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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古尼尔(六)

    卡米亚手里拿着樱。

    樱是一把修狭的长刀,刻着由卡赛琳传承的暗金色铭文,平常看不出来变化,只有在光亮之下才会有一瞬间的亮光。刀尖锋利,由陨铁冶炼的钢包裹其中,足以切断普通的铁质盔甲而毫发无损。

    他喜欢这把刀,珍惜她甚至超过生命。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如此不安过,握着樱的手越来越紧。

    他站在木屋旁的小街上,大雨仍在继续,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地打在屋檐上,那声音令他感到烦躁,若是在平时,却不会这样,反倒是坐下来静静地听,但如今不一样,四周全是一层薄薄的湿雾,粘稠的空气如同实质,在他的鼻尖凝成水滴,明明已经是夜晚,却看不见月亮,只剩一片漆黑包围着他。

    他的身影在小街上晃荡,时而停下,时而继续,最终他靠在石墙上,望着街道的尽头。

    这已经是由乃小姐离家第三天了。

    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由乃小姐出门一般一天以内就会回来,但是现在距离她出门已经过了三天。

    卡米亚的眉头紧蹙,死死地盯着小道的一边,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已经站在雨幕里,大雨将他的布衣打湿,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在浅水池子里,突然,他猛地侧头,盯着背后的水幕,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沿着石墙密密麻麻的枝叶投射的剪影。

    “是谁?”

    卡米亚慢慢地改变了姿态,像一只潜伏的豹子。

    没有人回应他,卡米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层浓厚的剪影。

    “直觉不错。”

    卡米亚握着樱的手轻轻一抖,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声音从背后的那片雨幕里传来。

    “可是像你这种生活在黑夜里的人,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雨幕里的声音低沉,却并不苍老,甚至有些冰冷,“你本来可以躲避这一切,但是你还是选择了它。”

    “你是什么人?”

    “将死之人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你要杀我?”卡米亚的声音有些嘶哑。

    “拔你的刀。”

    卡米亚学过刀术,却是和由乃小姐学的,由乃小姐的魔法的确是无人能及,但是刀术确是一般,但对付普通人却也是足够。

    对方没有动,似乎是任他出手一般,蜷缩在阴影里,看不见身形。

    空气似乎都静默下来,能听到的只有雨水滴落在地面,刀鞘,以及甲胄上的声音。两个人都像磐石一样,动也不动。

    “你在紧张?”阴影里的人似乎笑了。

    卡米亚没有说话,沉默的像是石头。

    “从刚才开始,你握住刀柄的右手就以极度不规则的频率轻微的震动,你的刀身是特质的吧,看来是柄好刀,普通冶炼的刀身可没有如此清脆的响声,你的刀没有出鞘,却不停地撞击刀鞘,那是你的手在颤抖的原因,虽然声音很轻微,夹杂在雨声里,但是对于我来说却不是难事。你似乎很不安,但是很明显你并不怕我,你在担心什么?”

    “我可不想有一个到死还不在乎眼前的对手。”

    卡米亚听到甲胄移动的声音,站在阴影里的人似乎改变了姿势,那股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强大威压似乎淡了些。

    “我可不想告诉一个想要杀我的人。”

    对方没有在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雨幕里,卡米亚死死地盯着那片雨幕里的阴影,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似乎减小了,厚厚的雨幕也稀疏开。

    他终于动了,走出那片阴影,不急不慢地走近卡米亚。他走的平稳,缓缓地如同老友叙旧般向他走来。直到现在,卡米亚才看清这个人,漆黑如羽翼般的甲胄贴着身体的线条而下,整个甲胄更像是一件风衣,肩部的羽翼将整个甲胄包裹起来,腰间别着一把短刀。

    黑翎羽衣!

    卡米亚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想到一直想要逃避的东西在今天却还是追上门来。他现在心里默默祈祷的确是由乃小姐千万不要回来,走的越远越好。

    皮靴踏在水池里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紧,像是卡米亚的心跳。

    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像是释怀,又像是自嘲。

    “恩?”脚步声一缓,身穿黑翎羽衣铠的男人似乎觉得有趣,缓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高瘦的男孩。

    “你笑什么?”

    “笑你,也笑我。”卡米亚轻声说。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你放下了?”

    随即他看了一眼卡米亚,却说,“不,你没放下。”

    卡米亚笑,“大人看人很准。”

    “大人.....”他也笑了笑,“你认出我来了?”

    “黑翎羽衣.....恐怕没有人没听说过吧,特别是我们这种人。”

    “恩。”他点点头,“那就来吧。”

    雨声再次大了起来,漫天的风雨在这偌大的北海城中肆虐,他再次朝卡米亚冲过来,这次的速度却很快,没有任何的前兆,在那一瞬间卡米亚甚至看不到黑色的影子,他听见了金属在雨幕里的破空声,那声音锐利的足以刺穿脑颅。

    雨滴落地,卡米亚看见金属穿过层层的雨幕朝他刺来。

    紧接着刀光一闪,金属短刀直直地刺进他的左胸,布衣和血肉在胸口处一起开了花,鲜血混杂着雨水流在石地上。刚才那一瞬间他已经尽全力避开那一刺,可是却还是命中了目标,好在没有直接刺到心脏,否则恐怕站在这里都非常困难。

    他没有拔刀的机会,樱还在刀鞘中。

    卡米亚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在他转身想要逃跑的一瞬间,背部被挑出一个一尺半寸深的伤口,这疼痛几乎使他昏厥过去,他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向小街尽头。

    求生的欲望在那一瞬间压过了一切,他拼命地向外跑去。

    他扶着石墙大口喘气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亮光,他不知道那亮光是什么,只是跌跌撞撞地向那温暖的地方跑去。

    可他似乎又意识到什么,毅然向小街另一侧奔去。

    “千万不要回来.....”

    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沉重的脚步声在小街里回荡,鲜血嗒嗒地往下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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