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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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骑溯流而上，雅鲁藏布江浩浩汤汤，大气恢廓，云中古道，遍地芬芳

    白玉草，塔黄，玉簪龙胆，鞘鸢尾，藏波罗

    又见一丛悬钩子，东方大喜之下，早已跳下马来，径钻刺柯，摘下几串火红发亮，熟透了的野山莓，来到柳叶身边，双手捧上，柳叶早已跃下马来，嗔怪道，你看看，衣服都划破啦

    两人坐在道旁花丛间，品尝雪国秾艳芳蔌

    凉风细细，乱掀怀抱，青丝缱绻，云山阙渡

    这个是甚么

    刺莓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

    江南原本少见

    它只是生长在苦寒的地方

    也许，它不喜欢争

    可是，它浑身都是刺

    刺，是它的矜持

    是麽

    不是麽

    薰风无别，万物矜持

    东方蓦地振袖起身，口吐清啸，霎时间龙吟碧潭，虎啸空山

    柳叶亦起身吐啸，鸾升霄汉，共上青云

    天龙，青鸾，比翼齐飞，叩问九重霞阶，天道不仁

    回眸望去，喜马拉雅南部雪山巍峨雄屹，那是烛天圣教本庭所在的诺斯底峯

    棋语，乃是指引柳叶的暗渡

    溯流而上，一本道

    没有选择，也无须选择

    惟此一手

    雅鲁藏布江

    就是命中注定的

    蝴蝶

    飞越星河的

    沙数

    俩骑一路进发，非止一日，这一天来到枬婕岭脚下，但见遍山都是旃檀乔木，青锋翠蔓，蒙络点缀，煞是空灵流荡，风尘竟落

    又听得林间桀桀几声，一匹小狼冲了出来，定眼望去，竟是几天前结识的酋长

    俩人大喜之下，跳下马来，柳叶伸开双臂，那小狼纵身一跃，上来掌中

    左顾右盼，神气活现

    东方忙抓出一把松子，剥壳递上，酋长卷舌舔舐，咂咂有声

    俩人一路上得岭来，小狼嗷嗷一嗥，飞身落地，径向一麓琱屋躍来，又见一家小女僮下阶相迎，远远望见二人牵马翩立，忙上前见礼，垂首合什，说是叫做卓玛边珍，在此迎候二位圣使降临

    但见边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身藏家粗布毡袍，秋水明眸，发辫流瀑，柳叶甚是欢喜，从怀中摸出一把麒麟褐篦，缔在边珍的云鬓之上，边珍笑靥如花，恭请二人登堂奉茶

    东方下了马垫，缰绳，抱了简单的行囊，放马长坂林下，溜达进屋

    少时奉上酥油茶来，又有藏家血肠，酪点，昌都醉梨

    小姑娘说是一人在此看家，今天得见圣使，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缘，粗茶饮食莫要见外

    藏族人家纯朴好客，笃信神教，虽小孩儿也是谦恭有礼，倾接相见

    那摩尼神教，在藏域早已深入人心，与藏家昙城本教渐渐汇流，一脉并蒂，花开两好

    三人悠悠况味，信手拈来

    那边珍落落大方，随意言说

    这糕点是用提取奶油后的曲热凉干，磨成粉末，拌黄油，冰糖，角麻，葡萄干，桃仁等，做成醍面胚子，入笼屉蒸熟，切片拈食

    东方啧啧赞叹，夸说边珍心灵手巧，小小年纪已然独当一面

    边珍抓了几片血肠，喂了小狼，又递碗给它啜了几口酥油茶，酋长这才心满意足，摇尾出门玩耍去也

    说起这酋长，边珍叽叽呱呱，也是好生得意，说是前日斯郎叔叔来到她家，这酋长与她竟是一见如故，寸步不离，后来斯郎要走，酋长呜呜哀鸣，不肯竟去，斯郎叔叔无奈之下，只好把它送给了我，话说之间，边珍捋捋浓云鬓发，倒也风致嫣然，天真可爱

    柳叶问起边珍的阿爸，阿妈，边珍说是随斯郎叔叔去了

    原来斯郎是枏婕雪谷庄园的主簿执事，又到了栽种赤霞姝的季节，过来邀约几家林区牧人前去帮衬，刚好那附近又有一塆草场，配有专人看管，并且接待前来物色牲畜的各落执事和行商，达成小大交易，以代牧民疏解牲口出手的沟通渠道，所以连带也把牛羊一齐赶去，她一人执意在此，只为等候圣使的来临，祈福加持，侍奉常驻宝光上人之应夙缘

