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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舍简单的竹舍,幽静清逸,门口简单的放着一个竹茶几和二张简单的竹凳,安置在竹舍边的大树下,以便避阴。茶几上放着茶具,凳上坐着二个人,一个慈善的僧人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女孩长着还未脱稚气的圆脸,齐齐的刘海细碎的挡着前额,二个可爱的小发咎绑着粉色的丝带随着风轻轻飘动。

    僧人和善道:“姒谣,武术乃为强身自保,切记不可好斗,而武器则一寸短一寸险,切莫小看了。”姒谣点了点头,那长者又道:“你与我对峙一翻,我仔细教你其中玄机。”说罢随手拿起一根长树枝交于姒谣手中,自己回屋拿了一支筷子道:“来吧。”

    姒谣略一迟疑便直直的刺向那长者,长者微一运气退移开来,姒谣不甘示弱加紧一步,长者略一侧身避开,并顺势向姒谣刺来,姒谣见状硬生生收住身形,回势打开已在面前的筷子,长者也不示弱趁着她收势回身之之际,以筷轻击她手腕,姒谣吃痛松开,手持之物随之应声落地。

    长者收起手,疼爱的抚着打着了姒谣的地方,目不转睛道:“看到没?有时收敛锋芒,却能一击命中,得到事办功倍的效果。所以,姒谣凡事都不要心急,记得等待最佳时机,切勿慌乱扰事。”

    姒谣看着今天有点怪怪的师傅好奇道:“师傅怎么了?和瑨王有关吗?”

    长者停顿了手下的动作,转身回到坐位,倒了杯茶径自喝了起来。姒谣是他一手带大的,是个敏感又感性的孩子。早上瑨王来找过他,希望他能让姒谣作为他女儿的陪嫁丫鬟进宫照顾,因为姒谣年纪和他女儿相仿,又因为姒谣自小习武,一来给作个伴,二来也因她会武,无论从各方都有个保障。长者又没有理由拒绝,姒谣当年就是瑨王带来的,他的命,姒谣的命,都是瑨王救的,可他又不想将姒谣推入那个富丽堂皇的是非之地。不知何时,姒谣以来到他的面前好奇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长者深深的叹了口气,并不遮掩心疼道:“瑨王想让你作陪嫁,随着他女儿进皇宫。”

    姒谣显然有些惊讶:“进宫?我?为什么是我?”

    长者抚了抚她的脸,一把把她抱上了自己的腿,将她疼爱的搂在怀里道:“因为他想让他女儿能很好的在哪里生活。可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帮你拒绝的。”

    姒谣小小的眉头已经纠在了一起。

    长者看了一眼笑着揉开她的眉道:“小丫头,小小年纪拧着眉干嘛?你若不乐意回了便是?”

    姒谣很认真的看像长者道:“师傅,如果是你呢?”

    长者眉头一皱道:“如果是我,也许会允。可你不同,你还小。”

    姒谣笑道:“不是或许,是定会应允,因为救命之恩。可瑨王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不是吗?你不是总是告诫我要报恩吗?我愿意去。”说罢,骨碌一滑,便下了长者腿上道:“师傅我饿了,我们去做饭吃吧。”

    转身便向屋内走去,长者知道姒谣虽年幼,可似长了一颗玲珑心,你不说她也明白。这结果虽是预料之中,可也难免心下难受。

    第二天长者很慎重的为姒谣进行了冠礼,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冠礼。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以为着什么,没有成人的欣喜,这是被逼着长大的,谈不上欣喜。长者并不着急仔细的梳理着,一丝不苟,慢慢的为姒谣挽着发髻,穿上漂亮的衣服。姒谣也没有说话,她知道师傅的不舍和不忍,自己又何尝不是,有那么一霎那姒谣后悔了,后悔答应了,她本可以像个孩子一般任性的说不,可是她并没有,姒谣常常觉得自己身上也许有这什么秘密,为什么?因为这么多年和师傅的相依为命,因为多年前的一场灭顶之灾,因为她是瑨王救的。冠礼结束,两人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长者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牵起姒谣的手,而是简单的一句走吧,便径自出了门。

    快要入冬了,林中的树木已枯黄了一半,只有那竹林依然翠绿,这是她与师傅一起种的。原先只有一小片,后来师傅总是管着她去挖笋,慢慢的,竹林就大了出来。师傅总是说“来年,来年一定多多的让你吃”说了有几个来年了,姒谣都觉得这竹园将来说不定要成为她最大的嫁妆了,如今师傅终于不说了,可她倒是希望那竹林真能成了她的嫁妆。

