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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彦满心欢喜而来,黑脸沉沉离开。

    宋清羽静静坐着,面色凝重,倒不是因为他即将被强迫跟端木彦成亲这件事,而是因为端木彦透露的南宫珩现状。

    失去记忆,失去武功,被困在一个没有船的荒岛上……如果这是真的,简直恶毒到极点,足以让人绝望。

    是端木尹能做出来的事,但宋清羽希望不是真的,可似乎也找不到端木彦编造这种事的理由。况且宋清羽与南宫珩分开那日,南宫珩的确是被端木尹扔去一个岛屿,端木尹让他活着,一定会用手段让他得不到自由。

    宁蓁再见宋清羽,就见他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是因为端木彦的事心烦,也没有多问。

    宋清羽想过,要不要跟端木彦做交易,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他并没有什么交易的资本,因为某些事是尊严和底线。此外,他知道端木彦对端木尹很忠诚,不会为了他失去理智,背叛端木尹。

    一时无计可施,只能寄希望于叶翎如今是安全且自由的。

    最坏的结果,宋清羽真的被逼跟端木彦成亲,如他所言,只当被疯狗咬了。他只求宁蓁没事,南宫珩和叶翎都好好的。

    此时南宫珩和叶晟这两个失忆小伙伴刚刚抵达司徒家所在的崇明岛,司徒善和司徒菁祖孙俩虽然很凄惨,但都活着。

    司徒善本是四大医道世家司徒家的三长老,因他盗取司徒家秘宝,而他唯一的孙女司徒菁水性杨花,跟司徒家不少男人有一腿,包括司徒家主和他的儿子,事情败露,祖孙俩逃走躲起来,在那个岛上过上了无法无天的日子。

    这下回来,并非他们本意,也早跟南宫珩说过,绝对不能让司徒家的人发现,否则谁都别想活。

    因此,上岸的时候是深夜,司徒善指的隐秘之路,躲开守卫视线,找了一处离城主府最远的废弃民宅暂时落脚。

    唯一能用武功的叶晟眼盲不能视物,因此翁婿俩的日常就是叶晟背着南宫珩飞来飞去,南宫珩当他的眼睛。

    夜半时分,两人出去找了些食物回来,扔给司徒善祖孙一些,他们就在废宅的院中坐着吃饭。

    以前叶晟吃东西没障碍,是因为几乎都以烤制野味为食,现在用筷子,总是夹不到菜。南宫珩每样菜夹了一些放在叶晟碗里,叶晟吃了两口便皱眉,“味道混了。”

    南宫珩扶额,“老叶,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挑剔?”菜混在一起就不想吃了?虽然南宫珩也不爱吃串味儿的菜,但毕竟条件有限。

    叶晟摇头,“不是挑剔,我不喜欢这样,宁愿只吃一种。”

    “那你就只吃这盘。”南宫珩把叶晟的碗放在一旁,将其中一盘素菜放在他面前,因为肉菜有骨头,怕他硌到牙。

    见叶晟果真就只吃那个,南宫珩叹气,“好吧好吧,谁让你比我老呢,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样,我喂你吃总行了吧?”

    南宫珩本以为一直有点傲娇的叶晟会不愿意,谁知道叶晟闻言就放下筷子,坐等南宫珩投喂……

    南宫珩:……行吧,女婿的自我修养,一切为了小叶子……

    月光下,南宫珩喂叶晟吃饭,画面也是相当温馨和谐了。

    吃完之后,叶晟问南宫珩,“接下来怎么办?未必能打听到小叶子,是不是先找人为你解毒?”南宫珩记忆和武功恢复之后,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南宫珩摇头,“不,现在谁都不认识,不可轻信,若我再遭毒手,咱俩都废了。所以,稳妥起见,先找人为你医治眼睛。毕竟你现在看不见,也不可能更糟糕,若能治好,实力会大大提升。”

    “也好。”叶晟点头。

    南宫珩在废宅中最完好的房间里给叶晟铺了床,牵着他过去,让他先休息。

    然后南宫珩踹醒了刚刚睡着的司徒善。

    司徒善身子一抖,脸色煞白,“主子有何吩咐?”