    又说起斯郎的师父，乃是冈底斯山北麓，东维错湖边的伦布寺，大喇嘛

    相传他来自象雄上部座的圣地穹隆昙城，本是九重天阙大鹏鸟的报身，随缘转世，化渡众生，这象雄佛国的圣城坐落在冈底斯山西端的南麓，乃是千叶世界的中心

    这冈底斯山脉东西横亘数千里，西方的穹隆昙城乃是世界之巅，与东边的东维错湖之间相隔遥远之极

    他叫做斯郎仁波切，柳叶一言道破

    边珍点头称是，原来斯郎是一个孤儿，一朝流落到东维错湖畔的蕃市，竟是骨瘦如柴，昏死过去，恰逢一行喇嘛路过，其中一个年轻的喇嘛悲心大溅，便将他携往札什伦布寺，他没有名字，人家都叫他小斯郎，所以，他和他师父共用一个名字，后来，他长大了，就更加珍惜这个名字

    东方不禁打断了边珍，不是说斯郎幼时和狼族一起生活麽，怎么又流落到东维错的蕃市啦

    边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有各种说法，我也曾问过斯郎叔叔，可是他只是怪笑而已，他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说自己过去的事，或许，应该是，他小时候也曾经和狼族一起生活过罢，不管怎样，他终归是到了寺庙，成为了一衿通灵披风修羅

    所谓披风修罗，是指在象雄神界，昙教之宝寺梵殿习鍊三密，升八部天龙阶，并衔摩尼封印的十天明使

    十方昙教喇嘛，十天摩尼明使

    共奉昙教寰极梵王索南弥拓为梵殿山庭父

    柳叶瞥见萱堂一隅的柟几之上铺又一张唐卡，挥手之间，袍袖刷地一展，唐卡轩轩飘落座前

    藏人席地而坐，柳叶静观唐卡世界

    乃是十二梵界诸天大神

    白绢素描，人物笑容可掬，天真潇洒

    趣÷阁端活泼，随心写意

    柳叶爱不释手，伏地把玩

    新得千牛刀，挂在小蛮腰，永日竟厮磨，委身俏林郎

    柳叶瑟瑟娇笑，流风回雪，花枝湛湛

    终于撩发正坐，伸手相召，卓玛边珍盈盈飘到柳叶身畔，袖手所指，本来诸天境界

    这是炎父座下的十二常驻宝光王，右首第一位的乃是阐明诺斯弘照梵界上部座宝光朔政王，第二位梵界上部座宝光灵戈王，第三位乃是拱宸王，第四位巡天王，第五位乃是梵度中部座宝光拓阵王，第六位朝簪王。第七位鞍昳王，卓玛边珍澹澹道来，一直介绍到第十二位梵阶下部座宝光牧星王