    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姒谣并不清楚,她没见过,也没听过。她记事以来就一直和师傅在这,偶尔瑨王会来。瑨王比师傅长几岁,是当今陛下的兄弟,为人和蔼,很有气派,衣着华贵,举止谦和。姒谣想,皇宫大概就是那样的人住的地方而已。她只是害怕,害怕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害怕一个人去和一群陌生人说话仅此而已。

    瑨王府,金碧辉煌的门庭,守卫森严,院内到处是姒谣不知名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是和竹舍完全不同的世界,连穿梭在身边的侍女身上都有淡淡的香味,很好闻。亭台水榭,奢华摆设,每一样对于姒谣来说都是新鲜的,可是她却没有心思去观赏,这并不是她要呆的地方。

    师傅说过,她要去的地方,是个如天堂一般美丽的地方。皇宫,是这个国家最华丽的地方,权利的中心,阴谋的诞生地。她要做的就是在哪里用一切的方法保护好她的主人——瑨王的小女儿文云溪。

    文云溪,瑨王的小女儿,芳龄十六,花一般的年纪,本因有着美好未来,拥有一个文武双全的良人,一个有着如此家室的女孩子,想要拥有这些都不太难。怎奈,瑨王常年镇守边关,手握重兵。当朝太后亲点瑨王小女,进宫为后,一来稳住瑨王,二来也为后宫早立正主。皇后过世多年,皇上一直未立,后宫纷争不断。

    如今太后如此做,当真是狠心的很,要知,当今皇上可是瑨王的哥哥,也是文云溪的亲伯伯。当初皇上即位,为防瑨王造反,将其调离京城,镇守边关,可不料多年后,瑨王却已然手握重兵。太后为防其谋反,故将其女召入宫中为后,可谓是一举两得。如其不愿,那定当以抗旨除之,如其愿意,太后自是有恃无恐。

    文云溪,一个柔弱的让人心疼的女子,肤若凝脂,目光柔和如水,眼中似乎总是含着笑意,却显得有些哀怨,气若幽兰:“你就是姒谣?”

    姒谣点头,却不知行礼。僧人忙上前教之,姒谣意下俯身行礼。

    文云溪却将她扶住了,有些疼惜的看着她问道:“你年方几何?”

    姒谣起身,看着文云溪道:“十三岁。”

    文云溪似有些不忍,喃喃自语:“才十三,这又是为何。”

    瑨王眼中满含不忍,却不愿显露,关照道:“云溪。”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梗在喉口,未曾吐露,默默将僧人引出了房门。

    姒谣看到他们将欲出门,脱口而出:“师傅。”

    僧人回首看着她,两人却什么都没有说,僧人上前,关爱了抚了抚她的头,将一块玉佩塞在了她的手中道:“把它留着,或许以后用得到。”

    姒谣却未曾看一眼玉佩,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言语。僧人也便不在说什么,随着瑨王出门了。门慢慢的关上了,却似将她两阻隔在了这个世界的另一边。她们还那么小,小得还应该在父母膝下撒娇任性。

    漫步院中,瑨王开口问道:“你舍得,她还那么小,其实你只要说不,我不会强求的。”

    僧人淡笑一声道:“我知道,可是她总是要离开我的。”

    瑨王不说话,他知道他心中所想:“我救你们的时候,其实并不打算你们报答我,因此你也不必背负太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僧人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房间,那里有他唯一的牵挂:“可是姒谣并不后悔。”

    瑨王又何曾舍下心中的牵挂,那是她最小的女儿,才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呀,当今的太子都已经有三十多了,就是太子的孩子都差不多和云溪同龄。皇兄本就是先王最大的孩子,而自己虽不是先王最小的儿子,却也和皇兄差了十来岁。从情理上来说这就是个乱伦的事,可是却也是乱不起来。太后明白,皇上虽算长寿,可如今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就算是娶了云溪也只是个摆设,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却也是谁都不敢挑明的事。说白了云溪嫁过去就是天下的笑话,皇家的笑话,是太后的人质,是去守活寡。瑨王若不是考虑这么一大家子,和这天下百姓安危。想来,没有造反的意思,也会被太后的这一举动给逼造反了。云溪这个后妈当的,就算有太后护着,瑨王也不免担心起来,别说是后宫,就算在皇子们的眼中,恐怕也什么也不是。

    说是为后宫早立正主,却只是太后的一个傀儡,他也并不求云溪真的能母仪天下,他只求她能平平安安。这无可厚非,这是每个父母对子女最卑微的祈祷。因此,他找到了姒谣,因为她年幼,因为她是女子,因为她会武。如果派大人随嫁,恐太后多疑,若是派男子随嫁,太后定也不会放心,如今姒谣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希望太后会手下留情,容得云溪一偶安逸。想到云溪,瑨王心中又是一阵心悸。

    “云溪,入宫后切莫出头,一切有太后,你放心,爹给你找了个可靠的人,能保你一世平安。”

    “一世?爹,一世有多长?五十年?一百年?”

