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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帝的和颜悦色带给他的喜悦，已经被这种见而不得的痛苦所抵消。明珏心情低落地来到虢皇后宫中，听着她数落妖妃的种种不是，心神恍惚间生出阵阵疲惫。
“母后，也不能全怪那瑾妃，我早说了要虢家收敛些，朝堂大臣一多半向着舅父，父皇不生气才怪。”
“你这孩子，怎么竟帮着外人说话！不是虢家，你父皇他能当上皇帝？不是虢家，晋国能这么强盛？这么些年，灭陈国，剿灭西兹，然后又是燕国，开疆扩土，征战四方的，是谁？……”
又来了。虢皇后只要一讲起虢家的功绩，就洋洋洒洒一大篇。
可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明玦无奈地瞧着地下，却没有讲出口，否则又会引来长篇大论。
“珏儿，怎么这样没精神，哪里不舒服吗？”虢皇后终于察觉到明珏的委顿，关切地伸手探他的额头。
明珏躲开她的手，故作轻松地笑：“没有不舒服，许是昨儿睡得晚了，有些想瞌睡。”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太子妃也不知道照料你！”虢皇后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养身之道，末了终于提到长乐郡主大闹宫廷的事。
“怎么，真的是燕国来的郡主？她会武功？”明珏这才提起一点精神。
虢皇后哼了一声：“可见燕国确是蛮夷之地，郡主跟个野人似的！你把这封信带给你舅父，这封信顶要紧，出宫后立刻就去！”
明珏一听还要去找虢矢奇，心头一沉，却只得点头应允。出得宫来，只见一片铅灰色的乌云压在半空，细小的雪花毫无章法地乱纷纷飞舞着，恰如他此刻的心境。他在马车前徘徊着，不知道是去虢矢奇的将军府，还是拖上一拖，先回东宫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说。
远远的朝华门外，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明珏一眼就认出，这是专属静安王明烨的招摇座驾。朝华门内是宫苑外墙，由禁卫军负责巡查，闲人不得靠近。因此即使静安王的车驾也只能停在外面。
“本宫的这位王叔，又进去钓鱼了吧？他倒是真个悠闲自在啊！”明珏摸摸怀里的信。
想到自己多次被申饬，虢矢奇被连降三级，而静安王什么也不做却屡屡被嘉奖，终于意识到，权力斗争不会因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停歇，自己的后台虢家更不能在这场斗争中落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终于下定决心，跨进马车：“去虢将军府上！”
虢矢奇听闻太子驾到，亲自迎出大门，执礼甚恭。明珏却不喜欢这位舅舅，总觉得他恭谨的笑容让人琢磨不透。他掏出虢皇后的信便专心吃茶，顺便将上来奉茶的侍女在心里从头到脚品评了一番。
虢矢奇看完信后，沉思了片刻，问道：“那长乐郡主进宫也有一段日子了，难道今天才第一次出嫣栖苑？”
明珏两手一摊：“这可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藏得好啊！就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在嫣栖苑见过她……”
虢矢奇起身踱步，思忖道：“皇后说此女与瑾妃娘娘面貌有五分相似，想来也是极美的。如果陛下见了，应该立刻就有赏赐，那么皇后也会得到消息。但至今悄无声息的，如此看来，陛下应该还没有见过她。”
太武帝有没有见过瑾妃的外甥女，这很重要吗？明珏不明白舅父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他只对一句话感兴趣——此女与瑾妃娘娘面貌有五分相似……
“这个什么郡主多大了？可曾婚配？”明珏突然插了一句。
“大约十五六岁，既然燕国把她送来，应该是没有婚配的……不过也不一定……”虢矢奇一抬眼，见明珏腰板挺得趣÷阁直，目光炯炯，显见得是对长乐郡主上了心，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旁敲侧击道：“燕国送她来，只怕是想献给陛下，为嫣栖苑固宠。”
明珏闻言，失望立刻写在了脸上，长长地“哦”了一声。
虢矢奇暗暗叹气，却又无可奈何。正在此时，门外昂首阔步走来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古铜肤色，鼻子略有鹰勾，英武中透着阴鸷狠辣，见了明珏却立刻满脸堆笑，抢上前来招呼：