    原来摩尼烛天教念拜教主圣号又无定数，可应不同场合随心而唤，比如圣父，炎父，鵲父，契父，阐父，丹父，圣音化念，摆渡义族无名之灰

    是谁教你的

    没有谁教，是我心里自己生出来的宝相妙应

    十二宝光王梵号

    那是斯郎叔叔又一次落在这里的一本书上说的

    甚麽书呢

    边珍从怀中摸出一册泛黄缥帙，澄念奉上

    柳叶微笑点头，滢然示谢

    牛皮纸，火焰文

    柳叶略解，乃是，谱系残篇

    柳叶悠悠开启神教洞经，一一浏览异度风光

    不过燃香工夫，柳叶已然穷竟残篇

    掩卷沉思，不知不觉已是星光漫阶，萤火来嗅

    边珍说是早已布置两间净室，请二位圣使到楼上清修

    东方咬了几口醉梨，也是醉眼乜斜，上楼梦游十天福地去也

    柳叶兀自千颦涵詠，筹算无端

    边珍点亮了烛火，一旁端茶倒水，殷勤侍候，又从怀中摸出那一把麟角褐篦，坐在柳叶身边，欢喜把玩

    柳叶不再烦恼，转过身来，妙睇相召

    那边珍也是福至心灵，忙爬了过来，靠在柳叶怀中

    柳叶见她发质秾盛，又粗又密，也是好生喜欢，随手解开她的发辫，接过梳篦，曼曼给她梳头，麒麟褐篦滑过边珍的雲瀑秀发，莎莎清泠，好似雾过翠屏，雨打肥蕉

    它叫夙缘麽

    小才女，还识得仓颉文呦

    原来这梳篦一隅鈐又铭文，正是夙缘二字

    卓玛边珍咯咯笑道，甚么是夙缘

    原来虽识其面，莫解其意

    柳叶含笑鼓励，你觉得呢

    我觉得心中又一芥火焰，那就是夙缘麽

    就是，你说的真好

    可是它有时候明灭飘渺，在不期而遇的寒流到来时，它好像岌岌可危，自身难保

    所以才需要你呀，你要亲自走到它的面前，好生守护它，念望它，你们互相扶持，才能瓦解地狱冷锋的肆虐

    卓玛边珍扭头想了想，轻轻念诵降魔陀罗尼真言金刚藏，良久

    终于回眸笑道，柳叶姐姐，你也有寒冰渐次的时候麽

    我就是寒冰渐次

    卓玛边珍俯身跪拜，清泪溅雪

    騏麟褐篦倏发荧光，刹那间照亮了萱堂一隅，一部应星騏麟蓦现影璧，龙首峥嵘，麋身矫夭，龙鳞摆尾，浑身灿光四溅，顾盼之际，威势骇人

    边珍连忙收泪，娇叱一声，遥指天际岁星

    这騏麟原是岁星散精而生，自古麟，凤，龟，龙，谓之四灵，乃髭毛兽族之王

    那騏麟虩虩几声，龙吟漫汗，破璧而出，凭虚宿步，径望天际岁宸归去

    又听得呜呜低鸣之声，酋长望天酬酢

    不知何时，酋长已然回来，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小心顾盼，摇尾乞怜

    柳叶笑道，这小东西倒也知趣

    酋长桀桀清嘶，一摇一摆溜到边珍身旁，低头衔了落在地上的麟角篦梳，径向二楼蹿去

    二女这才吹灭烛火，相携上楼，各自回房洗漱休饬

    翌日清晨，酋长早早过来搉门相邀

    柳叶，东方洗漱已毕，见边珍还在厨房忙碌，便随酋长径望后山枏婕岭而来

    酋长一溜烟跑在前头，不时伫足嗷嗷叫唤，柳叶嘁嘁偃笑，跫步上前

    路旁时时惊起鹧鸪，鸦雀，晾翅漩澓，咻咻叱咤

    二人随酋长一路来到岭垇坡头，但见一株旃檀大树，虎背熊腰，藤蔓扶荦，虬干健壮至极，就是几条大汉联手也无能合围竟抱，流烟漫渡，冰环金鸦

    树梢间又筑勾无数鸟巢，依稀可见鹪，鹮，焰翎野雉，在筓云簇叶间掠过的幻影

    酋长跃上冉袅虬枝，奋爪径向一叵树洞刨去，片刻间撒落无数枯朽坷硭

    二人站在树下，笑看究竟

    蓦地桀桀轻嘶，酋长叼了一串物事溜下树来，径直扬头递给柳叶

    柳叶俯身接过，摩了一下酋长毛茸茸的小脑袋，谢道，难为你这么有心，酋长呜呜一声，自调矜持

    但见乃是一串玛尼石手链，共有十三枚灵石封印

    柳叶大喜之下，俯身抱起酋长，在它的旋顶亲了一口，赞道，真有你的，酋长

    酋长受宠若惊，又是呜呜清嗥，径向东方望来

    东方早已从袖中摸出一条牦牛肉干，从柳叶手中接过酋长，一点点撕了，喂在它的嘴中

    藏地寒凉，这牦牛肉挂在当风阴蔽之所，不久就可以割食，松脆可口，颊齿流芳

    神教三宝，已得其二，摩尼株，水晶魔戒，惟有手链不见仙踪

    一夜冥思苦想，那知尽在夙缘之中

    这手链全称是

    诺斯应界御师仪仗三叠召唤阵神契

    又称三叠系神契

    乃是幻龙灵骨所胤，一种来自大海深处的史前僪世龙族的本系

    柳叶径望林中一墀寒潭行来，天影云掠，一碧涵空

    柳叶把手链一旋，三叠世幻龙得水，登时在寒潭漩泭吸泠，遨游洞天，跃跃然欲穷无极，摇头摆尾，吞云吐雾，霎时凌岩岚渡，濛雨霏霏

    虹霓妙泻，弥渡有种

    酋长甚是兴奋，嗷嗷乱叫，又围绕数丈寒池狼奔豕突，酣足不息

    二人联袂寒墀，俟遇安熙

    少时，雨霁飉收，柳叶素手拈火焰朱鵲手印，飂生涡旋龙卷，天际矫夭之余，径归斯人

    玛尼石晶莹剔透，寰卧指尖

    一羽火焰山鸐横空掠过寒潭风林，飂唳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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