    “我老爹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治好?”南宫珩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木桩子上,看着司徒善问。

    当初司徒善说能治,结果是伺机想给叶晟下毒。

    司徒善摇头,“当时老奴断了手,不能把脉,也没仔细看,不知道老主子是中的什么毒。”

    “司徒家谁的医术最高明?”南宫珩问。

    司徒善想了想说:“大长老司徒焱,和家主司徒岳是最厉害的两个,谁更胜一筹不好说,也没比试过。”

    “司徒岳,就是先前你说,跟你孙女有奸情的男人其中一个?”南宫珩轻哼。

    司徒善点头,“是。”

    “司徒焱是什么样的人?”南宫珩问。

    “他为人颇为古板,不擅交际,一根筋。”司徒善说。

    “平素若有病人求上门,他们会出手医治吗?”南宫珩再问。

    司徒善摇头,“司徒家又不是医馆,一般人哪有资格让家主和长老出手医治?能请到司徒家的弟子已经是烧高香了。”

    “那你们学医术是用来做什么的?”南宫珩反问。

    司徒善神色一僵,“医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是为了追求更高深的医术。”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呗。”南宫珩语气凉凉。

    司徒善唯唯诺诺,“若是再让我好好看看老主子的眼睛,说不定我有办法。”

    “不需要,你不过是想再找翻身机会罢了。”南宫珩起身,“安分点儿,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砍了,省得浪费粮食,现在你们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司徒善脸色一僵,垂了头去,不敢说话了。

    其实在一开始司徒善说不认识姓叶的人时,南宫珩就知道,来崇明岛找叶翎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事情要一件一件办,南宫珩打算先把叶晟的眼睛治好,这个风险最小。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能碰上可信任的人,再考虑给他解毒的事。

    从司徒善那里得到的易容药物还有些,翌日一早,南宫珩给自己做过易容后,出去买了早点回来。这回不用叶晟说,他直接喂叶晟吃,动作熟练且自然,叶晟也完全没有不自在。

    “老叶,我出去转转,看看情况,你在家待着,不要出门,不然迷路丢了可就麻烦了。”南宫珩叮嘱叶晟。

    叶晟皱眉,“我跟你去,万一有人对你不利你打不过。”

    “我又不惹事,到处走走看看而已,不用担心。”南宫珩摇头,“若运气不好碰上我们的仇家,你的眼睛遮掩不住,就暴露了。乖啊,无聊就踹那俩混蛋玩儿,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南宫珩话落,捏了一下叶晟的脸。

    叶晟嘴角微抽,“滚,没大没小。”

    南宫珩笑了笑,“是是是,你最老,我还小。走了。”

    漫步在崇明城大街上,南宫珩一边吃着小吃,一边观察周围的人,看起来并不显眼,但也没有碰上任何让他觉得熟悉的人或环境。

    从街头走到街尾,街尾再走到街头,南宫珩吃过了所有感兴趣的小吃,觉得味道不错的都给叶晟买了一份打包拿着,仍然没想到怎么能混到司徒家去,找个医术高明的好人给他家老叶治眼睛,真是好生忧愁。

    关键是,司徒善早说过,这崇明城里的医馆坐诊的大夫也都是司徒家的弟子,而且是最底层的弟子才会出来给平民百姓医治,就这都很傲。

    司徒善已断言叶晟的眼睛找医馆是白费功夫,南宫珩对此倒是认同,因为他路过那家最大的医馆时,看到了里面年轻大夫不可一世的嘴脸,很想过去给他几拳。

    总之,司徒家给南宫珩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他觉得,这么大的家族,总不可能都是人渣,多少会有几个好人,让他现在去别的地方找别的大夫,完全不了解不说,说不定其他医道世家的家风跟司徒家没多大差别呢?

