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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辆装满粮食的马车,中间夹着一辆轻便的轩车,尘土飞扬地向西而去。离开杭州,沿钱塘江北岸而上,进入富春江,但见两岸山色青翠秀丽,江水清澈碧绿,人行江岸有种“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的幻觉。只因天气明媚,轩车的垂帘敞开着,车子里坐着四个孩子。车过富阳,进入桐庐,穿行一古镇的石板路上。大水车、老房子、打铁铺、箍桶店、绸缎庄、大戏台。房檐下高挂着串串长桶形的红灯笼,还有街边又清又缓的潺潺溪水,泼墨出一幅不断伸展的乡村画卷。逍遥身边的义方在喊,“姐姐,你看那里有座外婆桥。”大家新奇地看去,不远处小溪上真得横跨着一座精巧的石拱桥,桥栏下刻着“外婆桥”的字样。“真的吔!”励儿睁大惊喜的眼睛,“我外婆住在这儿就好了,她会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逍遥姐姐,你的外婆住在哪里呀?”逍遥听到他的问话伤心地回答:“我不知道外婆住在哪里。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小义方也难过地劝慰着逍遥说:“逍遥姐姐,我也不知道我的外婆在哪里?我想有外婆的地方就能有桥,有桥的地方也应该有外婆,我们的外婆也许就在桥的那面看着我们呢。姐姐,给我唱支外婆的歌吧。”逍遥摸着义方的小辫,想起儿时奶妈哄她入睡的童谣,轻声哼了起来,“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外婆好,外婆好,外婆对我嘻嘻笑。摇啊摇,摇啊摇,船儿摇到外婆桥。外婆说,好宝宝,外婆给我一块糕……”在这温馨的歌声中,那外婆的石桥离得越来越远了,这一插曲唤起了尘封中童年的记忆,那记忆和慰寄是永远印在心里抹不去的。

    顺着江边往西走,两岸青山,山为水铸情,满目葱翠琼似玉;一江春水,水因山溢美,澄赛湖海碧如天。当年,这美丽的山水曾让诗僧皎然感叹道“春山偏爱富春多啊”。正走着,忽见小义方抬手惊呼,“这深山里怎么有那么大的庙啊?”众人仰头观瞧,在翠绿的山麓上,沿江高阁连亘、粉墙黛瓦、飞檐翅角现出一片古朴的建筑。“那不是庙,那是严子陵钓台。书上说的!”坐在前车看管粮食的黄巢修正道。“逍遥姐姐,严子陵是谁?”小义方茫然地问。“严子陵啊,嗯,他是个渔夫,他专门是钓金龟婿的,就像孟大叔一样,一下就把咱们的小义方给钓上来了。”众人哄的一声笑起来啦。笑够了,义方转过头又去问前面的黄巢,“黄大哥,这严子陵到底是谁呀?”黄巢笑着和他说:“书上说,他是光武帝刘秀的同窗好友,刘秀推翻了王莽,光复了汉室江山,龙袍加身做了皇帝。就想起这位老同学了,多次请他当高官,这子陵就是不肯,甘愿隐居山林,过清苦淡泊的日子。这种甘愿贫苦、淡泊名利的美德是不是让人敬佩呀?”“敬佩个头啊,我达发叔说了,朝里有人好做官,放着荣华富贵他不享,甘愿自己垂钓煮清鱼,你说他是不是想不开?是不是缺心眼?”她一捅身边的明德,“除非和中意的人在一起,在天愿作什么鸟,在地愿作什么树枝,厮守一生,才会心甘情愿地耐得住这份清贫。”明德斜了她一眼,不屑一顾地数落道:“那叫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功利呀?”黄巢遥望着山上指给义方看,“那高处的磐石就是严子陵钓鱼的地方,书上说的。”“好高啊,这钓鱼线一定很长很长的吧。”“他意不在钓鱼,而是在明志。世人混沌不能理解,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逍遥忽地向前抢去,厉声质问道:“你说谁混蛋呢?”黄巢一惊,幸有德儿阻拦解释,“人家说混沌,没说你混蛋。”逍遥还怒气未消,喋喋不休地嚷道:“你个秃鬓角子,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不功利,你淡泊,那你还颠颠地进京赶考?