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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两匹高头大马踏踏而来,一看就是西域的宝马良驹,到了摊位跟前骑乘之人离鞍下马,长得魁梧些的汉子笑滋滋地瞅着大家,豪爽地问:“怎么这般高兴?”

    段成式热情相邀,起身招呼道:“两位朋友,请过来坐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们这也是刚刚拼的桌。”

    商隐也拿来两付碗筷递过去,“这家是回鹘人的买卖,地道!”

    大家见来的两个人,相同的男子装束,相同的绛色衣裳,就连脚上鞋子都是一个款式的,唯一区别的是一个高大魁伟,一个瘦弱纤细,第一观感是一对亲兄弟,再细看还是俩孪生兄弟。

    待来人坐定,温庭筠的话题又似滔滔大河一发不可收了。“接着聊啊,为了是否对嗢无斯实施讨伐之事,朝廷上分成了两派,讨伐派和招降派,这讨伐派领头的是陈夷行,浑身牛脾气的李党骨干,还有些刚愎自用,见到牛党政敌跟牛党掐,看到李党对立的他也不服气,不管你是谁,从不委屈包容,斗个你死我活为止。招降派倒是就一个人,可他是宰相李德裕,这就非同小可了,到底谁主沉浮现在还不好说。”

    段成式胸有成竹地说:“那还不是皇上说了算,是讨伐还是招降,哪个对大唐有利就选哪个呗。”

    温庭筠辩驳道:“国家大事的定夺能像喝酒这么容易呀?双方各说各的理,李德裕主张接受嗢没斯的投降并提供粮食,施以仁德感化他们;陈夷行赞同天德军使田牟的建议,拒绝嗢没斯投降,并由朝廷军队联合吐谷浑、沙陀、党项部落攻击消灭之,说是不能养虎为患。”

    后来的孪生兄弟中瘦弱的那位柔声提问道:“那么,你们看哪一边说得对呢?”

    还是庭筠说在头里,“要我说,还是陈夷行说的有道理,回鹘那是草原上的饿狼,反复无常,喂养它不知报恩,稍有怠慢就会嗜血伤人的,不如早下决心,以除后患。”

    成式和商隐不同意他的观点,段成式颇为不满地说:“回鹘向来友善,贞观年间回鹘全力配合大唐攻灭了薛延陀政权,诚心接受我朝的管辖,羁縻瀚海都督府,分置六府、七州,不像匈奴、突厥以往的游牧民族对我边疆进行骚扰与掠夺。尤其是回纥曾帮助大唐平定安史之乱,肃宗曾夸赞道‘功济艰难,义存邦国,万里绝域,一德同心,求之古今,所未闻也’。我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岂能不念旧情痛下杀手呢?我看李宰相说的对,大唐上国本应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妙哉,善哉!说得太有道理了。”老头子不住地拍案赞同,“我曾是个出家人,佛祖说救人一命可造七级浮屠,何况如此多的生灵呢?纵然是当今皇上喜道不喜释,可也是清修之人,应该懂得道教遵道贵德,讲究忠孝节义,仁爱诚信呀。”大虔晃和周陌也认为李德裕说得在理。

    瘦弱的那位又柔声问道:“那么,你们看当今皇上能支持哪一边呢?”

    这回是商隐先发的言,“我看当今皇上年轻有为,刚刚即位就锐意革新,严惩贪腐,施以重拳。他应该支持李德裕的主张,招降安抚,这样的先例也不是头一次了。”

    成式却有自己的看法,思考后说:“那不尽然,皇上固然发奋图强,雷厉风行,可他非是平庸之辈。回鹘南下有两伙人,嗢没斯是可汗药罗葛阖馺的亲弟弟,而乌介是上任彰信可汗的亲叔叔,彰信又是药罗葛阖馺他们给逼死的,双方积怨水火不容。嗢没斯部毕竟部族弱小,势单力孤,是真心实意地要投靠我朝。可乌介仗着挟持公主,兵强马壮,有恃无恐,力图兼并嗢没斯。若此时招降势必得罪乌介一方,惹火上身;若协助乌介平叛,反使其做大,更难以驾驭,不如维持现状,让其相互牵制,静观其变。”

