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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过隙,转眼间许暄与和卫若菡已然大婚,傅柠也嫁进了景王府,太后寿辰也快到了。

    这一日,景王约了陆行舟在望月楼相见。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昨夜一场大雨,池塘的小荷初绽,更显得绿叶青翠欲滴。

    陆行舟绕过一池荷花,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雅间。

    一进去,一身墨蓝色锦衣的景王就笑着转过头,起身道:“世子可算是到了。”

    陆行舟拱手见礼,坐在了景王的对面,淡淡道:“景王殿下今天叫我来,有何要事?”

    两人临窗而坐,纱帘飘飘扬扬,可以望见下面热闹的大街。

    景王笑意更深,也不在意陆行舟的冷淡,为他斟满一杯酒:“世子何必这么着急,如今天气正好,你我两人多在这里坐坐,吃酒饮宴岂不正好?”

    陆行舟眉眼浮起淡淡的涟漪:“殿下说笑,你我所谋之事,本是大事,素日偶然遇见尚且要避嫌,若是你我二人在此待的时间太久,被人发现,是要起疑心的。”

    景王朗笑一声:“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陆行舟淡淡一笑,执起酒杯:“臣还未恭喜殿下,殿下新婚燕尔,可见心情是不错的。”

    景王一愣,轻笑一声:“世子得崔家女为妻,不知你的心情如何?那么,本王的心情和世子便是一样的。”

    陆行舟看着杯中的酒,微笑道:“我以为,殿下得了傅家这个助力,应该很满意。”

    景王冷笑一声:“陆世子既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又何必与我说这些。安乐侯那个老狐狸,毕竟是宁王的亲舅舅,即便将女儿嫁给了我,也不肯用尽全力的帮我,傅柠的心更是不在我这里。不过本王原也不指望以前的仇敌能转过来帮我,所以,这门姻亲于我而言是没什么用的。”

    陆行舟饮了一杯酒,道:“既如此,殿下可要小心你那位王妃了,我可是知道,她对宁王是一片痴情。”

    “这一点本王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无论她如何做,本王都不会相信她。”

    刚开始嫁给景王的时候,傅柠对景王很冷淡,可是半月后,傅柠像是突然转了性子,开始对他殷勤备至,嘘寒问暖。景王知道,傅柠是想讨好他,让他放松警惕,慢慢信任她,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为宁王传递消息了。

    原先他以为,娶了傅柠也好,至少能打击宁王和傅贤妃,可是后来他觉得,让傅柠嫁给他,完全是浪费了景王妃的位置,若非是傅柠,他就可以娶其他世家女为妻。所以,他现在很厌烦傅柠,但毕竟是皇帝赐婚,不好让傅柠“病逝”。

    陆行舟为他斟满一杯酒,笑道:“就算殿下不喜欢王妃,但是还有善解人意的侧妃,殿下不必太过心烦。”

    景王执着酒杯的手一顿,然后笑道:“陆世子所言极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饮下一杯酒。

    陆行舟认识沈妤多年,还是了解她些的,沈妤一定是早就料到皇帝会让傅柠嫁给景王,她也知道景王不会相信傅柠。而她则要杀了傅柠为沈妘报仇,所以,刚好可以借景王这把刀。

    既然他知道,倒是可以帮她一回。

    前世景王兔死狗烹,实在是令人不齿,但他还是选择和景王合作。届时,景王也能体会到,被人背叛的滋味。

    景王放下酒杯道:“这次与漠北作战,二公子可是立了大功,想必父皇很快就要召他回京了。二公子多年没有回京,想必令尊和令堂一定很高兴。”

    陆行舟微微勾唇:“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放心,我会遵守承诺,只要二弟一回京,我就会劝服他,让他支持殿下。”

    景王笑道:“我知道,世子一向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若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记着世子的好处。”

    景王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陆行舟却是知道他言中深意。可惜啊,他不会相信景王的。

    记得前世景王也是这么承诺他的,可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陆家全族都变成一具具尸体而已。

    他压下对景王的怨恨,口中笑道:“殿下对我的承诺,我自然希望殿下不要忘了。但是,有一样,我必须得到。”

    景王道:“哦,不知是什么能让世子如此念念不忘?”

    陆行舟抿了抿唇,道:“是一个人。”

    景王哈哈一笑:“不知是什么人?”