三番五次地落榜,我都替你感到献世。”这话正刺中黄巢的痛处,他羞愧地低头不语了。明德一面道歉,一面批评着逍遥,逍遥也知道话说得重些,咪起来不吭声了,又抓出把冬瓜子递给义方,两人嗑了起来。“都下来,歇歇脚,喝口茶。”前面的车子停下了,仙芝和秦爷站在道边招呼着。大家都下了车,拍打着一身的尘土。道边山崖下开了家茶棚子,茶博士一看来了这么多人,跑上前来赶忙招揽生意。大家坐下沏上茶,慢慢喝着,就听茶博士殷勤地介绍道:“我们这富春山山好,水更好,诸位喝的茶水就是取自那边的天下第十九泉的水煮的。”听他这么一说,这茶品起来确实不一般,水味清冽甘甜。众人好趣地聚到泉边汲水细品,汩汩水中还带着丝丝寒气,烈日炎炎之下正淋去心头的燥热,泉水之佳沁人心脾甚感痛快。水边立有一石,上写着“天下第十九泉”,下款为“天门陆羽”,秦爷笑着对仙芝说:“这陆老先生把茶都喝到这里来了。”

    富春江的上游是睦州新安江,江左、江右河滩平阔,远山隐隐,村舍连连,炊烟袅袅,处处是乡间清丽景色。车队一路向西,出建德,进衢州,第三天就来到了玉山城下。这玉山县城不大,一抹土墙,但也是去往两湖的大道咽喉,过往商旅不绝,沿途人烟稠密。走在县城的石板路上,寻见路边的饭幌子,饭摊摊主和他那胖胖的娘子热情地往里让着,满口是一百个您放心,只听得后屋锅铲叮当做响,这菜上得也是麻利。虽是粗菜粗饭,但竹笋腊肉,霉干米酒,钵装的米饭,对跑脚人来说也是很丰盛的。秦爷这几日与这些汉子朝夕相处,见他们龙吃虎咽的样子,也入乡随俗看得惯啦。正吃着,突然车队前头一阵骚乱,只听得看车的柴存大声吼道:“大哥,有人抢粮食!”随后是乒乒乓乓的击打声响成一片。吃饭的众人“嗷”的一声冲了出去,但见二十几个破衣乞丐正围着看车的五个人暴打。仙芝大喝一声跳了过去,“臭要饭的,好大的胆子,兄弟们抄家伙,上!”他抽出藏在麻袋下早已预备好的木棒,向带头的家伙抡去,眼见得那人一股鲜血从脑门上喷出。这边的功击力明显站了上风,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对这群乌合之众并不在意,仙芝身先士卒把对方逼到对面的巷子里。突然远处有人“噢唠”一嗓子,从大道上飞奔来一个黑大汉,这黑汉黑煞煞的一张脸,燕颔虎须,豹头环眼,身上穿着农夫的装束,脚下蹬着双烂边的草鞋,手里挥舞着一条黑漆漆的大竹扁担,真是见山劈山,遇海倒海,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几下就拍倒了几个伙计,那二十几个乞丐见形势转变,便绝地逢生地反扑上来,反倒把仙芝他们围到了马车边上。黑汉见对手只有招架之功,得意地哈哈大笑,“能从张二爷手下漏网的鱼还没生出来呢,要你几袋粮食你们就心疼了,告诉你们现在我们要两车,你们看怎么样?不服!来,接着打,直到把你们打服气为止。”这黑大汉蔑视地看着对手,接着吐沫星子乱飞白话着,“你们四两棉花纺一纺,这鄱阳湖方圆百里内,谁不敬我花子帮三分,不用提我大哥,就是我挑水的张拴子,脚下一跺这地面也得颤三颤。你,”他一指王仙芝,“知道我祖上是谁不?站好了别吓趴下啦,蜀汉车骑将军张绍,多大的官啊!就比诸葛丞相小那么一点。”他竖起小手指头,用大拇指尖压住露出一点点,接着冲着毕师铎又炫耀上了,“你,知道我祖上的哥哥是谁不?大将张苞。”又用手一戳尚让,“你,知道我祖上的爸爸是谁不?张飞张翼德,那是长板坡前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大英雄,都知道不?”正当黑大汉夸夸其谈,还想继续说下去时,就听他大叫一声,右手一捂脸,这血就顺着手指缝流了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大喊道:“谁打的?不说是吧,兄弟们给我打。”一片杀声,拳脚像雨点般铺天盖地打过来。东边一个伙计被打倒在地,西边一个伙计抱头翻滚,剩下的退缩到饭摊之前。这黑汉一脚踹翻了尚君长,高举大扁担劈头盖脸拍向黄巢,这一拍若是击中,注定让他魂飞魄散。谁也没看清这扁担是怎样跑到逍遥手里的,只见这大黑汉向前来了个嘴啃地,轰然倒下。这一摔摔得可算是结实,大汉强撑着就要支起上身,咬牙切齿边起边说:“我不欺负女人,可我忍无可忍。”小义方一个箭步跟进,他个子小,一式小红拳的丁步捅正击在大汉的鼻子上,这汉子“哼”的一声又趴在地上,当即昏了过去。眼看着猛虎难架群狼,秦爷大喝一声,带着德儿、励儿冲入人群,左劈右挡三五下撂倒一片,带领贩粮的二十几个人借势反攻过去。