    南宫珩在崇明城中央大街来来回回走第三趟的时候,发现之前路过的告示栏那边围了一群人,好像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南宫珩靠近,就听有人大声吆喝,“大长老为他的孙子重金聘请琴师!”

    “这是这个月第几回了?”

    “第三回!这一年大长老的宝贝孙子都赶走七八个琴师了吧?也不知道到底想找什么样的,一个两个都不满意!”

    “谁知道,贵人眼光高呗!大长老就这一个孙子,当眼珠子疼的,素来百依百顺!”

    “又不是亲生的,一个残废还这么多事儿……”

    “你可小心点儿!让大长老听见,把你打成残废!”

    ……

    南宫珩眨眨眼,挤到告示前面,看完之后就在思考一件事,他会不会弹琴?

    失忆导致很多原本会的技能都忘记了,包括医术在内。司徒善跟南宫珩说的某些药材,他倒是会有种自己原先似乎认识的感觉。这样如果重新学,应该会很快,但得系统地来恢复这一部分的技能。像认字这种倒是无妨,从小学会的太熟悉的东西,失忆了也不至于一下子变成文盲,看到就认得了。

    南宫珩已让司徒善交代过他所了解的司徒家的人,最后倾向于找那位大长老司徒焱,相较之下像个好人。

    当下这告示,在南宫珩眼中,就是个接近司徒焱的好机会,可前提是他得会弹琴。

    南宫珩转身,在街上又转了一圈儿,在一家卖古玩的铺子里看到了一把琴,问能不能试弹一下。

    因为身上的衣服很普通,古玩店的掌柜没把南宫珩放在眼中,不耐烦地说:“那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弄坏了你配得起吗?”

    “价值千金?具体价格是多少,我可以买。”南宫珩说。他可不是没钱,司徒善祖孙那些年抢来的财宝如今都在他手里,数量相当可观。

    掌柜打量南宫珩,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银,本店不还价!”

    南宫珩看了看那把琴,想想花三文钱就能买到一个好吃的素包子,觉得真不值,不过他赶时间,毕竟机不可失,万一别人先揭了告示且被录用,他就错失良机了,况且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南宫珩从怀中钱袋子里抽了几张银票,将其中一张拍在那掌柜面前,“我现在可以先试试吗?若是不合心意,这银票就算试用费。”

    掌柜盯着南宫珩手中的银票,瞬间眉开眼笑,“哎!公子随便试,这琴真是难得一见的古董宝贝,绝对让公子满意!”

    南宫珩打算试一下,如果他不会弹,就不买了,那张银票当丢了。如果会弹,马上买下来去揭告示,到司徒家应聘去。

    掌柜送来一个凳子,南宫珩坐下,看着琴,脑子一片空白,干脆闭上眼睛,双手放在琴上,什么都不想,跟随感觉信手而弹。

    掌柜原就觉得南宫珩有点怪,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懂琴,这会儿听到琴声,神色惊讶。

    不多时,古玩店门口围了一群人,探头往里看是谁在弹琴。

    闭着眼睛找感觉的南宫珩已完全沉浸其中,不知道被围观了,越弹越快,琴声激越,让闻者心都提了起来。

    等南宫珩终于停下,睁开眼就笑了,他原来肯定会,而且弹得不错,反正他自己听着挺好。

    抬头看到一群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南宫珩愣了一下,“诸位这是……”

    掌柜乐呵呵地说:“公子琴艺高超,我们都听入迷了。”

    南宫珩爽快地把剩下的银票给了,抱着琴出古玩店,直奔告示栏,揭了告示拿在手中,先回去给叶晟送饭,知会一声。

    “琴师?你会吗?”叶晟有些意外。

    “当然了,我很会。”南宫珩挺开心的,“等我回来给老叶弹一曲听听,现在我先去应聘,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位大长老,请他给老叶医治。”

