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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也许生命最初的模样都能吸引住人们最柔软的目光吧，随着小鸡仔在货郎那圆扁的竹篾笼子里“叽叽叽叽”的声音，很快，阳光下，一群小媳妇、媛子儿（楠枫流域对未婚姑娘的统称）就被孩子们拉着围住了那一笼毛茸茸的小鸡仔，卖鸡客的身边热闹了。
卖鸡客在一棵大樟树下撂下担子，拿下草帽，从腰间扯了一条白汗巾，立在一旁擦着额头的汗，一边任由这群媳妇媛子儿叽叽喳喳带着孩子围着小鸡仔东看西摸。人群中一个17、8岁模样的媛子儿，随着她躬身开心地挑选小鸡仔，背后一根长长的油黑粗辫子也随着那青春曼妙的身姿欢快地甩动。不经意间，她一回眸，一眼瞥见了远远一棵乌桕树下，徐家大小姐徐逸锦亭亭玉立，分明是往这边张望着，但是双脚却没有再往前挪半步。
这媛子儿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梁上燕。她是徐家“煮吃嫂”梁婶的女儿。楠枫人直白明了地将厨娘唤作“煮吃嫂”。梁婶是徐逸锦母亲徐毕氏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厨娘，“煮吃嫂”梁婶并不姓梁，跟着主家毕大小姐到霞枫村时还是个姑娘，后来与徐家雇的一个姓梁的割麦客好上了，却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家大小姐，于是，这个家境贫寒的割麦客就进了徐家做“长年”，割麦客生性老实，是个很托付得起的人，不仅毕氏放心将自己的煮吃嫂托付给他，就连老爷也对他放心，出资为他们在徐家热热闹闹地办了结亲酒。来年春天，当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时，请徐玄廊老爷赐名，徐老爷望着屋檐下正辛勤哺育雏儿的燕子，吟出几句白居易的诗：“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嗯~你们梁家喜得千金，就叫‘梁上燕’吧！”
也许是沾了老爷诗文的灵气，这个叫“梁上燕”的姑娘自小聪慧，长相也是分外水灵可人。徐逸锦其实仅大她四五岁，从小也拿这个“燕儿”当妹妹看待。可这世事变幻不是常人所能预料得到的，何况她们几个小小的媛子囡儿，那些日子，燕儿不知道为何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大小姐忽然就回家转了，还带来了一个白面洋学生和半大的孕身，也不知为何忽然间成了寡妇的大小姐瞬间失去了一切，更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马上要打铺盖跟着父母和弟弟妹妹们从徐家大宅搬出来，回到父亲的老家去。这一切，直到解放军进了霞枫村小学堂，燕儿又回到霞枫村才知道。
当年因为是恶霸地主家的家丁，老梁一家被政府从主家遣散出来。当老梁拖家带口回到老家后，家徒四壁，发现养活这一大家子实在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为了不让孩子挨饿，于是，他们夫妻便托人在霞枫村为大女儿燕儿找了户做油漆的人家，那油漆匠的老婆特能生，一年一个就像藤上结瓜一样，几年就结下了一串孩子，忙不过来，到处找人帮忙，刚好，有人就将燕儿带过去替那户人家看孩子了。
回到霞枫村后，燕儿就打听主家大小姐的下落，当她寻到的小姐已成为阿木叔的老婆时，惊讶之余，还是暗暗替小姐庆幸。刚开始一段日子，她还能抽空抱着主家的孩子到孤立在村头溪边的那座茅草房看看大小姐、听听金姨娘那一唱就让她着迷的“鼓词调”，就连大小姐嫁给木叔的那场婚事，也都是燕儿邀了好几个村里的小媳妇和媛子儿帮忙金姨娘张罗的。但是，自从土改工作队来村里后，关家大小姐就将她们召集起来，教育她们说：“徐家是恶霸地主，是剥削者，你们都是被剥削者，要与她们划清界限，要当新社会的妇女同志。”