    就在这时,半空中一声长鸣,“咦”飞来一人,这人身穿半臂衫无袍,下套粗布裳,足上拖一木屐,高约七尺,干瘦干瘦的,白净净的皮肤,一双鹰眼皂白分明。他带着风声立于道中,将手腕一横露出背后所负之物,是一条乌黑铁桦木板凳,便顺势不偏不倚地盘坐其上。这还未完,他身后从各个巷口、房舍、屋顶、院落,你可以想到的和不曾想出的方位纷至沓来百余名当地百姓,他们手持刀叉棍棒、笤帚扁担一应身边的家什,把个车队围了个风雨不透。“把二爷扶起来。”两个乞丐得令上前架起黑汉。这汉子嘴里还自语着,“我不欺负小孩,这是为什么啊?”“老二呀,你看你这熊样,被个丫头和孩子给欺负成什么样啦?这脸还流血了,这钉个什么玩意?”叫花头子用手拔出他脸上伤口中的异物,“冬瓜子!老二呀,是谁打的?”黑汉看似还没有从刚刚的打击下缓过神来,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大转过身来质问着粮贩子们,“说实话,是谁打的我兄弟?”见无人应声,他恼怒地咆哮着,“你们说这件事怎么收场?要你们几袋粮食舍不得给,还懂不懂见山拜山,遇水祭水的江湖规矩。你们这是要往洪州去,还是往潭州去啊?如果没有我们花子帮的保护,哼,哼,出了信州城(上饶),你们这些粮食能剩下麻袋片都算我臭脚七在放屁。”仙芝陪着笑脸一抱拳,向乞丐头子示弱道:“大当家的,我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恕我们眼拙,得罪了。”再次抱拳赔礼,转身点手向尚让吩咐着,“给卸五袋粮食。”那边帮主轻蔑地讥笑道:“软蛋了吧?没那么便宜。早干什么去了?晚了!我这些兄弟都被打成这样了,这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谁给出啊?五袋粮食,呸,全都给我留下。你打听打听这黑白两道,我姓姜的吃过亏吗?”突然从车旁响起炸雷般铿锵之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黄巢迈大步走近帮主,正气凛然不卑不亢,“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这些都是书上说的!”这帮叫花子听得是稀里糊涂,帮主不耐烦地嚷着:“唉唉,秃鬓角小子,你不要之乎者也子曰子曰的,是儿子说得算,还有老子说了算啊?儿子还是要听老子的,老子说全要了,谁也不能拿走。”他上下打量着黄巢,随后嘿嘿笑着,指着他给手下看,“这迂腐的小子样子虽不济,但很有胆识嘛。你叫什么名字?”“黄巢!”黄巢一挺胸膛大声回答。“我不管你是鸟巢还是黄巢,你看看我们老二这张脸,这可是张飞张翼德的后人啊,可不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他爹怕他像老祖宗飞得太高,给他起名叫拴子,可你们把他打得飞起来了,还摔成这样。他不像我,我爹就是个给人家挑粪的,生了七个孩子,病死饿死就剩下两个。你说取之有道,我向谁要道,要公平!一年官老爷,万贯不义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百姓又向谁说理去?你们出信州城往西看看,蝗虫漫天,颗粒不收,哀鸿遍地,流离失所,达官显贵哪个不是花天酒地?谁又为灾民的饥苦焦心呢?拿出来给咱们瞧瞧,你的道又在哪里?”帮主看把愣头小子问得无语,又回身用手摸着二爷那血已凝住的脸,也不知是说给仙芝他们,还是说给自己,心痛地嘟囔着,“这伤的,就是要你二十车粮食也不过分啊,这是用什么手法打的呢?”他拈着那粒瓜子愣住了。就听黄巢一声怒吼,“大丈夫生于天地,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你们这帮强盗,我和你们拼了!”