    叶晟心中微暖,“你只记得,万事小心,不要冒失,谨言慎行。”

    “知道老叶你很疼我,放心,我已经跟司徒善那老混蛋打听过司徒家的情况了。”南宫珩又捏了一下叶晟的脸,在叶晟的手打过来之前,抱着琴起身跑了。

    叶晟听着轻快的脚步声远去,微微笑了笑。他忘记自己的女儿是谁,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这个女婿真的是个温暖又可爱的孩子,虽然有时候淘气嘴欠让人想揍他。

    南宫珩路过成衣店,进去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出来,问了路,就往城主府去了。

    城主府占地面积很大,司徒善说长老和核心弟子都住在里面。

    到门口,给守卫看过告示,守卫什么也没问,就带路送南宫珩去大长老司徒焱的住处。

    关于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唯一的孙子司徒瑄,来之前南宫珩真跟司徒善打听过。

    司徒善说,司徒瑄原本是司徒家年轻一辈第一天才,不仅医道天赋出色,习武天赋也极为出色,司徒焱十分宠爱,直到司徒瑄的母亲被人撞见跟家主司徒岳偷情。

    事情捂不住,闹大后,司徒瑄的父亲一怒之下杀了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然后打算自杀。结果自杀之前,他还要杀掉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因为那不是他亲生的。

    司徒瑄被疯了的父亲砍断右臂,又亲眼看着父母双双惨死眼前,逃过一劫之后,再也没出过门。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傻了,有人说他是没脸见人,总之曾经的司徒家天才成了个天大的笑柄。

    而司徒岳声称是被勾引,安然无恙,依旧稳坐家主之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徒焱明知这不是他的亲孙,坚持不让司徒瑄认家主司徒岳这个生父。司徒瑄的野种身份是崇明城乃至天沐国公开的秘密,但他名义上仍是司徒焱的孙子。

    “瑄公子,新的琴师到了。”

    侍卫通禀后,过了一刻钟,房中才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侍卫松了一口气,对南宫珩示意他可以进去了,又小声提醒让他小心点儿,少说话,不要惹里面的人生气。

    南宫珩推门进去,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窗边坐着一个消瘦的男子,空荡荡右臂袖管正对着南宫珩。

    司徒瑄不说话,南宫珩也没主动介绍自己。虽然叶晟已经告诉南宫珩他的名字,但他不打算用本名,问就是花小南,不信就是南小花。

    房中有琴架,南宫珩走过去,把琴放下,闭上眼睛开始弹,也不管司徒瑄想听什么。

    片刻之后,司徒瑄转头看向南宫珩,消瘦凹陷的面颊上没有一丝温度。

    一曲终了,南宫珩睁开眼,“公子觉得如何?”

    “继续。”司徒瑄话落,又收回视线。

    南宫珩接着弹,三首曲子之后,司徒瑄才再次开口,“这些曲子是你作的吗?”

    南宫珩摇头,“或许是,我不记得了。我因中毒失忆流落到此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看到告示去买了琴,试过发现会弹,就来了。”

    司徒瑄蹙眉,又看了南宫珩一眼,“为何要来?是打算让我祖父为你解毒?”

    “不,是希望司徒大长老能为我老爹医治,他眼睛中毒瞎了。”南宫珩说。

    “你既失忆,如何知道那是你的父亲,而不是害你之人?”司徒瑄眸光很冷,想必是想起自己的身世。

    “我知道他不会害我,直觉。非要说理由的话,可能是因为他比我更惨?他不仅失忆,还瞎了眼。”南宫珩神色从容。

    “你……应该出身不凡吧。”司徒瑄看着南宫珩说。这是他的直觉,虽然南宫珩容貌平平,衣着普通,但他周身的气质遮掩不住,而他的琴艺之高超,是司徒瑄平生所见之最,琴曲本身也很不一般。