    陆行舟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殿下,但是真到了那一天,希望殿下不要食言。”

    景王笑道:“区区小事,我自然会成全世子。”

    沉默了一会,陆行舟道:“接下来,殿下打算如何?”

    不知想到了什么,景王目光变得冰冷:“自从宁王从边陲回来,自从阮昭容进了宫,父皇就对我冷淡了许多,就连母妃也失宠了。上次我虽然将宁王遇刺的事栽赃给太子,而且证据确凿,父皇也惩罚了太子,可是父皇并没有要废太子的意思。对我没有褒奖,没有责罚,我总觉得不安。以前父皇最宠爱的就是我和母妃,我真不明白,为何那么短时间内,父皇就变了这么多,难道只是因为阮昭容在父皇面前进谗言吗?”

    “殿下可曾试图拉拢过阮昭容?”

    景王冷笑道:“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倒是对宁王忠心耿耿,无论本王如何让人威逼利诱,她都不肯背叛宁王为我所用。眼看着父皇越来越喜欢宁王,重用宁王,本王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挽回之前局面呢?”

    陆行舟淡淡道:“既然宁王从后宫入手,殿下自然也可以。”

    “难道我也要效仿宁王送一个美人进宫?只是阮昭容进宫几个月,独得圣宠,听闻她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使得父皇更宠爱她了。前几日,父皇原本是要留宿长春宫的,但是半夜的时候,阮昭容身体不适,父皇就撇下母妃去看了阮昭容。如此盛宠,就算再送一百个女人进宫,恐怕也无法动摇阮昭容的地位。”

    陆行舟笑道:“既然陛下这么宠爱阮昭容,那殿下不更可以利用阮昭容对付傅贤妃了吗?她现在怀有龙裔,可是金贵得很。”

    “不只是傅贤妃,还有沈妤。若非是沈妤在背后帮助宁王,他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成功算计本王。”

    苏叶匆匆回到青玉阁。

    “姑娘,陆行舟今天和景王会面了。”

    沈妤面色平静:“是吗?”

    “姑娘,您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

    沈妤微微一笑:“景王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他会拉拢陆家也不奇怪。”

    “他们两人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对付姑娘。”

    沈妤笑道:“对付我不过是顺带,对付宁王才是最要紧的。”

    如果陆行舟前世真的是被景王杀死,现在还选择和景王合作,也算是忍辱负重了。

    她可不相信陆行舟会真心帮助景王,景王总有一天会后悔与陆行舟合作的,不过,这也是她想看到的。

    很快,到了太后生辰这一日,宫中举办宴会。

    太夫人年纪大了,不愿意参加宫宴,便让姜氏带着沈妤等人去。

    自从雪姨娘死后,沈婳便郁郁寡欢,可是沈妤却觉得哪里奇怪,她总觉得沈婳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怨恨。

    以前沈婳当然也是怨恨自己的,可是沈婳一向欺软怕硬,即便怨恨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可是现在,沈妤不经意间总能捕捉到这种神情,好像沈婳随时要拿出一把匕首刺死她一样。

    而现下,马车前,沈家几个姐妹站在一处,沈妤和沈婵说笑,沈婳看着笑靥如花的沈妤,又低下头去盯着脚尖。可是当沈妤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会盯着沈妤看。

    沈妤被这眼神看的很不舒服,刚想开口,一转身,沈婳却是消失不见了。

    上了马车之后,沈婵道:“五姐,你有没有觉得,六姐最近怪怪的?我真担心四姐和她在一辆马车,她会突然拿出一把刀杀了四姐。”

    说完这话,她看到马车里的人都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道:“我是随便说的。”

    “无碍。”沈妤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沈婳不是冲着四姐去的,而是冲着我来的。”

    “啊。”沈婳惊得捂住了嘴,“难不成她是因为雪姨娘的死迁怒于你?”

    “或许吧。”沈妤靠在引枕上,淡淡道。

    沈婵皱眉道:“可是又不是你害死的雪姨娘。再者,雪姨娘被罚是她罪有应得,她就算要怨恨也该怨恨二叔罢?”

