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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草草吃了碗面条后,我到镇邮电所打电话。

    邮电所邮政、电信已分家,但办公地在一起,移动公司在建基站,城市里手机已慢慢普及,我刚参加工作买不起,也用不起,所里只有张所和陈教导员有手机,都是摩托罗拉168大砖头。给章支的电话不能到所里打,值班室人太多,保密条例时刻不能忘。

    邮电所电信营业部有二门公用程控电话,用亭子围了,打电话的人先交押金到柜台,再由工作人员开通后再打。

    原以为我来的比较早,没想到等着打电话的五里八乡村民排了一队。我跟着在后面排队,前面有七个人。

    原来今天是过街赶集,镇政府所在地就在过街村,每逢阴历一六是过街墟场集市,与另外五个邻镇的集市五天一轮转。村民一早出来赶集给外地亲朋打电话的人比较多。

    半小时后,轮到了我,我交了钱,来到其中一个亭子,关好玻璃门,拨通了章支的电话。“嘟嘟嘟”振了几声,章支接了电话。他一听就知道是我,他的大砖头手机有来电显示,梅山县的区号给他打电话的人可能不多。不过他马上把电话又挂了,重新用办公室固定电话打了过来。

    领导明察秋毫,怕耗我电话费,知道我没钱。也有可能他怕浪费自己大砖头通话费,9打头的模拟机双向收费,通话二三块钱每分钟,昂贵的吓死人。

    “小丛,怎么样?乡警的生活还拽吧?”电话中传来章支男中音磁性调侃声音。

    “报告章支,挺好!”

    “万苍苍呢?”

    “万头也挺好。”

    “有什么事说吧!”

    “案件的外围情况基本摸清,应该与矿产资源的争夺有很大关系,共天村的三家厂矿背景都比较深刻,共天煤矿是村支书刘成多家族控制,刘成多是地头蛇,在村里势力比较大,完成原始积累后,混了个省人大代表。弟弟是矿长兼总经理;王坤锑金矿业董事长王秀梅,哥哥王秀山是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几个月前从外县调来梅又平书记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王秀山缷任了政法委书记,任专职副书记;另一家龙天锑锡矿业集团背景更深,听说在省里。。。”

    “这些你不要讲,我们都知道。”章支队长打断了我的话。

    “死者刘林生前在王坤锑金矿业边上的自留山地里开了个小矿洞,雇了本地一些村民挖金矿,与王坤锑金矿业的人多次发生械斗,听说以前王坤锑金矿业的矿井里隔三叉五死过几个外地挖矿的矿工,家属都用钱被摆平。王坤锑金矿业是一家被改制的国有矿,谣传说有**控贱卖国有资产的嫌疑。”

    “这些你不要去管。”章支在电话中冷冷的说。

    “凶手刘少辉全家外出,现在暂无可靠消息,县局杜局长是不是在安排追逃,是否有新的线索?”

    “追逃的事,你暂且不要去管,有新的情况和进展我会及时通知你。”

    “以前共天村经常发生械斗和故意伤害案件,直接责任人有的被打击,有的已出狱,听说还有逍遥法外的。”

    “这些事在刘少辉没抓到之前,你也不要去弄,知道情况就行了。”章支波澜不惊的指示。

    我思索了一会,昨天晚上想好的一些事基本说清,心里犯嘀咕:章支在电话中要我这也不管,那也不要去弄,他好象什么情况都知道,那要我们来干什么?

    “请您指示,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我虚心征询,有点无地自容。

    “继续当好你的乡警。”

    “那案件要不要再深入调查?”

    “当然。”

    “可是我们基本情况都熟悉了呀!”

    “是吗?那我问你刘少辉为何要杀刘林?死者刘林与村支书刘成多有没有利害关系?凶手刘少辉与刘成多有何牵连?凶手刘少辉与王坤锑金矿业王秀梅是什么关系?与龙天锑锡矿业集团龙富贵有没有深层次交往和利益纠葛?”

    章支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我发现他想的问题比我更深更复杂,让我不仅一阵汗颜。看来我只是从苏老和他人口中知道点肤浅的表象。有的信息真真假假还不一定可靠。

    不行。第一次跟章支工作汇报就失败,必须保证以后不让他失望。

    “章支,这次是我太性急,以后保证不让你失望。”

    “行。当好乡警,干好本职工作,注意从现行案件中查找现索,不放过任何与此案相关联的人和事。人是活的,总有露马脚的一天,凡事多思考,是人都有弱点,当警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不要紧盯身上罩着光环的几个人,从身边人物寻找突破口。”

    “好好,好的!”我连身应答。猛然觉得章支对我启发很大,在他面前永远觉得自己是个小学生。

    “那就这样,你好自为之。”

    挂断电话后在回所路上边走边体会章支的话。虽然这次汇报碰了一鼻子灰,但从章支的语气中并没责备我。他的意思很明显,第一继续当好乡警;第二指明了今后工作的一些思路。令我感到疑惑的是关于案件方面他好象什么都知道,那要我们来干什么?不多此一举吗?而且并不急于要我俩找到线索突破案件,言外之意要我俩打持久战,莫非另有用意?