    南宫珩摇头,“或许,我早晚会想起来的。”

    “你不怕吗?”司徒瑄问。

    “怕什么?丢掉的东西,丢掉的人,都可以找回来,丢掉的记忆也可以。不然我要跟老爹在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抱头痛哭么?”南宫珩笑着说。

    “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司徒瑄眸光倏然幽深。

    “当然,所以我没有。”南宫珩很淡定,“如果司徒公子听琴听得开心,明日还想听的话,我要的酬金就是给我老爹医治眼睛,不然我只能带他去别处求医。”

    “为何条件不是给你解毒?”司徒瑄反问。

    “如果司徒公子如此好心的话,当然更好。”南宫珩点头。

    “我喜欢你的琴声,如你所愿,会请我祖父为你父亲医治,你去带他过来吧。”司徒瑄话落回头,又看向窗外,恢复了雕塑状态。

    看南宫珩抱着琴,脚步轻快地出了院子,消失在视线中,司徒瑄感觉这人很奇怪。

    若南宫珩所言经历是真,应该迷茫无措甚至是痛苦,可司徒瑄从南宫珩身上,以及琴声之中,却感受到了蓬勃向上的乐观,并不刻意,是由内而外的。

    司徒瑄戒心很重,某件事之后便几乎没再与外人来往,他刚刚跟南宫珩说的话,比他过去一个月说的都多。

    而司徒瑄事实上没疯没傻也没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只是觉得人生突然失去意义,原先看来好好的人,假面一揭竟都是畜生。他关起门来,只是不想再跟那些讨厌的人说话,甚至不想再看到他们,觉得恶心。

    司徒瑄从小就痴迷音律,如今只剩了一只手,便请琴师来抚琴给他听。可他对人十分敏感,看不顺眼的便立刻赶走,过往也没有几个琴师的琴声能打动他。南宫珩是个异类。

    “瑄儿。”身形高大的老者进门,手中拿着一张青色的帖子。

    “爷爷。”司徒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起身走过来。

    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在外人面前孤僻难相处,唯独面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时,眸中才有几分温度。

    “这是什么?”司徒瑄接过司徒焱递来的帖子。

    “圣岛上新来的喜帖,端木少主成亲,邀请司徒家前去观礼,有一张帖子是给我的,你想不想去?”司徒焱问司徒瑄。

    司徒瑄打开喜帖,神色淡淡,“祁尧又是谁?这么快便换人了,如此随意么?”

    “没人知道那祁尧是谁,也与我们无干。”司徒焱摇头,“若你想出去散散心,我就带你去,你原先不是对圣岛有些好奇吗?咱们不跟司徒家其他人同行。”

    司徒瑄放下帖子,“我没兴趣。但有件事,想请爷爷帮忙。”

    “哦?进门才听说今日又有个琴师来,你觉得如何?”司徒焱问。

    “很好。”司徒瑄点头。

    司徒焱有些意外,“倒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满意,是什么样的人?底细查清楚了吗?”

    “不知道,也没法查,他说他中毒失忆了。”司徒瑄说。

    司徒焱面色微沉,“失忆?不会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吧,这借口也太蹩脚!”

    司徒瑄轻笑,“爷爷多虑了,哪家派细作也不会往我身边安插。况且,除了早已没落消亡的祁家,司徒家在三医道世家中的实力已沦落到末位了,那两家根本看不上司徒岳,不会费这心思。”

    “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司徒焱神色严肃。

    “爷爷见到就知道了,那是个怪人,倒是有点意思。他琴艺极高,为我当琴师的条件是请爷爷为他的父亲医治眼睛,已回去带人来了。”司徒瑄说。

    听司徒瑄语气,对新的琴师印象不错。自从出事后,司徒焱还是头一回见司徒瑄说一个人有意思,主动请他出手。司徒焱想着,看看倒无妨,若是能给司徒瑄招来一个朋友,倒真是好事。他一直希望司徒瑄能够走出去,不再关着自己。