一开始，燕儿是根本不搭理关家大小姐——关主任的这些话语的，直到那天她在小学堂的礼堂上听见金姨娘的惨叫，心里开始有点发毛，周遭的气氛就像有一股魔力，将金姨娘和大小姐身上涂满了有毒的物质，似乎大家一靠近她们，身上就会沾上这种带毒的可怕的物质。这种感觉在燕儿心里渐渐蔓延开来，她开始彷徨，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台上的大小姐深深低下的脑袋，面色惨白，她更加不知所措。于是，与村里所有人一样，她的脚步开始在那座茅草房里绝迹。直到今天，她不经意间，看见远远站在乌桕树下的大小姐，燕儿心里忽然震了一下，她觉得有点尴尬。
正当梁上燕转身呆呆地将目光投向徐逸锦的时候，忽然，随着一声口哨，一个白面修身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柳枝，窜进了正在叽叽喳喳选鸡仔的女人堆里，嘴里嚷着“叫你挡住吾阿爸的大道！”抬起一脚，将那装满小鸡仔的竹篾笼子踢出了老远，笼里的小鸡仔“叽叽叽叽”发出了嘈杂的惊叫。
女人们慌乱地抱紧自己怀里的孩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关家老三关中天！
卖鸡客跳了出来，对着关中天喊道：“你做甚么！为何踢我的鸡崽笼？”关中天将手中的柳枝往卖鸡客的肩头一压，斜着一半身子说：“吾阿爸就踢你的鸡仔笼子了，咋样？”
女人们一见是关家老三，都不敢吭声了。那卖鸡仔的是个外乡人，身材不算强壮，不知道关家老三的底细，把肩膀从关中天的柳枝上抽了出来，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扁担，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此刻的关老三正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就差没个地儿出，看见了卖鸡客手中的扁担，关老三原本白白的脸色开始涨红了。
原来，此刻的关中天正从邻村的“花会场”郁郁而回。
楠枫乡村虽然耕读传家，但是农闲时乡民好赌，一直是楠枫江脉的一大陋习。“捺花会”便是其中的一种大赌博之一，他们管“押注”不叫“押”，而叫“捺”，更加富有蛮力动感。楠枫的“花会”一般设“太平”、“银玉”等34个花神名，由“花会师”预先写在一个花会筒中，挂在树上。四方赌客各选一名，压上赌钱，由专人收齐送到花会坛里，交给坛主，等待开筒。押中一名“花会”，投入一元便得30元，楠枫双溪一带还流传着《花会谣》，最后一句便是“一个捺牢赔三十，哪个姐姐不爱财”。
关中天便是这“花会场”的老客。他虽长得一表人才，而乡间男人所有的陋习他几乎无师自通，打架斗殴、嗜赌成性。但是，也正是因为长得一表人才，他在选女人方面，倒是眼界非常高，一般乡间人认为有几分姿色的媛子儿，在他眼里都是凡物，这一点让他在占尽霞枫“蛮人”各种陋习名头的时候，还留有一点名节：关家老三不撩女色。但是殊不知，这关老三在女色前面自恃清高是有原因的，那是自从他知道男人将来长大要娶妻生子的那一刻起，他就立志要娶徐家的大小姐徐逸锦！越往后，他懂事了，他越发觉得，这人世间，唯有徐大小姐这样的人间仙子，才能配得上关家老三他关中天的一表人才。
但是，徐家大小姐常年不在霞枫村中，关老三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为此，他曾经向自己的大哥要求，给他盘缠到大上海去，但是，大哥一口回绝。这让关中天很郁闷，好在毕竟是好玩又顽劣的年纪，很快，对“打作”、火铳、赌博的兴趣遮盖了他对徐逸锦的向往，特别是迷上“捺花会”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混在“花会场”里，对四弟关中瑜和堂姐关雪桐所做的轰轰烈烈的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不久，他敏感地发现周边的气氛渐渐不对，工作队对花会场管得越来越严了，本村的花会场已经几乎门可罗雀，他只好到邻村去。