“给太子哥哥请安，给父亲大人请安！太子哥哥，您终于大驾光临了，我正有个好去处想求您赏光呢！”
来人是虢矢奇之子虢敏德，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却把二十出头的明珏唤作“哥哥”。明珏也老实不客气地答应下来，盖因叫了二十年，早习惯了。他不喜欢虢矢奇，却与虢敏德脾性相投，两人经常结伴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他正失望得紧，一听虢敏德说有好去处，立刻便要动身，也不耐烦再与虢矢奇敷衍。虢矢奇只得一路送出将军府，悄声嘱咐道：“请皇后娘娘稍安勿躁，微臣一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余玥若无其事地回到嫣栖苑，打定主意尽几天孝心，就算姨母责备也赔笑听着——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出乎她的意料，瑾妃没有半句责备的话，只问她肚子饿不饿，要小厨房赶紧端了吃食过来。面对瑾妃温柔的关怀，想到自己走后她将一个人留在这寂寂深宫中，余玥心软了，表现得十分乖顺，对于瑾妃要给她打扮打扮的提议也没有反对。
见她同意，瑾妃十分高兴，连忙示意如意，抬桶子进来。
两个身高体阔的内官，吃力地用杠子抬了一只大浴桶进来，里面装满了雪白的乳脂。
“玥儿你看，这是桃花凝乳，从今天起，姨母早晚都差人送来，你便在里面泡上半个时辰。”
余玥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早晚泡半个时辰？那一天就是一个时辰？我不干！”
如意笑道：“郡主可别小看这桃花凝乳，只有咱们嫣栖楼才会做。需得将三月三的桃花花蕊和五月五的益母草晒干，与浸泡去皮的杏仁、白僵蚕、白芷、白蔹、白术、白茯苓一起研为细末，再加珍珠粉、冰片，调入羊乳中方成。这羊乳也不易得，要用微微的炭火温十个时辰，变至凝脂状方可使得。此物可使女子皮肤白腻细滑，最是养颜呢！”
余玥完全不为所动：“一个时辰不能动弹，我还不得烦死啊！烦死了变得再美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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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武帝的和颜悦色带给他的喜悦，已经被这种见而不得的痛苦所抵消。明珏心情低落地来到虢皇后宫中，听着她数落妖妃的种种不是，心神恍惚间生出阵阵疲惫。
“母后，也不能全怪那瑾妃，我早说了要虢家收敛些，朝堂大臣一多半向着舅父，父皇不生气才怪。”
“你这孩子，怎么竟帮着外人说话！不是虢家，你父皇他能当上皇帝？不是虢家，晋国能这么强盛？这么些年，灭陈国，剿灭西兹，然后又是燕国，开疆扩土，征战四方的，是谁？……”
又来了。虢皇后只要一讲起虢家的功绩，就洋洋洒洒一大篇。
可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明玦无奈地瞧着地下，却没有讲出口，否则又会引来长篇大论。
“珏儿，怎么这样没精神，哪里不舒服吗？”虢皇后终于察觉到明珏的委顿，关切地伸手探他的额头。
明珏躲开她的手，故作轻松地笑：“没有不舒服，许是昨儿睡得晚了，有些想瞌睡。”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太子妃也不知道照料你！”虢皇后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养身之道，末了终于提到长乐郡主大闹宫廷的事。
“怎么，真的是燕国来的郡主？她会武功？”明珏这才提起一点精神。
虢皇后哼了一声：“可见燕国确是蛮夷之地，郡主跟个野人似的！你把这封信带给你舅父，这封信顶要紧，出宫后立刻就去！”
明珏一听还要去找虢矢奇，心头一沉，却只得点头应允。出得宫来，只见一片铅灰色的乌云压在半空，细小的雪花毫无章法地乱纷纷飞舞着，恰如他此刻的心境。他在马车前徘徊着，不知道是去虢矢奇的将军府，还是拖上一拖，先回东宫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说。
远远的朝华门外，停着一辆豪华大马车。明珏一眼就认出，这是专属静安王明烨的招摇座驾。朝华门内是宫苑外墙，由禁卫军负责巡查，闲人不得靠近。因此即使静安王的车驾也只能停在外面。