    沈妤轻笑道:“二婶已去世,二叔被流放,她再怨恨他们也没用。对她来说,我想方设法揭穿她和雪姨娘的阴谋诡计就是错的。若非是我,雪姨娘也不会被惩罚。凭什么我过的这么好,她却落到现在的下场呢?”

    沈婵嗤笑一声:“雪姨娘犯了这么大的错,祖母还肯让人为她好好安排身后事,沈婵还想怎么样?人贵有自知之明,她可倒好,自己做错了事反倒是怪起了别人。若非是祖母仁慈,她根本不能留在侯府。她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努力讨祖母欢心,将来好指望祖母嫁给好人,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沈妤喟叹一声:“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罢,别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届时祖母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行驶到了宫门口,一行人下了马车,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宫。

    才刚进宫没一会,就有女官拦在了沈妤面前,恭谨的笑笑:“郡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叙话。”

    闻言,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却是没有惊讶。太后一向待沈妤亲厚,召沈妤去寿康宫也是很正常的。

    沈妤颔首道:“劳烦引路。”又转头对沈明洹道,“洹儿,你先和三婶去宴会上罢。”

    沈明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他很是奇怪,按理说自沈妤拒绝太后做媒后,太后应该对沈妤疏远了才是,为什么还在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对沈妤一如既往的好?

    沈妤却是明白,太后很注重名声。她一直是个仁慈的太后,对沈妤好是因为怜惜沈妤自幼父母双亡,若是她一下子和沈妤疏远了,对她的名声不利。

    看清了太后的佛口蛇心,沈妤自然会小心为上。她给了沈明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着女官去了寿康宫。

    才到了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嬷嬷看见沈妤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太后,宁安郡主到了。”

    说笑声顿时停下了,宫女掀开帘子,沈妤进去,笑容恬静:“宁安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招手让她过去:“你来的正好,刚好葇儿也在。”

    不只是崔葇,崔大夫人和郁珩也在。

    几人相互见了礼,崔大夫人打量着沈妤道:“难怪太后娘娘这么宠爱宁安郡主呢,这模样和气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嫡亲的孙女呢。”

    虽然是夸赞的话,但是沈妤却觉得她的目光和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太后让沈妤坐在她身边,慈眉善目的模样:“我也时常这样想,若是宁安真的是哀家的孙女就好了,这样一来,哀家就可以将她留在身边,每天看到她。”

    沈妤腼腆的笑笑,如玉的肌肤上多了几分红晕。

    崔大夫人笑道:“您果真这么喜欢宁安郡主,那也好办,想个法子长长久久的留在您身边不就好了?”

    “哀家自然这么想,只是怕沈老夫人不同意。”

    崔大夫人道:“虽然我才进京不久,但是也听说过沈老夫人很是疼爱宁安郡主,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原先我还奇怪,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郡主,今日见到郡主,我终于明白了。若我也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会像沈老夫人和太后娘娘一样,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放在手心里疼呢。”

    沈妤微笑道:“崔大夫人过誉了,崔大姑娘才是真正的崔家娇女,端庄矜贵,才貌双全,我难以企及,当不起您这样的夸赞。”

    崔大夫人摇头笑道:“葇儿可比郡主差远了。不说别的,只是容貌,就难及郡主万一。”

    沈妤暗暗皱眉,崔大夫人明褒暗贬,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哪里得罪她了吗?难道是因为兰沁的事,崔大夫人迁怒于她?

    她下意识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崔葇。崔葇一身紫衣华服,端坐在绣凳上,玉面朱唇,淡扫蛾眉,一派温婉沉静。

    这时候,两人目光相碰,崔葇冲她颔首一笑。可是即便她再如何掩藏,沈妤还是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

    沈妤更加纳闷,难道就因为兰沁,崔葇就这么恨她?

    不,不对。沈妤猛然意识到,她对自己不只有怨恨,还有嫉妒——是因为陆行舟。

    她明明已经早就和陆行舟了断,并且再无私下相见。崔葇不怪罪陆行舟,怨恨她做什么?

