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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老严来说，从润城出发往北境这一路，他最愿意摸着良心做生意的地方就是甘州。
北境所有守军都名为长林军，可只有甘州营的参将一直是前朝萧氏长林军的嫡系，也不知是因为听多了说书，还是确实甘州营治下最严，说到民风淳朴，安居乐业的感觉，竟是这算不得富庶的甘州城内最为令人生出亲切感和敬意来。
若要是在平日，尤其是郴州竟无意中多赚了一趣÷阁钱，他是愿意在甘州少赚一些的。可是眼下，这一路着实损失惨重，别说林家寄卖的那批珍贵药材找到买家之后要开高价，就是惯常售卖的一些货品，也不得不比以往提价三成。虽说做生意就是图个奇货可居，面对那些熟面孔，又都热情好心，老严还真有些尴尬了。
“呦，严老板，怎么脸色看起来那么差？近来有不少人染上热症，还是多多当心才是。”
“身体倒是不妨事，这里的货您点一点。”老严心一横眼一闭，照着心里想的那个价钱开了口，“这趟跑得不容易，老命都快搭里头了，一箱十五两银子，这些您都收了的话，算给您一百二十两。”
“怎么竟贵了两成还多？”
“昨日大雨您老人家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们半船货整船人的性命，都几乎砸在苍梧江里，不涨价钱，我这条老命交代给东家他也不要啊！”
“严老板，话不是这么说的。遭了灾谁都不想，可是这场大雨也没给我下来银子不是？您这一提价，我的活路也就没有了。”
……
祝三公子听着两人来来回回地杀价，头都快炸了。他不明白为何要耗费这样的时间，但凡有一个人肯让一步，兴许这趣÷阁生意也就谈成了。可是他虽说是祝家的公子，这种生意里还真的说不上话，只能无聊地走到别处去闲逛了。甘州城的市集和润城相比，自然是差了许多，说不上繁华热闹，大多商贩不过是稍赚几文钱贴补家用罢了。他又想起老严和那个与他争执不休的掌柜，不懂怎么钱能赚得更多时，反倒愈加计较了呢。
“这位小公子看着是南方来的吧，定是没尝过我甘州的炸角儿，要不要买上一包试试？”一名白胡子老翁开始向祝三公子兜售小食，他一看那炸得金黄酥脆的角儿，也不知是什么原料所制成，看着可喜，闻着可香，果然心中一动。
“敢问老伯，炸角儿怎么卖？”
“一包十文钱。”
祝三公子一惊：“这么多啊！”
“我们小本生意，可不敢再便宜了。要是公子喜欢吃，我多给你放三个炸角儿。”
“不不不，老伯误会了。”祝三公子忙摆手道，“我不是说价钱多，是说十文钱能买这么一大包，我可吃不了！”
那老翁笑道：“年轻人总是嘴馋些，一口一个，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吃完了。”
“老伯，可否麻烦您帮我装两个袋子，一个我拿着尝鲜，一个袋子里我包回去。”
许是炸角儿的香味着实引人，突听得身后一个嫩乎乎的声音嚷着：“爹，我也要吃！”
祝三公子心念一动，左右也是吃不下，不如包好的那一半就送给这个娃娃吃。他付了银子转过身，拉住身旁青衣男子的衣袖道：“请你家小公子吃……”然后发觉这个男子正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男人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走远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认错人了。”他对着汪泰平尴尬地笑了笑。
原来是个半大的孩子，买点心请小娃娃吃。他低下头看着塞到自己手中的一包吃食，顺手接了下来，道：“谢谢，这是请我吃的？”
“请您吃！不过有些孩子气了……”祝三公子望着这个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叔叔的口音听起来……也是南方过来的吗？是金陵还是润城？”
汪泰平对于这种半路的搭讪，本是不愿多搭理，毕竟看这个孩子还没有安筱蕤大，也真的是半点武功也无，便没有太过冷漠，微微点点头。
“我是从润城过来甘州的……”刚想攀交情，却听得旁边有人大喊一声——
“怎么瑛娘又昏倒了？是不是热症没好透就出来了？”人群渐渐往前涌去，好像是位年轻妇人当街晕了过去。
汪泰平对于凑热闹半分兴趣也没有，不过眼下在这甘州城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禁让他怀疑是不是林若虚捣的鬼。眼看着这些小摊贩把手里的生意都丢下了，他自然要悄悄跟过去，亲眼看一下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古怪。