“本宫的这位王叔，又进去钓鱼了吧？他倒是真个悠闲自在啊！”明珏摸摸怀里的信。
想到自己多次被申饬，虢矢奇被连降三级，而静安王什么也不做却屡屡被嘉奖，终于意识到，权力斗争不会因自己的一时心软而停歇，自己的后台虢家更不能在这场斗争中落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终于下定决心，跨进马车：“去虢将军府上！”
虢矢奇听闻太子驾到，亲自迎出大门，执礼甚恭。明珏却不喜欢这位舅舅，总觉得他恭谨的笑容让人琢磨不透。他掏出虢皇后的信便专心吃茶，顺便将上来奉茶的侍女在心里从头到脚品评了一番。
虢矢奇看完信后，沉思了片刻，问道：“那长乐郡主进宫也有一段日子了，难道今天才第一次出嫣栖苑？”
明珏两手一摊：“这可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藏得好啊！就是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在嫣栖苑见过她……”
虢矢奇起身踱步，思忖道：“皇后说此女与瑾妃娘娘面貌有五分相似，想来也是极美的。如果陛下见了，应该立刻就有赏赐，那么皇后也会得到消息。但至今悄无声息的，如此看来，陛下应该还没有见过她。”
太武帝有没有见过瑾妃的外甥女，这很重要吗？明珏不明白舅父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他只对一句话感兴趣——此女与瑾妃娘娘面貌有五分相似……
“这个什么郡主多大了？可曾婚配？”明珏突然插了一句。
“大约十五六岁，既然燕国把她送来，应该是没有婚配的……不过也不一定……”虢矢奇一抬眼，见明珏腰板挺得趣÷阁直，目光炯炯，显见得是对长乐郡主上了心，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旁敲侧击道：“燕国送她来，只怕是想献给陛下，为嫣栖苑固宠。”
明珏闻言，失望立刻写在了脸上，长长地“哦”了一声。
虢矢奇暗暗叹气，却又无可奈何。正在此时，门外昂首阔步走来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古铜肤色，鼻子略有鹰勾，英武中透着阴鸷狠辣，见了明珏却立刻满脸堆笑，抢上前来招呼：
“给太子哥哥请安，给父亲大人请安！太子哥哥，您终于大驾光临了，我正有个好去处想求您赏光呢！”
来人是虢矢奇之子虢敏德，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却把二十出头的明珏唤作“哥哥”。明珏也老实不客气地答应下来，盖因叫了二十年，早习惯了。他不喜欢虢矢奇，却与虢敏德脾性相投，两人经常结伴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他正失望得紧，一听虢敏德说有好去处，立刻便要动身，也不耐烦再与虢矢奇敷衍。虢矢奇只得一路送出将军府，悄声嘱咐道：“请皇后娘娘稍安勿躁，微臣一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余玥若无其事地回到嫣栖苑，打定主意尽几天孝心，就算姨母责备也赔笑听着——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出乎她的意料，瑾妃没有半句责备的话，只问她肚子饿不饿，要小厨房赶紧端了吃食过来。面对瑾妃温柔的关怀，想到自己走后她将一个人留在这寂寂深宫中，余玥心软了，表现得十分乖顺，对于瑾妃要给她打扮打扮的提议也没有反对。
见她同意，瑾妃十分高兴，连忙示意如意，抬桶子进来。
两个身高体阔的内官，吃力地用杠子抬了一只大浴桶进来，里面装满了雪白的乳脂。
“玥儿你看，这是桃花凝乳，从今天起，姨母早晚都差人送来，你便在里面泡上半个时辰。”
余玥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早晚泡半个时辰？那一天就是一个时辰？我不干！”
如意笑道：“郡主可别小看这桃花凝乳，只有咱们嫣栖楼才会做。需得将三月三的桃花花蕊和五月五的益母草晒干，与浸泡去皮的杏仁、白僵蚕、白芷、白蔹、白术、白茯苓一起研为细末，再加珍珠粉、冰片，调入羊乳中方成。这羊乳也不易得，要用微微的炭火温十个时辰，变至凝脂状方可使得。此物可使女子皮肤白腻细滑，最是养颜呢！”
余玥完全不为所动：“一个时辰不能动弹，我还不得烦死啊！烦死了变得再美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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