    大虔晃点头称是,加以深思地补充道:“这办法好,若出兵绞杀,威望扫地,那以后谁还来投奔大唐啊?”这番阐述说得后来者神清气爽,喜于眉梢。

    “你们太乐观了!”老头子沉默良久,忽然倒吸口凉气,“我说当今皇上是个好皇上,可他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啊。也不知是他自己呀,还是那大太监仇士良的诡计,或是李德裕的主意,八成是卷毛老道赵归真的坏水,皇上刚即位就下令削减僧尼,拆毁了天下小寺、山房、兰若,对僧尼的行为强加种种节制。更有甚者,他大开杀戒,文宗的妃子杨贤妃、陈王成美、安王溶这些心存异念的均被赐死,又将枢密使刘弘逸除掉,宰相李珏、杨嗣复此类阻碍其登基的大臣均被罢相贬往外地。如此狠毒,此次不排除出兵讨伐,大开杀戒。”

    温庭筠深感贾老头说得有理,也直抒胸臆,“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老哥诗写得好,时事分析得更是透彻,不愧是推敲缜密之人。历朝历代不是反反复复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吗?权力争斗。远的不说,王德妃含冤被杀,儿子庄恪太子受杨贤妃的诬陷,她唆使坊工刘楚才、禁中□□张十十等人诋毁太子,扣上宴游败度的罪名,之后不明不白地七窍流血暴死,母子俩都成了争斗的牺牲品,这就是活生生的实例。那罪魁祸首杨贤妃呢,我说她该杀!你说她可怜,我说她是报应,其实她们都是为了权力,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说得越发得激动,诗文脱口而出,“可叹我们这些与太子相交的人。莫莫复莫莫,丝萝缘涧壑。散木无斧斤,纤茎得依托。枝低浴鸟歇,根静悬泉落。不虑见春迟,空伤致身错。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皇帝不用与自己对脾气的人呢?李德裕嚣张刻薄,独断专行,我看当今圣上也好不到哪儿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的沉寂,除了沉寂没有人注意到那魁伟汉子脸上些许的愠怒。

    段成式首先打破了沉默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何况是在朝堂那龙蛇混杂的漩涡中呢。当今皇上纵然是被宦官假造圣旨,推举扶持的,但我以为选贤立能,总比立一个年幼多病难当重任的要好,何况皇上还算是个合格的好皇上呢。我倒是听说,他身边有个与他相貌相似的王才人能力了得,咱先不谈她英姿飒爽,巾帼妩媚;就说这当机立断,力挽狂澜的智慧就使我们须眉所不如。你们知道那仇士良为何看中了当今的皇上吗?据我听说,那是因为李瀍平日里放荡不羁且孤立无援,不热心于皇位之争,整天和那个王才人出入教坊酒肆,饮酒作乐,与乐人谐戏,和平民混处,不思进取,易于挟制。还有人传,仇士良原本想立的是安王李溶,文宗咽气那天,他催亲信将领速速赶往十六宅接‘大殿下’入宫。望着中尉铁青的脸,几位神策军小将没敢多问,飞也似地出了大明宫丹凤门,急匆匆赶到十六宅,到了地方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弄清要迎接哪位殿下,可他们知道这幸运儿不是安王,就是颖王,不会是别人。跟随而来的宦官倒是聪明,想起中尉说是要大的,便灵机一动在人群后面尖声喊叫‘迎接大的!迎接大的’。年长的安王李溶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松,抬起腿,就要坐上神策军士卒抬来的肩舆。千钧一发之际,颍王李瀍的身后突然闪出一个女子,正是王才人。她曾是邯郸歌伎,口才和胆略在庸人如云的十六宅无人可及。她款款地走到宦官和神策军将士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宫里所说的大的,应该是颖王殿下吧。颖王身材魁伟,宫中都呼他为大王。再说,我们大王与仇将军可是生死之交呀,这等大事,你们要谨慎呀,一旦出错,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偷梁换柱了,神策军将士簇拥着颍王李瀍兴冲冲地赶往少阳宫复命去了。仇士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如果指出这个错误,整件事情将传为笑谈,功亏一篑。他们转念一想,觉得无论安王还是颖王,都少不了自己一份功劳,就将错就错,假传圣旨,册立李瀍为皇太弟。这王才人过人的胆识和勇气着实使人佩服。”

    老头子贾岛撇了一眼听入了迷的众人,嘿嘿笑道:“成式老弟,你又在讲故事吗?像你的《酉阳杂俎》里记载李白让高力士脱靴,武周皇帝赞叹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太监脱靴和女皇说‘宰相何得失如此人?’时好象你就在现场似的。皇上是穆宗的五子,安王李溶是八子,怎么安王倒比皇上年纪大了呢?从体格和年纪上大的都应该是现今皇上啊!假传圣旨一说纯属无稽之谈,凭空杜撰的,你可不能把这段写入《酉阳杂俎》里呦,以免召开杀身之祸。”

    众人大笑,尤其是那瘦弱的男子笑得是前仰后合,山花烂漫的。

    大虔晃不以为然地朗声说:“女人做皇帝又有何妨!吕后、则天皇后,不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嘛。我看你们大唐还不如让那王才人来做女皇,不会比武周皇帝差!”