还没等他挥拳击出,更没等他成瓦成玉,转瞬之间一条乌黑的板凳已抵住他的胸口。“你等等,小声点。”帮主抬手示意,压住了双方的冲动。他严肃地问道:“这到底是谁射的?快说。”“我。”义方挺身而出,“是我射的。”“是你?”帮主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这孩子,“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的功力,说射他脸就射得这样准?”听他这样说,义方倒有些羞愧地回答:“不是,我本来是射他嘴的,却射歪了。”帮主端详着他,突然发问:“黄河灵鸠是你什么人?”这一问惊呆了这其中的几个人,“我不说,我凭什么告诉你?”义方回头看着师父。帮主顺着孩子的眼光直视着秦靖,语气突然缓和下来柔声道:“我没有猜错,这使的是弹指神功吧?”他目光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惊悚之事,把板凳往上一举大声命令手下,“老二留下,其余人等即刻散去。”“遵命!”当地百姓和乞丐如潮水来得快,退得更迅速。帮主看着秦爷低声恳求道:“这位英雄能否借一步说话吗?”秦靖看出其中另有玄机,从容跨步上前,两人近似耳语,那帮主一拱手,“在下姜宽,请问英雄,这孩子使得可是弹指神功吗?”秦靖沉思片刻反问他,“我乃泰山秦靖,不知阁下说的黄河灵鸠和你有何渊源啊?”帮主会心一笑说:“我能明了秦兄的所虑,不瞒你说,我和鲁大爷并无深交,只是相识的朋友,却与鲁二爷鲁寻风是过命的兄弟。想当年,黄河之上提起浊浪五友,那也是威风八面啊。老大水鹰子鲁寻风,老二钓鱼郎白可长,三哥赤链蛇薛大德,老五帆上雀陈瑶之。还有我,点水燕子柳吉辰。我们虽称作浊浪,却孤傲清高;虽图财掠货,却劫富济贫。正如我五弟说的‘行的是义,劫的是孽’。专抢贪官污吏、显贵奸商、江洋大盗的不义之财,但也深知焚林而田、竭泽而渔的道理,只是抽头,绝不赶尽杀绝,多年来从未失手过。可是最后那次,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叫花头子环视远处的众人,盘腿坐在凳子上,拍拍凳面示意秦靖也坐下来,他心事沉重地接着说下去,“那是二十多年前,宪宗元和八年(813年),也是这个季节。北面的线头子放笼来说,一艘回鹘商船南下经过蒲州,我们决定劫下它的钱财。趁着夜深人静,逆水北上,那晚河上明月高悬,映入河中,虚虚实实,分外好看。我们哪有雅兴欣赏这孟门月夜呀?几条小船,二十几个弟兄,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了停在岛边的货船。我们是有备而来,却让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船上的仆役、船夫全是练家子,各个武功不俗,刚一交手就毁了我们三四个弟兄,双方都杀红了眼,这还是我们头一次厮杀得如此血腥。仗着人多和老大的轰天雷,外面的几个高手全让我们结果了。冲进舱去,里面是一位富商打扮的文弱男子,手持障刀怒目相对,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他汉话说得还算流利,先拿出一堆的稀世珠宝,意求和解。”秦靖提醒道:“不像是正经商人,你们没有问清他的底细吗?”“这么多年的江湖阅历,还看不出里面的蹊跷吗?我大哥问了,可这回鹘人就是一口咬定是去洛阳的买卖人。二哥发现那个回鹘夫人,怀抱个婴儿,身临如此场面却无半点恐惧,她怀里隐约藏着什么东西,便上前去抢。夺过来一看是个精致漆盒,打开发现内有朱漆大印封口的书信。正当我大哥准备打开细看时,那文弱男子像疯了般,吼着回鹘话举刀向我们扑来,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他能拼命,多亏老三身手快,金蛇剑一刺给他来了个透心凉,他这就是不想活了。那信打开一看,秦老弟你说怎地?”秦靖双目紧盯着柳帮主的脸,“写些什么?”