只看了一会，他便看穿不过是些热心的街坊担心那位瑛娘的身子，便从人群中挤出来，打算离去。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真是可怜，原来是因为买不到治热症的药，还想多赚几两银子给孩子过年添新衣裳。不知悄悄拿一捆药来送给这位大嫂，会不会被严叔发现。”就是方才那个给自己点心吃的孩子，原来他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汪泰平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慢慢往东面的胡同走去，没有多想什么，径自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前行。走了一天也不像是有什么可疑之处，他觉得自己查探的方向许是有什么不对。甘州城的大小事务还是得问问戚九命，他得快些回去，与戚九命再推演一番。
倒不曾想，戚九命一直在等着他。
“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汪泰平摇摇头：“这甘州我可是人生地不熟，但是今天走了一天，觉得也并无奇诡的事发生。将军真的也没发现近些日子，甘州和往年不同的地方？”
戚九命道：“说起来最难得一见的便是之前那场大雨，不少人家的屋子都塌了。可是那林若虚莫非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么？”
那还真说不准。总之想到林若虚，汪泰平不免有些丧气。可他知道，林若虚必不会只把功夫下在这场雨里，因为几乎没有伤亡，绝不像心狠手辣的他的作风。
看汪泰平有些不知怎么接话，戚九命转而问道：“正想问你，今日在城中可曾见到因大雨受了灾毁了屋却还没有修缮的人家？”
“将军安排得当，倒真没有看到什么人家无处可住，似乎是都修缮得差不多了。不过西南胡同那条街上，有个大嫂因为热症晕倒了。街坊们倒是热心，送了回去，也应该无大碍了。”
“又是热症啊？”戚九命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年热症都快成时疫了，竟这么多犯病的。倒是有些难办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汪泰平心中一沉。林若虚……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远在润城也能给甘州造一场疫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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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老严来说，从润城出发往北境这一路，他最愿意摸着良心做生意的地方就是甘州。
北境所有守军都名为长林军，可只有甘州营的参将一直是前朝萧氏长林军的嫡系，也不知是因为听多了说书，还是确实甘州营治下最严，说到民风淳朴，安居乐业的感觉，竟是这算不得富庶的甘州城内最为令人生出亲切感和敬意来。
若要是在平日，尤其是郴州竟无意中多赚了一趣÷阁钱，他是愿意在甘州少赚一些的。可是眼下，这一路着实损失惨重，别说林家寄卖的那批珍贵药材找到买家之后要开高价，就是惯常售卖的一些货品，也不得不比以往提价三成。虽说做生意就是图个奇货可居，面对那些熟面孔，又都热情好心，老严还真有些尴尬了。
“呦，严老板，怎么脸色看起来那么差？近来有不少人染上热症，还是多多当心才是。”
“身体倒是不妨事，这里的货您点一点。”老严心一横眼一闭，照着心里想的那个价钱开了口，“这趟跑得不容易，老命都快搭里头了，一箱十五两银子，这些您都收了的话，算给您一百二十两。”
“怎么竟贵了两成还多？”
“昨日大雨您老人家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们半船货整船人的性命，都几乎砸在苍梧江里，不涨价钱，我这条老命交代给东家他也不要啊！”
“严老板，话不是这么说的。遭了灾谁都不想，可是这场大雨也没给我下来银子不是？您这一提价，我的活路也就没有了。”
……
祝三公子听着两人来来回回地杀价，头都快炸了。他不明白为何要耗费这样的时间，但凡有一个人肯让一步，兴许这趣÷阁生意也就谈成了。可是他虽说是祝家的公子，这种生意里还真的说不上话，只能无聊地走到别处去闲逛了。甘州城的市集和润城相比，自然是差了许多，说不上繁华热闹，大多商贩不过是稍赚几文钱贴补家用罢了。他又想起老严和那个与他争执不休的掌柜，不懂怎么钱能赚得更多时，反倒愈加计较了呢。
“这位小公子看着是南方来的吧，定是没尝过我甘州的炸角儿，要不要买上一包试试？”一名白胡子老翁开始向祝三公子兜售小食，他一看那炸得金黄酥脆的角儿，也不知是什么原料所制成，看着可喜，闻着可香，果然心中一动。
“敢问老伯，炸角儿怎么卖？”
“一包十文钱。”
祝三公子一惊：“这么多啊！”
“我们小本生意，可不敢再便宜了。要是公子喜欢吃，我多给你放三个炸角儿。”
“不不不，老伯误会了。”祝三公子忙摆手道，“我不是说价钱多，是说十文钱能买这么一大包，我可吃不了！”