    南宫珩把司徒善和司徒菁扔在废宅里,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而他牵着叶晟就往司徒家来了。

    “小花,可信吗?”叶晟问。

    南宫珩点头,“随便找一家正好碰上我们的仇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非老天爷想让咱俩早日去拜见阎王。放心吧,听司徒善说的,我觉得司徒家若是有好人,应该就是那个大长老了。本来还想过,他留着司徒瑄,是不是想折磨他来发泄怨气,不过见过司徒瑄之后,听他提起司徒焱的语气,他们祖孙关系应该是真的好。这可以说明司徒焱人品极好,重感情,讲道理。”

    那件丑事,司徒焱也是受害者,唯一的儿子被戴绿帽,跟儿媳一起丧了命,宠爱的孙子是个野种,换个人都难以承受,杀了司徒瑄都是人之常情。

    但司徒瑄更无辜,他也不能选择从谁肚子里出来。一夕之间原本光辉灿烂的人生彻底崩塌,他找谁哭去?

    司徒焱不顾流言和世俗眼光,依旧留着这个孙子,如果不是别有用心,那就是在乎曾经的祖孙感情。

    话说回来,司徒瑄是家主司徒岳的亲生儿子,若司徒焱对他不是真心,他大可以认了司徒岳这个父亲,过得不会比现在差。

    司徒瑄的选择,本身就证明他们祖孙不想跟司徒家其他人为伍。但想来他们多少有些身不由己,难以脱离司徒家,不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祖孙俩远走高飞。

    南宫珩牵着叶晟进门,就见一个清瘦老者坐在司徒瑄身旁,目光审视。

    南宫珩放开叶晟,拱手行礼,“司徒大长老。”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焱冷声问。

    南宫珩回答,“花小南。”

    司徒瑄似笑非笑,这名字听起来跟闹着玩儿似的。

    南宫珩解释,“也可能我叫南小花,反正我老爹只记得我叫小花,又说好像叫小南,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司徒瑄唇角微翘,司徒焱轻哼一声,“你若是胡说八道,别想活着离开此处!”

    “不敢。”南宫珩笑了笑,“请南宫大长老为我老爹看看眼睛。”

    司徒焱皱眉看向叶晟,南宫珩拉着叶晟过去,让他坐在司徒焱对面,给他挽起袖子,好让司徒焱为他把脉。

    既是司徒瑄答应的事,司徒焱也没拿乔,先掀起叶晟的眼皮看了看,又给他把脉,眉头拧了起来。

    “如何?可能治好?”南宫珩问。

    “他失明约莫已有十年左右。”司徒焱说,“你确定他是你爹?听瑄儿说你中毒,我可以为你医治。”

    南宫珩摇头,“不,说好的就是帮我老爹看眼睛。”既然司徒焱没说不能治,应该就是有希望吧?

    司徒焱放开叶晟,思忖片刻,“有些麻烦,但我可以试试。”

    “多谢司徒大长老。”南宫珩拱手行大礼。

    “你不求我为你解毒吗?”司徒焱目光幽深地看着南宫珩。见面之后,他倒是理解司徒瑄说的这人很奇怪是什么意思了。不是南宫珩真的怪,而是他跟他们见过的多数人都不一样,乐观从容,不卑不亢,让人很难相信他失忆落难,却又不会觉得他是在做戏。

    南宫珩神色一正,“司徒大长老号脉可看出我老爹因何导致失忆吗?”

    司徒焱愣住,“他也失忆了?”话落又给叶晟把脉,这次时间更长,眉头皱得更紧,过一会儿又起身去拿了小刀和药瓶过来,割了叶晟的手指,滴了血到那药瓶中,神色微变。

    司徒瑄看到药瓶中变了色的血,神色一凝,“蛊毒?”