    瑨王无语,却已然痛彻心扉。云溪是个温顺的孩子,何曾说过如此伤人心的话。话语温柔,却如利刀,刀刀刮在瑨王的心上。是呀,一世有多长,可以有多长,这是谁能决定的?云溪吗?自然不会是。

    文云溪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实在想不出,父亲所谓的一世平安,竟然就是在她的保护下得到的。不禁暗自叹息,或许是自己害了她,本来她也不必进宫。

    文云溪不再看姒谣一眼,径自推开窗去,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夹杂着些许的抱怨。剑眉星目,面容清秀,本是十分俊气的脸上,此时却是杀气腾腾。文云溪似是被这眼神惊到,不敢再看,仓促拉上了窗,回避着那目光,和那目光的主人。却对上了姒谣有些无措的眼神,从来到现在都是如此,文云溪见她如此,心中对父亲的安排更加怀疑。

    “我们后天就要启程了。”文云溪坐下道:“你还有什么人要道别吗?此去恐怕便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没有。”姒谣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

    “没有?”文云溪一惊,好奇道:“你知道进宫代表什么吗?”

    “知道。”姒谣回答的依然干净利落:“瑨王是我的恩人,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文云溪淡淡一笑道:“恩人,或许,后天以后,他便不再是了。”

    姒谣并不是很清楚文云溪所指为何,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自从九年前那场大火后,她便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

    九年前,那时姒谣只有四岁,记忆不是很清晰。只是隐约记得,四岁之前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家境应该不错,家里佣人很多,父母很疼爱自己。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人声音尖尖脆脆的说的是什么,姒谣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父亲跟着走了在父亲离开后的某一天,突然一场大火就将家吞噬掉了,到处都是火,烧红了半边天,家中乱哄哄的,推着挤着往外逃,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出去。姒谣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停的哭着,找着妈妈,可是妈妈长什么样,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只是知道妈妈的手很暖,不停的替她擦着眼泪,告诉她别害怕。然后,妈妈将她抱起就跑,跑到了那里她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人。最后,妈妈带她到了厨房,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厨房水缸的水全部倒尽了,将她抱到了水缸内。她拽着妈妈的衣角不放,妈妈告诉她别怕,一会儿就回来,让她乖乖呆在里面,否则妈妈就永远也不回来了。她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妈妈回来,却又不敢出来,怕妈妈真的就不回来了。她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等得肚子都饿了,等得直想睡觉。最后水缸被人掀开了,但她看到的不是妈妈,而是瑨王。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她对父母一点记忆也没有,可是对瑨王,她倒是一直记得,她一直记得当初瑨王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欣喜的眼神中夹杂着泪水。然后,他就被瑨王带到了师傅身边,一直觉得师傅很亲切,很熟悉,让人很安心,就像一早就认识的了。

    姒谣很聪明,学的也很快,瑨王府上的嬷嬷只用了半天就教会了她所有宫中的规矩,该行的礼,该说的话。其实最好是什么也别说,做好分内的就行,这是嬷嬷不断提醒的。瑨王也简单的和姒谣说了一下宫中的关系,和人物。姒谣大致记了一下,便觉得太过复杂,觉得做陛下似乎很累,不止亲戚多,就连家里人也太多了。

    夜半,姒谣还被嬷嬷和瑨王关照的话语和该有的规矩折磨的不得安寝,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从隔壁房内传来。姒谣心中一紧,隔壁住的正是文云溪,瑨王特意安排她住在文云溪的隔壁,好有个照应。

    姒谣骨碌一下就下了床,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离去,一看文云溪的房门打开。心中不禁一怔,想到,恐怕是文云溪被人劫了去,马上便轻身探去。

    姒谣功夫不错,这也的来与她师傅的教导,自从跟着师傅后她便一直都在习武。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不曾怠慢过。

    姒谣拦住了那人去路,看着面前的那个男子,他的手紧紧的拽着文云溪的。看文云溪的样子不像是被挟持的,她似乎没有挣扎的样子。姒谣吃不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姒谣的出现,只一迟疑,立马松开了文云溪的手,像着姒谣袭了过来。姒谣不敢怠慢,抽手应招。那男子武功不弱,但姒谣却也毫不占下风,两人牵强打个平手。