    思及此,她心中郁气升起,眸光冰冷的看了瞥了崔葇一眼。

    崔葇被这个眼神惊到了,嘴唇张了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只一瞬,沈妤就移开了目光,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后身边,十足的乖巧。

    崔夫人又赞叹道:“郡主这般人品贵重,才貌兼备,家世又好,也不知哪家公子有幸得了去。说起来,我还真有些嫉妒呢,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早早娶了妻,否则我一定会豁出这张脸,求太夫人割爱。”

    沈妤心中冷笑。人品贵重,是说她追着陆行舟跑,为人轻浮罢?至于才貌双全,是说她以色侍人,家世出众,是说她仗势欺人。

    崔大夫人绵里藏针,无缘无故的针对她,着实是让她厌恶。

    太后笑指着她:“这话你还真好意思说。别说是沈老夫人,就是哀家,也不会轻易将宁安许人的。这么好的姑娘,谁舍得早早送到别人家去?”

    “但是郡主也及笄了,就算沈老夫人再舍不得,还是要有那么一天的。不过,宁安郡主这般出挑的姑娘,一般人是配不上她的,须得太后您替她物色才好呢。”

    太后只是笑,没有接话。她自然是想操纵沈妤的亲事的,但是有太夫人在一天,她就不能够。上次沈妤已经拒绝嫁给陆行舟了,她可不想再自找没趣。

    对于崔大夫人的表现,沈妤是极其鄙夷的。是因为陆行舟心里还有她,所以想通过太后让她赶紧嫁出去吗?你心里有气,不去向陆行舟说清楚,欺负她一个小姑娘算什本事?

    沈妤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没有丝毫害羞,大大方方道:“多谢崔大夫人为我的亲事操心,但是祖母说了,她舍不得我,要多留我几年的。自我及笄礼过后,也不是没有人上门旁敲侧击的向祖母提亲,但是祖母都婉拒了,甚至还有媒人上门。

    但是祖母说了,我的亲事,交给别人她不放心,须得亲自考察、物色、相看,出身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对我好,我都听祖母的。她要我何时嫁人我就何时嫁人,嫁给谁自然也要祖母决定。这件事,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崔大夫人进京不久,又不时常进宫陪伴太后,您不了解其中内情也是人之常情。”

    崔大夫人自然听出来沈妤是在讽刺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说这话也太不矜持了罢?

    她还想以开玩笑的方式反击,沈妤又笑道:“我知道,我这样说的确是不矜持,但是我的性子一直就是这样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相信您也听说了外面人对我的议论,让您见笑了。”

    崔大夫人哑然了。她当然听说过,沈妤喜欢陆行舟,追着陆行舟到处跑的事谁人不知?

    这样不知羞耻的事,平常女子想一想都脸红,她是怎么坦坦荡荡的说出来的?

    原本她想为女儿出口气,却是被沈妤讽刺了一回。真不明白,陆行舟是不是眼神不好,放着端庄矜持的妻子不喜欢,却念念不忘娇蛮任性的沈妤。

    崔大夫人压下怒气,干笑两声:“原来是这样。郡主不要见怪,我实在太喜欢郡主了,所以便多说了些。”

    沈妤大度的笑笑:“多谢崔大夫人抬爱,若祖母知道您这样喜欢我,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呵,喜欢到多管闲事操心沈妤的亲事,太夫人不生气才怪。这不明摆着欺负沈妤年纪小,又不好反驳长辈吗?

    可是沈妤偏偏反驳她了,才不会平白无故的被人话里有话的嘲讽。

    崔大夫人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太后根本就不管沈妤的亲事。

    郁珩安静的坐在一旁,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一袭白衣,眉眼温润,雅人深致,让人见之忘俗。当然,也是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

    听到沈妤一番说辞,他不禁弯唇一笑。他之所以到寿康宫,就是为了等着沈妤。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见到她的机会。

    太后望着他,故作不悦道:“你还笑。你和景王同岁,他都有正妃了,你何时才会娶妻?”

    郁珩淡淡笑道:“回太后,臣现在还不想娶妻。”

    太后不赞同的瞪他一眼:“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娶妻?你这样,就是先帝也不会放心的,更别说皇帝了。”

    郁珩笑容微苦:“臣身体不好,不愿拖累旁人。再者,臣早就发过誓,就算要娶妻,也要是真心喜欢的女子,不论身份。”

    太后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没个人照顾你,哀家和皇帝总是不放心的。”

    郁珩目光疏淡:“让太后和陛下为臣担忧,是臣的错。只是,臣的身体本就不好,只希望在活着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陪伴。”