    姜宽两手重重地拍着大腿,后悔和愤恨交织在一起,无助地接着说:“就是为了看这一眼,几十条人命啊,我大哥家破人亡,我二哥父母双亡下落不明,我们三个亡命天涯。二十多年了,我隐姓埋名,先是出走渤海国,躲在深山老林里给人家伐木头,这铁桦木板凳就是在那太白山里得到的。后来风声平息,仇家销声匿迹了,等啊等,终于听说宪宗驾崩了,传位给穆宗,又传敬宗,再传给当今皇上,我这才敢潜回老家来。”秦爷百思不解地问:“柳大哥,能不能告诉我,那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天大的阴谋!我二哥是朔方人,懂得胡文,看完这信,和我大哥秘语后,他们两个连说坏了,这幕后势力实在太强大啦,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没说其中缘由,只是说把天给捅破了,我们商量唯有一个办法,灭口烧船。我二哥见那个妇人生得娇好,本想留下为妾,却被大哥断然拒绝,骂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惹骚。我们封了舱门点燃了货船,直到它沉没为至。原以为这样就能万事大吉,可没想到不知怎么的?未出百日就走漏了消息,噩耗相继传来,大哥全家被害,就连二哥在朔方的老家也被对方知道了。”柳帮主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听了这些,秦靖已是完全相信了对方,坦然相告道:“柳帮主,不要过度悲伤,老英雄鲁寻波还在,出事后也已隐居多年了。”他指着逍遥和义方,“那个丫头就是你大哥鲁寻风的孙女,那个孩子使的确实是弹指神功。”这帮主用手抹了下脸,惊喜地端详着逍遥,从哀怨中挣脱出来欣慰地说:“这是我大哥的孙女,大郎的孩子,太好了!”秦靖招手让逍遥过来拜见叔公。这一场冲突就此雨过天晴,烟消雾散了,众人相互引荐,柳帮主只说是守业的故旧,谁也没有细问。秦爷这边忙叫摊主重新添酒上菜,真是不打不相识啊,赔礼压惊好不亲近。柳帮主看着身边的逍遥,越看越喜欢,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忽然想起什么,十分不解地问:“众位,这大灾之年,为何贩粮涉险呢?”仙芝无奈地回道:“用我兄弟的话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帮主还是担忧地看着众人,随手从怀里拔出面绣着一团火的三角锦旗,递给仙芝说:“兄弟,老哥哥也没有多大的本事,凭着多年的江湖交情,你把这面黑旗插在前车上,这鄱阳湖周围的朋友们还是能给我这个薄面的。还有你这粮食不能这样明晃晃地晾着,老二呀,帮他们伪装一下。”仙芝如获至宝,小心地把旗帜卷起来藏到怀里。秦爷和众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柳帮主,继续向洪州进发,车上的伙计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酸痛在大车的颠簸中渐渐地熟睡了,只有那醒目的三角黑旗迎风招展着,那团金黄的火焰像要跳出这黑暗的囚锢,随风跳动着,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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