    魁梧汉子假装嗔怒道:“你这小子,听口音就知道你不是大唐的子民,你是北边渤海国来的吧?难道我们大唐男人死绝了,让个丫头片子支撑门面吗?”

    此言一出,那瘦弱的挥动拳头娇喝过去,“什么呀?给我!我要。”

    魁梧汉子娇惯地抱头求饶,讨好地连声说:“给你,全给你,我都是你的。”其他人见这兄弟俩太过亲密了,吃惊地看着他们,发出或大或小地呵呵之声。

    那两人警觉地发现有些失态了,大个子连忙掩饰着解释道:“他要喝醪醴,我不给他,跟我不依不饶的。”

    贾岛嘿地一声责怪地说:“你这当哥哥的,弟弟喝点酒能怎么地呢?老爷们谁不喝点,来,我贾岛别的管不起,这酒可管够喝!”他为那瘦弱汉子倒上一杯。

    那魁梧汉子惊讶地问:“你是那个推推敲敲的诗人贾岛吗?你应该在普州(四川安岳)任上啊,怎么回京啦?”

    老头子无奈地回道:“老夫是在普州任司仓参军,七品芝麻官,整日里跟米粒打交道,就是我这个独处惯了的也憋闷啊,想趁明年吏部铨选的机会变动变动,这不,到京城参加冬集来了。”

    那汉子略加思量对他说:“普州是个好地方,先皇避难都往那里去,是不是偏远了些?”

    “是个好地方?也是,远离喧哗,清静的很,住习惯了哪里都一样。年轻人,你不懂的,到我这个岁数就图个热闹,要是太静了,感觉心里慌慌的。”

    李商隐刚干了一杯,不相信地问:“老爷子,是真心话吗?不是普州那儿穷乡僻壤的,想调到京里来吧。”

    “胡说,就是想换换地方,图个热闹,京城不京城的不打紧。”

    瘦弱汉子同情地劝慰,“您这把年纪了,还是调到近些的吧。”

    老头子晃着脑袋执著地坚持,“低调,低调,话不能说得太白了。哪里都一样啊,说心里话,在一个地方住习惯了,还有些依依不舍呢。只是沧桑几十年,未为国家建功立业真是心有不甘啊,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似君,谁为不平事?不谈这个了,至于调到何处,你们说了也不算,我想总不会把我平调到普州的司户参军吧,整日里和老婆子小媳妇打交道也是热闹。”随后自嘲地大笑。

    温庭筠揭短说:“谁让你有眼不识泰山了,当年文宗皇帝去你那延兴门内的青龙寺,想一览你的大作,可你劈手夺回,还冷言冷语地讥讽人家。那么好的机会呀,你却把握不住,视而不见!能怪谁呀?”

    老头子撅起胡子愤愤不平地争辩道:“能怪我吗?他也没说他是皇上,脑门也没贴着贴子。”

    魁梧汉子好奇地问他,“你当时写的是什么诗呀?”

    贾岛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回答:“年轻人,你也懂诗,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你写过诗吗?能读得懂吗?”

    一连串的质问说得对方无言以对,正要发怒却被身旁的弟弟压住,坐在凳子上闷头不再理他。

    段成士看那当哥哥的被气成这样,忙凑近劝解道:“老弟,别往心里去,老头子心里也是委屈,激动了!”

    魁伟汉子平息下情绪,“没什么,这个人又怪又犟,还想回京城,我看还是在边城呆着吧!”

    他转眼看着成式,口气和缓地问道,“你就是段成式啦,邹平郡公段文昌是你父亲吧?我们说起来还有亲戚呢。听人说你要做一番事业,太好了,别整日里飘着啦,想干个什么职位呀?”

    温庭筠冲着汉子咧嘴笑道:“看你像是皇上似的,他想做宰相,你说得算吗?”

    李商隐不满地反驳他,“宰相个六饼,人家是好心问问,段兄,还是听我的做京官,升迁机会多。”

    段成式诙谐地对李商隐说道:“那好,我就做个你当初做的官,是秘书省校书郎吧?”