那老翁笑道：“年轻人总是嘴馋些，一口一个，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吃完了。”
“老伯，可否麻烦您帮我装两个袋子，一个我拿着尝鲜，一个袋子里我包回去。”
许是炸角儿的香味着实引人，突听得身后一个嫩乎乎的声音嚷着：“爹，我也要吃！”
祝三公子心念一动，左右也是吃不下，不如包好的那一半就送给这个娃娃吃。他付了银子转过身，拉住身旁青衣男子的衣袖道：“请你家小公子吃……”然后发觉这个男子正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男人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走远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认错人了。”他对着汪泰平尴尬地笑了笑。
原来是个半大的孩子，买点心请小娃娃吃。他低下头看着塞到自己手中的一包吃食，顺手接了下来，道：“谢谢，这是请我吃的？”
“请您吃！不过有些孩子气了……”祝三公子望着这个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叔叔的口音听起来……也是南方过来的吗？是金陵还是润城？”
汪泰平对于这种半路的搭讪，本是不愿多搭理，毕竟看这个孩子还没有安筱蕤大，也真的是半点武功也无，便没有太过冷漠，微微点点头。
“我是从润城过来甘州的……”刚想攀交情，却听得旁边有人大喊一声——
“怎么瑛娘又昏倒了？是不是热症没好透就出来了？”人群渐渐往前涌去，好像是位年轻妇人当街晕了过去。
汪泰平对于凑热闹半分兴趣也没有，不过眼下在这甘州城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禁让他怀疑是不是林若虚捣的鬼。眼看着这些小摊贩把手里的生意都丢下了，他自然要悄悄跟过去，亲眼看一下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古怪。
只看了一会，他便看穿不过是些热心的街坊担心那位瑛娘的身子，便从人群中挤出来，打算离去。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真是可怜，原来是因为买不到治热症的药，还想多赚几两银子给孩子过年添新衣裳。不知悄悄拿一捆药来送给这位大嫂，会不会被严叔发现。”就是方才那个给自己点心吃的孩子，原来他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汪泰平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慢慢往东面的胡同走去，没有多想什么，径自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前行。走了一天也不像是有什么可疑之处，他觉得自己查探的方向许是有什么不对。甘州城的大小事务还是得问问戚九命，他得快些回去，与戚九命再推演一番。
倒不曾想，戚九命一直在等着他。
“可曾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汪泰平摇摇头：“这甘州我可是人生地不熟，但是今天走了一天，觉得也并无奇诡的事发生。将军真的也没发现近些日子，甘州和往年不同的地方？”
戚九命道：“说起来最难得一见的便是之前那场大雨，不少人家的屋子都塌了。可是那林若虚莫非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么？”
那还真说不准。总之想到林若虚，汪泰平不免有些丧气。可他知道，林若虚必不会只把功夫下在这场雨里，因为几乎没有伤亡，绝不像心狠手辣的他的作风。
看汪泰平有些不知怎么接话，戚九命转而问道：“正想问你，今日在城中可曾见到因大雨受了灾毁了屋却还没有修缮的人家？”
“将军安排得当，倒真没有看到什么人家无处可住，似乎是都修缮得差不多了。不过西南胡同那条街上，有个大嫂因为热症晕倒了。街坊们倒是热心，送了回去，也应该无大碍了。”
“又是热症啊？”戚九命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年热症都快成时疫了，竟这么多犯病的。倒是有些难办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汪泰平心中一沉。林若虚……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远在润城也能给甘州造一场疫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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