。

    他终于披上了那副心灵盔甲。

    “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想听你唱歌,你会唱什么样的歌给我?”

    “大概是Radiohead的《IPromise》吧。”

    “为什么?”鹿圆问他。

    “因为那首歌是这么唱的。”安斯年低声说道,“Iwon’trunawaynomoreIpromise,我不会再逃避的,我向你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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