    太后放心了许多,口中却道:“罢了,你不愿让哀家和皇帝做主为你选妃,我们也不强迫你。但是,若你有了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哀家,哀家为你们指婚。”

    郁珩起身行礼:“多谢太后。”

    又陪太后说了一会话,沈妤就出来了,郁珩亦紧随其后。

    行到御花园,四下无人的时候,郁珩才追上去。

    他一双眸子好似倒映着星辰,声音清越温柔:“阿妤,莫要生气。”

    对于这个称呼,沈妤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接受。她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崔大夫人太讨人厌罢了。”

    “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郁珩认真的道。

    沈妤微怔,望进他那双眸子里,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太后让他娶正妃一事。

    过了半晌,沈妤移开目光“哦”了一声。

    “所以,你不要听太夫人的话,太早定下亲事。”

    沈妤:“……”

    他都知道了?

    郁珩道:“我知道,太夫人为你看好了严苇杭。”

    沈妤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和心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可是此事太夫人都和宣国公夫人都心照不宣了。”对于这件事,他很是执着,“想必严苇杭也知道了。”

    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沈妤突然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想多了,人家严二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还不一定能看上我呢。”

    郁珩笑了两声:“敢看不上你,一定是他有眼无珠。”

    沈妤:“……”

    他这样的想法,怎么和太夫人、沈妘一样?

    只是郁珩又担心严苇杭真的看上沈妤,又是生气严苇杭看不上沈妤,他到底要人家怎么做?

    沈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若祖母真的为我和严二公子定下亲事,你又要用什么法子从中破坏呢?”

    郁珩微怔,然后笑道:“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反正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将你抢走。”

    方才还是温润公子呢,现在成了土匪了。

    沈妤抿唇轻笑。

    郁珩皱眉:“你还没答应我呢。”

    沈妤故意道:“我为何要答应你?”

    郁珩微恼:“阿妤……”

    话音未落,沈妤突然冷声道:“那边有人。”

    郁珩不情不愿的退后几步,免得被人看见了说闲话。

    沈妤走上前,却和一脸复杂的崔葇碰到了一起。

    沈妤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错身而过的时候,崔葇突然叫住了她:“郡主。”

    沈妤回头,神色淡漠:“世子夫人有何指教?”

    崔葇知道沈妤因为方才的事生气了,一脸无辜道:“我母亲是为了我……她不是有意得罪郡主的,请郡主不要因此迁怒于母亲。”

    沈妤笑了:“我迁怒?从头到尾,我们不是都在闲话家常吗,崔大夫人又没有为难我,我亦没有和崔大夫人产生争执,何来迁怒一说呢?”

    崔葇咬了咬唇:“是我说错话了,郡主不要见怪。”

    沈妤道:“区区小事,我自然不会见怪。若没别的事,我就去宴会上了,世子夫人请自便。”

    “郡主。”崔葇声音有些慌张和急切。

    沈妤眼睫微颤:“世子夫人还有事吗?”

    “我……我……”崔葇吞吞吐吐,似乎有难言之隐。

    沈妤道:“若是世子夫人没想好怎么说,就改天再说罢。”

    她抬脚便走,崔葇却是鼓足了勇气,质问道:“郡主要如何才能放过我夫君?”

    沈妤脚步停住,过了一会才转过身,面容冷肃:“世子夫人此言何意?”

    崔葇立刻红了眼圈:“我……我……我嫁进陆家几个月,夫君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一开始我以为我做错了事,后来才知道,他心里有人……”

    沈妤轻笑一声:“哦,这与我何干?”

    “怎么和郡主没有关系呢?”崔葇温柔的声音多了几分怨念,“行舟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你。”

    沈妤算是听明白了,她是把自己婚姻的不如意归咎于自己身上了。

    思及此,她眼底霜雪更深:“如你所言,他对我念念不忘,可是这与我何干,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吗?”