    “别打了。”文云溪突然开口。

    两人立马就收住了身形,文云溪此时终于明白为何父亲让姒谣保自己一世。金泽是府上出了名的好功夫,那点岁数能有那么好的身手,着实让人惊叹,却不想姒谣能和他打个平手。姒谣的年龄还比金泽小些,而且还是女子。

    金泽回到文云溪身边,又拉起了她的手,想带她离开,文云溪似乎也没有拒绝。姒谣似乎已经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可却还是拦住了他们。金泽又想动手,被文云溪拦下了。

    文云溪走到姒谣面前,带着哀求道:“姒谣,就算我求你,你放我们走吧。”

    姒谣看着文云溪的哀容,心中一阵难过,言语却似乎不松,甚至有些冰冷:“然后呢?”

    金泽和文云溪皆一惊,是呀,然后呢?然后她的父母因为抗旨被斩首,甚至是满门抄斩,亦或是诛九族。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到头来岂不是害人后害己。

    文云溪狠下心,从金泽紧握着的手中撤了出来,不再看他们一眼,回身,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金泽看着余温还在的手,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问道:“你甘心吗?”

    文云溪停下身形,却不回头,暗中咬牙,回道:“为了所有人,我甘心。”再不说一句,离开了。

    金泽却似被定在了那里,痴痴的看着那个背影。是呀,只是为了所有的人,父母,兄妹,所有和她有关的人,自然也是包括他。

    姒谣看着金泽的样子,有些不忍,上前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金泽回头,眼神暗淡道:“去了那里,无论怎么照顾又怎会好?”

    姒谣并不是很明白,虽然师傅说过,皇宫的可怕,但她觉得在可怕也没有她经历的那一天可怕。为何所有人都那么害怕那里?那可是天下财富、权力的聚集地,是很多人梦想的地方。为何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却如虎穴一般。

    次日,浩浩荡荡的婚队向着京城出发。因为相隔甚远,所以送出城门便算作嫁了,宽敞的街道被气派的婚队占去了大半,边上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文云溪端坐在马车内,耳边充斥着欢快的吹打声,声声响亮可在云溪的耳中,如此喜庆的乐声,与文云溪而言,却似催命的响动。姒谣看着一身庄重的文云溪,端庄的婚服,稳重的色彩,镶着亮丽的衣边,华贵的发饰从喜帕下漏出来,黄灿灿的色泽晃动人眼,文云溪似乎从上了马车后便不曾动过一下。姒谣看着这一身自从未尝试过的暗红衣衫左右翻转着,很合身,却总是觉得不是自己的,发髻上的饰品也是真金实银,很沉重,精致却让她莫名的不安。

    不知何时吵闹的响声慢慢静了下来,姒谣小心的抚开了车帘,一片大道,没有一个人,前面也望不着有人烟,身后也见不到了人烟。看来离开已经很远了,姒谣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天边的红像是被人泼了重彩,只留那一片光彩,浩浩荡荡的礼队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和那一声声的銮铃声。似乎清晨那气派,热闹的婚队只是一场游戏,天暗了,也便落幕了。姒谣看着如此景象,心中叹了一声,放下了车帘。转身却对上了文云溪的一双眼睛,姒谣吓了一跳,马上便又恢复的神色。

    “娘娘怎么把喜帕拿下来了?”姒谣看着已经被文云溪扔在一边的喜帕问着。

    “已经出城了,戏也作足了,还有这必要吗?”文云溪话语冷漠。

    姒谣被她话中的寒气逼的莫名一怔,不再多说什么。

    文云溪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话语的冷漠,清了下嗓子,缓和了点语气道:“莫要叫我娘娘,这称呼让我莫名的害怕,心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叫我云溪便好。”

    姒谣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恐怕不好,奴婢还是唤您小姐吧。”

    文云溪似乎很累,不再多言,默认了这样的称呼。在到下个传舍之前,她们都得赶路,她便必须呆在这个马车内。马车装饰的很舒适,一应俱全,还算宽敞,文云溪站起来向着身后那张软榻走去,却没有睡下,只是低着头,抚着那张软榻,想着什么。那软榻铺置的极其柔软,路途再颠簸,有这马车和软榻,也不会妨碍到上面的人休息。姒谣看着文云溪发呆的样子,还是那么娇柔,让人怜爱,和刚才那说话冷漠的文云溪判若两人,想来,她心中定然是极其难过,极其不愿的。