而家中老大对他的管教也越发严格，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所有人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徐家几乎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甚至还没见到自己暗恋了整个少年时期的徐家大小姐一面，就得知徐大小姐已经成了教他玩“火铳”的木叔的老婆。他觉得不可思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甚至是痛。他不知道身上哪里痛，找不到点，似乎得了一种找不到药的不可名状的病。但是，这种病痛一到“花会场”便好了。
但是，如今，“花会场”也治不了他的痛了，因为邻村的花会场也让人很不痛快，不是藏就是躲，让人很没“兴头”。就像今天，“花会”才挂上，那边便传来声音：“工作队来抓赌了！”于是，大家做鸟散装。
这些日子关中天一直觉得自己心头一口气被堵住了一般，浑身不通泰。今日，阳光这么好，他又被堵住了一口气，狠狠扯了一根新发芽的柳条，轰走了跟在身边的几个小混混，独自走在回村的路上。不想路遇闹哄哄的一群女人和小鸡仔，火气噌地腾空而起，紧跑几步，飞起一脚就踹翻了那一担鸡仔笼。
卖鸡客手中的扁担越攥越紧，关家老四的脸越来越红，眼看着火星就要四溅，只见那个叫梁上燕的小媛子跨到了两个男人的中间，一手紧紧按住卖鸡客的扁担，一边扭过头急急地对关中天说：“四少爷，人家好好卖几只小鸡仔，不碍你走道儿啊！”
正在火气头上的关中天一听，也没看清是哪个，扬起手中的柳枝，就要往燕儿的一张粉脸上抽下来。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一鞭你要是能下得来，我就算你是你们关家的英雄汉！”
关中天回头一看，手中的柳枝就悬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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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也许生命最初的模样都能吸引住人们最柔软的目光吧，随着小鸡仔在货郎那圆扁的竹篾笼子里“叽叽叽叽”的声音，很快，阳光下，一群小媳妇、媛子儿（楠枫流域对未婚姑娘的统称）就被孩子们拉着围住了那一笼毛茸茸的小鸡仔，卖鸡客的身边热闹了。
卖鸡客在一棵大樟树下撂下担子，拿下草帽，从腰间扯了一条白汗巾，立在一旁擦着额头的汗，一边任由这群媳妇媛子儿叽叽喳喳带着孩子围着小鸡仔东看西摸。人群中一个17、8岁模样的媛子儿，随着她躬身开心地挑选小鸡仔，背后一根长长的油黑粗辫子也随着那青春曼妙的身姿欢快地甩动。不经意间，她一回眸，一眼瞥见了远远一棵乌桕树下，徐家大小姐徐逸锦亭亭玉立，分明是往这边张望着，但是双脚却没有再往前挪半步。
这媛子儿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梁上燕。她是徐家“煮吃嫂”梁婶的女儿。楠枫人直白明了地将厨娘唤作“煮吃嫂”。梁婶是徐逸锦母亲徐毕氏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厨娘，“煮吃嫂”梁婶并不姓梁，跟着主家毕大小姐到霞枫村时还是个姑娘，后来与徐家雇的一个姓梁的割麦客好上了，却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主家大小姐，于是，这个家境贫寒的割麦客就进了徐家做“长年”，割麦客生性老实，是个很托付得起的人，不仅毕氏放心将自己的煮吃嫂托付给他，就连老爷也对他放心，出资为他们在徐家热热闹闹地办了结亲酒。来年春天，当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时，请徐玄廊老爷赐名，徐老爷望着屋檐下正辛勤哺育雏儿的燕子，吟出几句白居易的诗：“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嗯~你们梁家喜得千金，就叫‘梁上燕’吧！”