    “郡主,你……”崔葇更加委屈,眼泪滚滚而下。

    沈妤讽笑道:“世子夫人这么哭,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这几个月,我一直努力的对他好,可是他就像是看不见,对我的态度也尽是敷衍,还时常留宿书房,与我在一起时也是无话可说,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对着书发呆。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对你念念不忘,一颗全心被你占了。”崔葇声音哽咽道。

    沈妤嗤笑一声:“一,这是你们夫妻的事,与我无关。二,就算我以前喜欢过陆行舟,但是早已经过去,我从未私下与他相见过。三,就算我和他真的有什么,也是在你之前,早在一年前,我就与他没有任何瓜葛了,所以你凭什么来指责我?第四,你将你婚姻的不幸归咎于我,还向你母亲告状,意图通过太后将我嫁出去。你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婚事和生活?第五,如果你们再莫名其妙的找我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妤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崔葇,你有委屈去向你夫君倾诉,你得不到你夫君的心也是你自己的事,你与我说得着吗?”

    她深深看了崔葇一眼,转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想是你的事。”

    崔葇看着沈妤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哭出来了。但是她也不敢哭太久,擦擦眼泪,去宴会上了。

    宴会上,不少大臣和夫人姑娘都到了,场面正热闹着。

    沈妤刚和沈婵说了几句话,就被沈妘叫了去。

    沈妤坐在沈妘身边,捏了捏舒姐儿的脸:“大姐,我看你最近好像胖了些,想来宁王殿下对你很好了。”

    最近几个月,宁王大多数时间都陪着沈妘,对沈妘呵护备至,沈妘心中欢喜。听沈妤这么说,她面色微红,摸了摸脸道:“是吗?”

    “当然。”沈妤在她耳边悄悄道,“段大夫的开的药,姐姐可按时服用了?”

    沈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摸了摸小腹:“可是还是没有……”

    “姐姐不必着急,这种事哪里有那么容易?”

    沈妘叹道:“可是舒姐儿也渐渐大了,殿下他也很想有个嫡子。”

    沈妤低声道:“姐姐不必忧心,横竖傅家现在是景王的岳家,宁王和傅贤妃只能依靠沈家了,她也不敢再以无子为由为难你。”

    沈妘点头道:“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正说着话,宁王到了,沈妤立刻起身行礼:“宁王殿下。”

    宁王抬手笑道:“不必多礼。方才我去长乐宫看望母妃,母妃还提起了你。母妃病了许久,心情不太好,很想找个人说话,宁安若是有时间,可以进宫陪母妃说说话。”

    这是因为傅家无法依靠,开始想办法抱紧沈家这个支持者了。

    沈妤清楚傅贤妃自私恶毒的心思,她眉眼含笑:“是,宁安记下了。”

    少倾,各宫妃嫔和公主都进来了,沈妤也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怀庆公主又给别人换了位置,坐到了自己身边。

    怀庆公主道:“宁安姐姐,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出宫找你玩了。”

    沈妤道:“我知道,贤妃娘娘病了,你要陪着娘娘,不宜出宫。”

    沈妤朝前面望去,果然见贤妃一脸病态,而且瘦了好多,可见近来发生的事对她打击有多大。

    但是安德妃受到的打击更大。

    先是安家被灭族,永康侯病倒。再是阮昭容进宫,导致她失宠。她原本是最得宠的妃子,一下子从天上跌落地上,不知有多少人嘲笑她。

    最关键的是,不知怎么,皇帝还冷落了景王。

    她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皇帝,可是皇帝当即冷了脸,直接离开了长春宫去了未央宫。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后宫,素日和她不对付的妃嫔又来落井下石。

    她恨极了阮昭容,可是皇帝那么宠爱阮昭容,她不敢下手。

    她眼睁睁看着阮昭容取代了她的位置坐在了皇帝身边,甚至皇帝还旁若无人的和她谈笑风生,恨不得直接将她拉下来,再狠狠踹她几脚,然后刮花她的脸!

    阮昭容年轻的面孔显得楚楚可怜:“德妃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太后寿宴,她可不敢托病,德妃忙笑道:“我身体好得很。”

    阮昭容笑道:“那就好。”

    众人行礼过后,太后看着阮昭容的小腹,慈爱的笑道:“孩子月份浅,阮昭容可要小心些,今天的宴席,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吃。”

    阮昭容受宠若惊的模样:“是,臣妾谢太后关怀。”

    皇帝很是高兴,道:“太后说的很是。”

    阮昭容刚拿起勺子,突然捂着肚子轻呼一声。

    “怎么了?”皇上忙关切道。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望过去。

    阮昭容舀了一勺粥,笑道:“许是孩子月份太浅,有时会觉得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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