    算了,想他娘的,持久就持久,大不了在这乡里呆一辈子,只要大错误不犯,小红包有的拿,小酒有的喝,小妞有的泡,也无谓。

    思忖间,前脚踏进所里,肖副所后脚跟进,“走走走,今天赶集到墟场转转。”

    “着制服巡逻吗?”

    “不是,着便服反扒,你和万头、江满红三人去,扒手可能不认识你们新来的三人。上个集市日已有几个村民报案说在赶集时被划破口袋,丢了钱。”

    “上次反扒不是抓了几个吗?罚了点钱放了。”

    “这二次应该来了高手。丛警你带个对讲机,藏衣服内,我和付海飞在外围接应。”

    “好。”

    赶集的高峰期在上午十一点以后,整个镇上的街道都是人车。农用三轮、四轮车居多,还有窜来窜去的摩托车,川流不息。

    重点部位在农贸市场里面,人比较多。我和江满红假扮情侣,装着逛街买东西,手上提个塑料袋,装了二兜大白菜。万头戴个斗笠,穿双烂解放,跟在我俩二丈以外,东张西望。

    我毫不犹豫牵了江满红小手,二眼不停的往行人中搜索。这小’妞用指甲掐了下我手心,表示对我的反抗,但小手手始终没离开我的手掌。

    我扭过头窥了她一眼,说:“亲爱的,最好挽着我手臂更像情侣。”

    “谁是你亲爱的,我掐死你。”接着又掐了下我手心,一阵酥麻。

    我抿嘴色笑,这便宜可占大方了。“唉!要是肖副所天天派我俩出这个任务,该多好。”

    “想得美!”江满红娇嗔的说。说完真还用双手掉住我一只胳膊,挽得死死的,这妞蛮听话的。

    “你说扒手长什么样?你要仔细观察!”我说。

    “扒手背上又没印字,我怎么知道?”江满红说。

    “主要观察眼神,手上拿有衣服或袋子遮掩,眼睛老往行人口袋里瞅的,十有八九。”

    “噢!”

    “抓扒手时机很重要,要趁其下手或转移钱包时逮人,扒手们往往三四人团伙作案,稍一延缓,赃物就已易手,很难抓到证据。抓到一个以后,其它的都会跑掉,很难抓到第二个同案犯,所以打击起来很困难,如果扒窃金额不大,查不实多次扒窃作案,一般作治安案件罚款了事。”

    “但是,老百姓对扒手好象深恶痛绝!”

    “是的,所以今天我们能当场抓到一二个扒手最好,赶集的老百姓又多,到时会得到英雄般的围观礼遇,不仅能为百姓带来安全感,而且能震慑犯罪。在我们国家扒手是永远抓不尽的,所以震慑永远大于打击。”

    “你好象懂得蛮多。”江满红仰望着我。

    “我也是这几个月在治安组跟苏老和肖副所学的,老同志懂得多,我收获颇大。”

    “你学得这么快,懂这么多,那我还不如到治安组来,在刑侦组天天搞情报资料,整理案卷,烦死了。”江满红嘟噜着说。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用眼神不停的搜索,跟扒手一样。我说:“以贼制贼才是最好的方法,要抓扒手首先要把自己当成扒手,这样才能找到扒手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我俩慢悠悠走在人群中,赶集的人群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这种时段是扒手最佳下手的时机。由于来往的人多,时有路过的人碰在我俩身上。我突然发现一个老太婆,穿一身贵州苗族土织补疤服从江满红右侧蹒跚经过,下意识朝江满红身上靠了一下。

    江满红没注意,只顾和我说话。过身后我回头看了老太婆一眼,她佝偻着背继续往前走。

    我说:“亲爱的,把你的小坤包转过来看看。”

    江满红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坤包外侧已被划了条口子。

    “你坤包里没带钱吧?反扒的警察被扒手偷了钱会笑掉大牙的。”

    “钱倒没有。知道她是扒手那现在怎么还不抓她?”

    “你又没丢钱,怎么抓?”

    我朝二丈外的万头使眼色,他走过来,在一个偏僻处我示意万头盯住那老太婆,她如果没识破我俩身份肯定还会下手。

    我俩和万头掉转头,换了下位置,万头在前盯,我俩在后,慢悠悠的走。

    “你怎么知道那老太婆是扒手?”江满红轻声问我。

    “我瞧她那眼神很诡异,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婆低着头眼神贼溜溜四处转,绝非良善之辈。所谓相由心生就是如此。”

    江满红对我已是佩服的只差来亲我一下了。她丝毫没有心痛坤包被划烂的沮丧心情。

    “你要是去做贼,肯定也很厉害。”江满红娇笑着调侃我。

    “我经常做贼的。”

    “啊!讨厌!那你偷过什么东西?”

    “偷‘情。”我色笑着说。

    “我掐死你!”我手心里又酥麻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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