也许是沾了老爷诗文的灵气，这个叫“梁上燕”的姑娘自小聪慧，长相也是分外水灵可人。徐逸锦其实仅大她四五岁，从小也拿这个“燕儿”当妹妹看待。可这世事变幻不是常人所能预料得到的，何况她们几个小小的媛子囡儿，那些日子，燕儿不知道为何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大小姐忽然就回家转了，还带来了一个白面洋学生和半大的孕身，也不知为何忽然间成了寡妇的大小姐瞬间失去了一切，更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马上要打铺盖跟着父母和弟弟妹妹们从徐家大宅搬出来，回到父亲的老家去。这一切，直到解放军进了霞枫村小学堂，燕儿又回到霞枫村才知道。
当年因为是恶霸地主家的家丁，老梁一家被政府从主家遣散出来。当老梁拖家带口回到老家后，家徒四壁，发现养活这一大家子实在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为了不让孩子挨饿，于是，他们夫妻便托人在霞枫村为大女儿燕儿找了户做油漆的人家，那油漆匠的老婆特能生，一年一个就像藤上结瓜一样，几年就结下了一串孩子，忙不过来，到处找人帮忙，刚好，有人就将燕儿带过去替那户人家看孩子了。
回到霞枫村后，燕儿就打听主家大小姐的下落，当她寻到的小姐已成为阿木叔的老婆时，惊讶之余，还是暗暗替小姐庆幸。刚开始一段日子，她还能抽空抱着主家的孩子到孤立在村头溪边的那座茅草房看看大小姐、听听金姨娘那一唱就让她着迷的“鼓词调”，就连大小姐嫁给木叔的那场婚事，也都是燕儿邀了好几个村里的小媳妇和媛子儿帮忙金姨娘张罗的。但是，自从土改工作队来村里后，关家大小姐就将她们召集起来，教育她们说：“徐家是恶霸地主，是剥削者，你们都是被剥削者，要与她们划清界限，要当新社会的妇女同志。”
一开始，燕儿是根本不搭理关家大小姐——关主任的这些话语的，直到那天她在小学堂的礼堂上听见金姨娘的惨叫，心里开始有点发毛，周遭的气氛就像有一股魔力，将金姨娘和大小姐身上涂满了有毒的物质，似乎大家一靠近她们，身上就会沾上这种带毒的可怕的物质。这种感觉在燕儿心里渐渐蔓延开来，她开始彷徨，不知该怎么办，看着台上的大小姐深深低下的脑袋，面色惨白，她更加不知所措。于是，与村里所有人一样，她的脚步开始在那座茅草房里绝迹。直到今天，她不经意间，看见远远站在乌桕树下的大小姐，燕儿心里忽然震了一下，她觉得有点尴尬。
正当梁上燕转身呆呆地将目光投向徐逸锦的时候，忽然，随着一声口哨，一个白面修身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柳枝，窜进了正在叽叽喳喳选鸡仔的女人堆里，嘴里嚷着“叫你挡住吾阿爸的大道！”抬起一脚，将那装满小鸡仔的竹篾笼子踢出了老远，笼里的小鸡仔“叽叽叽叽”发出了嘈杂的惊叫。
女人们慌乱地抱紧自己怀里的孩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关家老三关中天！
卖鸡客跳了出来，对着关中天喊道：“你做甚么！为何踢我的鸡崽笼？”关中天将手中的柳枝往卖鸡客的肩头一压，斜着一半身子说：“吾阿爸就踢你的鸡仔笼子了，咋样？”
女人们一见是关家老三，都不敢吭声了。那卖鸡仔的是个外乡人，身材不算强壮，不知道关家老三的底细，把肩膀从关中天的柳枝上抽了出来，双手握紧了手中的扁担，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此刻的关老三正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就差没个地儿出，看见了卖鸡客手中的扁担，关老三原本白白的脸色开始涨红了。
原来，此刻的关中天正从邻村的“花会场”郁郁而回。