    南宫珩眨眨眼,蛊毒?好像听过,想不起来了。

    司徒焱摇头,“我不曾见过会导致人失去记忆的蛊毒,因此也不会解。”

    南宫珩微叹,“我跟我老爹中的大概是一样的毒吧。”在司徒焱把脉没看出叶晟中毒时,南宫珩就知道,他的记忆想要恢复怕是难。

    “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们?”司徒焱再次打量叶晟和南宫珩。蛊术是天沐国统治者推崇的秘术,但仅限于四大医道世家以及国师端木尹能接触到,外人根本不知道。

    作为司徒家大长老,司徒焱当然知道蛊术,但他并不喜欢,曾经因为放走两个被掳来做转生蛊试验品的孩子,险些被废掉。是老家主因司徒焱医术天赋实在是太出色,才留了他。不过后来司徒家的蛊术,司徒焱就被排斥在外,不允许参与。

    南宫珩一脸无辜,“忘了,应该是心理扭曲的人吧,不杀了我们,把我们弄失忆,困在一个荒岛上,我说了两位怕是都不信,那岛上连棵树都没有,我是拔了草编了个草船,带着我老爹跑出来的。”

    “草也能做船?改日你做个给我瞧瞧。”司徒瑄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人确实不一般。

    “但凡有的选,都不必尝试,因为有翻船喂鱼的风险。”南宫珩摇头,“司徒大长老,我老爹说我原是会武功的,但失忆的同时被人下毒封印内力,不知能否为我解毒?若是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通过短暂的交流,南宫珩基本确定,司徒焱祖孙不是坏人。导致失忆的是蛊毒,司徒焱没办法,南宫珩体内还有一种毒,若司徒焱能帮他解了,对他当下的境况会好很多。

    司徒焱其实不太能想象叶晟和南宫珩到底经历了什么,而司徒瑄打算过后听南宫珩跟他讲讲,想来会很有趣。

    司徒焱没有拒绝给南宫珩把脉,也没提条件,许是有好奇的心理在,毕竟他是个医者,碰上两个奇怪的病人,难免想探究一下。

    这次把脉时间也很长,司徒焱面色凝重,“下毒的人毒术十分厉害,这毒颇为刁钻,我要取你的血回去再好好瞧瞧,不能轻易用药,若是解药不对,你的丹田便废了。”

    “多谢司徒大长老。”南宫珩让司徒焱取了些他的血。

    “若我做出解药,没有十成把握,你敢尝试吗?”司徒焱问。

    南宫珩笑着点头,“若司徒大长老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我认为值得尝试。”

    司徒焱又深深地看了南宫珩一眼,“好,你们父子若无处可去,便留在瑄儿这里吧。你跟瑄儿说说话,便是帮我的忙了。”

    “那敢情好,我们确实无处可去。不过还有件事。”南宫珩把他们为何会选择来崇明岛的原因跟司徒焱说了。

    司徒焱冷哼,“怪不得,原来是司徒善那狗贼在作祟!不必声张,今夜我去送他们上路!”

    “那就劳烦司徒前辈。”南宫珩点头。

    司徒焱离开去研究怎么给叶晟和南宫珩医治,吩咐下人收拾司徒瑄隔壁的房间给他们住。

    南宫珩给叶晟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中,“老叶喝点水。”

    “为何你是小花,他是老叶?”司徒瑄感觉这对父子怎么看都怪得很。

    南宫珩也没瞒着,“其实他不是我爹,应该是我岳父。”

    司徒瑄嘴角一抽,“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话,我真的觉得你是信口胡言。”

    “事情是这样的。我被一个贱人扔到一个没有树的荒岛上,老叶本来就在那边,当时我没失忆,他已失忆多年,我见到他就叫岳父,说他姓叶,说我是他的女婿,但他当然不信我。结果过了一段日子,那贱人又跑来,给我下毒,导致我也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但老叶记得之前我跟他说的话,虽然我总共没跟他说几句话,因为那个时期他根本不愿理我,总是踹我。”南宫珩说。

    司徒瑄神色怪异,“就这?”