    魁梧汉子赞赏地看着他,又偏头转向商隐,“李商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可是认得你,蜡炬成灰泪始干的风流才子、大名鼎鼎的诗人、将作监领陈许节度使王茂元的乘龙快婿,这次回京有何打算呀?”

    商隐意外地上下打量起他,“门清啊!什么都知道,尚书省吏部的吧?要不是门下省的喽。这次回来就想找份舒心和谐的差事,哪怕是做个比走时职位低的像秘书省正字也行。”

    汉子又问庭筠,温庭筠玩世不恭地说着风凉话,“皇上老弟,您就别为我瞎操心啦,我这庄恪太子的余孽,乡试只取了个榜副得贡,省试都差点没资格参加,连个进士也没混上,还谈什么功名不功名的,还是吹我的笛子吧。”

    周陌在一旁想起了送信的事,随口问段成式说:“段大哥,你说的十六宅是在什么位置啊?”

    “不远,往北去,过了两三个街口,靠城墙最东北角就是了,又称作入苑,你一打听都知道。”

    温庭筠多嘴多舌地问道:“小兄弟,你那齐安大师给光王的信还没有送去呀?”

    见小猪摇摇头,他猜测着自语道,“齐安大师能有什么事写信给光王呢?”

    李商隐像是了然得很,自信地断言说:“一定是关系到性命攸关的大事,齐安和尚那可不是一般人,博古通今,先知先觉,独具慧眼的有成高僧。他原是皇子,论起来应该是光王的叔叔,这蔫了吧唧,呆头呆脑的光王怎么还跟和尚有联系?”

    段成式晃着头,话里有话地讲:“我古书看得多了,光王这种人可不能小觑,先皇穆宗曾抚着他的背称赞说‘这是我家的英物’。历代君王、将相往往就栽在这样人的手里,你看那勾践、孙膑、刘邦、刘备,都是装疯卖傻,以假乱真,欺瞒过关,但到羽翼丰满,反扑过来,毫不留情下死口致对手于死地。我看这个光王也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人,从宫里传出有关他的趣事笑话中,你没有嗅出几许精明和无奈吗?有些还是不通常理的行为。”

    温庭筠更是添油加醋地说:“段兄说得有道理,我也听人传说李锜谋反前,有善面相之人对李锜说,郑氏将来必当生下天子,李锜大喜,而将郑氏纳为侍妾,以为自己必然是天子的老爸,自然是老天子喽,不久便起兵造反啦。后来李锜被杀,郑氏已叛臣眷属的身分被没入宫庭,充为宪宗宠冠六宫的郭贵妃的宫女,郑氏后来受宪宗临幸生下光王。莫非这光王就是那所说的真龙天子,那当今皇上可就岌岌可危了。前日我们在洛阳遇到白居易前辈,他看人是很准的,据他观察那光王是大智若愚,韬光养晦,是盘在深潭里的龙,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又似孤立峭壁上的大鹏金翅鸟,敛翅静待,一旦有腾飞的时机,定会鹏程万里,俯压寰宇的。”

    魁伟汉子有些坐不住了,竟然失态狠狠地说:“我也看他不是池中之物!”

    坊间传出三更的梆子声,他急急地饮尽杯中酒,伸手扯起弟弟,说有急事要办,便和大家匆匆告辞,两人搬鞍上马向北而去。

    李商隐茫然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琢磨道:“他们是谁呀?口气好大呀!三更半夜的还有急事要办。”

    老头子很是瞧不上眼,一甩袍袖轻蔑地说:“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不知天高地厚。那弟弟倒是和和气气的,讨人喜欢,就是有些娘娘腔。”

    李商隐抢白着老头子贾岛,“弟弟个六饼,您一天净想着作诗了,瞎推敲,那是个女的,女扮男装的。”

    老头子恍然大悟惊呼道:“我说不对劲嘛!原来是兄妹俩啊。”

    商隐彻底崩溃了,恭手作揖讨饶说:“老爷子,我算服你了。你这眼力我是领教啦,难怪皇上站在你跟前,你能把人家气跑了。那么亲密无间的能是兄妹吗?”

    贾岛经他这么提醒也醒悟了,“我说不对劲嘛!是情侣呀。可他俩长得真像啊!”

    庭筠拉回他们的话题,认真地问贾老爷子,“老爷子,你在寺里没给文宗皇帝看的到底是什么诗呀?”

    “也没什么,就几句小诗偶得,你们给听听,如果文宗看了能相中不?”

    他码齐手边的纸札,悠哉悠哉地逐句背诵道:“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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