楠枫乡村虽然耕读传家，但是农闲时乡民好赌，一直是楠枫江脉的一大陋习。“捺花会”便是其中的一种大赌博之一，他们管“押注”不叫“押”，而叫“捺”，更加富有蛮力动感。楠枫的“花会”一般设“太平”、“银玉”等34个花神名，由“花会师”预先写在一个花会筒中，挂在树上。四方赌客各选一名，压上赌钱，由专人收齐送到花会坛里，交给坛主，等待开筒。押中一名“花会”，投入一元便得30元，楠枫双溪一带还流传着《花会谣》，最后一句便是“一个捺牢赔三十，哪个姐姐不爱财”。
关中天便是这“花会场”的老客。他虽长得一表人才，而乡间男人所有的陋习他几乎无师自通，打架斗殴、嗜赌成性。但是，也正是因为长得一表人才，他在选女人方面，倒是眼界非常高，一般乡间人认为有几分姿色的媛子儿，在他眼里都是凡物，这一点让他在占尽霞枫“蛮人”各种陋习名头的时候，还留有一点名节：关家老三不撩女色。但是殊不知，这关老三在女色前面自恃清高是有原因的，那是自从他知道男人将来长大要娶妻生子的那一刻起，他就立志要娶徐家的大小姐徐逸锦！越往后，他懂事了，他越发觉得，这人世间，唯有徐大小姐这样的人间仙子，才能配得上关家老三他关中天的一表人才。
但是，徐家大小姐常年不在霞枫村中，关老三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为此，他曾经向自己的大哥要求，给他盘缠到大上海去，但是，大哥一口回绝。这让关中天很郁闷，好在毕竟是好玩又顽劣的年纪，很快，对“打作”、火铳、赌博的兴趣遮盖了他对徐逸锦的向往，特别是迷上“捺花会”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混在“花会场”里，对四弟关中瑜和堂姐关雪桐所做的轰轰烈烈的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不久，他敏感地发现周边的气氛渐渐不对，工作队对花会场管得越来越严了，本村的花会场已经几乎门可罗雀，他只好到邻村去。而家中老大对他的管教也越发严格，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所有人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徐家几乎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甚至还没见到自己暗恋了整个少年时期的徐家大小姐一面，就得知徐大小姐已经成了教他玩“火铳”的木叔的老婆。他觉得不可思议，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甚至是痛。他不知道身上哪里痛，找不到点，似乎得了一种找不到药的不可名状的病。但是，这种病痛一到“花会场”便好了。
但是，如今，“花会场”也治不了他的痛了，因为邻村的花会场也让人很不痛快，不是藏就是躲，让人很没“兴头”。就像今天，“花会”才挂上，那边便传来声音：“工作队来抓赌了！”于是，大家做鸟散装。
这些日子关中天一直觉得自己心头一口气被堵住了一般，浑身不通泰。今日，阳光这么好，他又被堵住了一口气，狠狠扯了一根新发芽的柳条，轰走了跟在身边的几个小混混，独自走在回村的路上。不想路遇闹哄哄的一群女人和小鸡仔，火气噌地腾空而起，紧跑几步，飞起一脚就踹翻了那一担鸡仔笼。
卖鸡客手中的扁担越攥越紧，关家老四的脸越来越红，眼看着火星就要四溅，只见那个叫梁上燕的小媛子跨到了两个男人的中间，一手紧紧按住卖鸡客的扁担，一边扭过头急急地对关中天说：“四少爷，人家好好卖几只小鸡仔，不碍你走道儿啊！”
正在火气头上的关中天一听，也没看清是哪个，扬起手中的柳枝，就要往燕儿的一张粉脸上抽下来。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一鞭你要是能下得来，我就算你是你们关家的英雄汉！”
关中天回头一看，手中的柳枝就悬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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