    南宫珩点头,“千真万确,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是后来老叶告诉我的。对了,你认识一个姓叶的姑娘吗?老叶说我跟他说我媳妇儿叫小叶子。”

    司徒瑄嘴角抽搐不停,摇头,“我不认识姓叶的人,你们的经历……挺离奇的。”

    “如果我恢复记忆,应该可以跟你讲一个更离奇,更完整的版本,现在就是这样了。”南宫珩笑着说,“有吃的吗?我家老叶肯定饿了。”

    “小花,你饿了别拿我当幌子。”叶晟拆台。

    “我想请司徒公子给我们来一盘糖醋排骨,老叶你确定不吃?”

    “我想吃小叶子做的。”

    “唉我也想,那就来点别的,排骨还是等着吃小叶子做的吧。”

    南宫珩话落,看向司徒瑄,“司徒公子,琴师需要吃饭才有力气弹琴,你爷爷还让我兼职陪聊,应该管饭吧?”

    司徒瑄摇头失笑,起身去吩咐下人准备饭菜过来。

    “其实你的事,司徒善那个老贼跟我讲过。”南宫珩看着司徒瑄说,“我认为你跟你爷爷应该是司徒家少有的好人,所以才敢来的。”

    司徒瑄自嘲一笑,“好人都不会有好报的。”

    “这倒不尽然。但明知不会有好报,仍然坚持本心,是绝对没有错的。”南宫珩说。

    司徒瑄神色微怔,“倒不必在意什么好人坏人,活着本已不易。只是今日见到你,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南宫珩笑了,“其实,得知你的遭遇之后,我觉得你不该把自己关起来,不想看到那些人渣,就灭了他们,你来当老大,到时候空气都会清新很多。”

    “你在蛊惑我造反?”司徒瑄幽幽地说。

    “人活一口气,你如此憋屈,打算忍到何时?要么干脆了断,要么就扬眉吐气地活。断了一臂而已,你觉得自己废了吗?”南宫珩问。

    “你一个失忆都忘了自己叫小花还是叫小南,武功被封印,拖着失明的岳父,用草编船海上漂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废了,再怎么看我都没你惨,我好像是太丧了。”司徒瑄感叹。

    他觉得南宫珩身上有股子特殊的气质,一种让他羡慕且向往的生机和快乐。叶晟跟南宫珩这对落难翁婿之间都还能斗嘴互怼体贴欢乐,可司徒瑄方才听到司徒焱拜托南宫珩跟他说说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的消沉自闭,对司徒焱本身就是一种大大的不孝……

    司徒瑄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南宫珩,“若你们这辈子都找不到你说的那个小叶子呢?或者,等你恢复记忆找到她,她已另嫁他人,你当如何?”

    南宫珩摇头:“不可能。我落难都能碰上老叶,这就是我跟小叶子命定的缘分,让我去拯救她爹的,我相信很快就能重逢。她绝对不会移情别恋的。”

    “你为何如此自信?”司徒瑄轻笑。

    南宫珩很淡定地说:“你应该看出我易容了,是从司徒善老贼那里抢来的易容药物。你没见过我的真容,我长得特别美,我家小叶子才不会看上别的男人。”

    司徒瑄噗嗤一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胸腔积压的郁气似乎也都出去了。

    南宫珩饿了,在等饭菜,见桌上有个帖子,就拿起来看了一眼,“端木彦我听司徒善说过,祁妙也听说过,是圣女,这个祁尧是她的姐妹吗?”

    司徒瑄摇头,“不知道,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应该也是祁家小姐吧。”

    “祁尧,这个字有点熟悉。”南宫珩神色莫名,“说不定我也有个妹妹叫尧尧?反正就是有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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