    在第三次落宿传舍的时候,姒谣从文云溪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姒谣立马便追了上去,那人身形敏捷,姒谣连着追了很长一段路才在一个死胡同内追到了那人。

    “金泽,你别躲了。”姒谣对着胡同内人的背影说着。

    那人迟疑的片刻,慢慢转过了身。

    姒谣上前几步,却见金泽脸色憔悴。姒谣心中一软,有所不忍,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原来金泽早便留书随着婚队出了城,一路跟着过来了,由于没有正式的官职和荐信,金泽不能住在传舍,只能小心的躲在门外,却又不敢睡死,怕赶不上,怕就此再也见不到她。为了避免别人发现,金泽都是步行跟着。没有吃好,没有住好,几日下来便成了此番光景。神形消瘦,没有一丝神采,神情颓废。头发散乱,连着衣衫也有些破烂。姒谣有些心疼,却也觉得有些无趣,跟这一时半会又能如何,结果也不会改变什么。

    姒谣虽然没有什么银子,可是一路上由于是云溪的贴身侍婢,所以有些东西需要姒谣采办,因此多少还是有些的。姒谣和金泽在一个饼摊面前坐下了,要了些饼,金泽显然已经饿了些时辰了,可是却还是没有心思吃食,呆呆的往嘴里塞着饼子。

    “你打算怎么办?”姒谣看着金泽如此神奇,未免心中记挂。

    “什么?”金泽回过神来,看着姒谣,眼中却丝毫没有神采。

    “就这么一直跟下去。”姒谣继续追问着金泽。

    金泽看了一眼姒谣,不再说话,继续吃着手中的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想着能多看她一眼。

    “到了京城呢?”姒谣丝毫不放松。

    金泽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是呀,到了京城呢?他能怎么样呢,又可以怎么样呢。姒谣的一句话触到金泽的痛处,却也提醒了他,让他正确面对这个他一直尽力回避的问题。金泽又继续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动作,目光,神态,丝毫没有改变,他似乎只是想找一个能回避这个问题的事情,而眼下只有手中的食物能让他逃避。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姒谣知道金泽心中的挣扎,就像她当初要离开师傅一样,心中明知不可改变,却还是想要努力挽回些什么,但到头来却也什么也留不住。

    接下来的几天,姒谣都留意着人群中的那张面孔,却再也没见了,就在姒谣以为金泽已经回去的时候。文云溪却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文云溪压制着心中的激动,直到到达下一个传舍的时候,才在姒谣的安排上悄悄见了金泽一面。姒谣想,也许自己能帮的也就是这点忙了。

    将金泽安全送出去后,姒谣回到了文云溪的屋内,看着文云溪揪着一起的眉头,心中明白,金泽的出现,再一次的将文云溪的心拨动了,而此次拨动会如何,姒谣不敢想,也不想想。

    云溪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姒谣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姒谣默认了。

    云溪见姒谣不说话,也不再多问道:“回去睡吧。”

    姒谣听着,心中有些不放心,踌躇着,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云溪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姒谣拿着文云溪刚脱下来需要换洗的衣物走出了她的卧室,看着外面下着的小雪,却不其然的对上了金泽的眼神。他正坐在云溪房间对面的屋顶上,呆呆的看着自己身后那亮着灯的房间。雪花温柔的打在他的身上,好似为他伤心,好似想宽慰着他,而他却似乎浑然不知。就算是一个背影,金泽也不愿错过,也许以后连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姒谣虽然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有多难舍,有多刻骨,只是莫名的为他们两惋惜,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老天却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让他们相遇,让他们相爱,却不让他们厮守。

    以后的日子,金泽一直跟着,文云溪默认着,姒谣也当作不知。只是这样的遥望,只会让彼此更不舍,更留恋。

    姒谣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或许自己那天根本就不该出来阻止金泽带走文云溪。如果不是自己,他们现在会如何?幸福的生活再一起吗?不会,他们会亡命天涯,会连累家人。可是至少那样,他们两也许也会快乐,名正言顺的注视着彼此,感受着彼此。如果真的到那时,他们会后悔那样的决定吗?姒谣不得而知。

    京城的第一场大雪,迎来了这个国家的女主人,一个花样年纪的女孩。浩浩荡荡的婚队无声的进入了京城,道路被婚队挤得更加的拥挤起来,一个个随行军官多被雪花肆意的袭击着,却丝毫没有乱了仪仗,输了气势。好奇的人们都探出了头,想来一睹他们的国母,皇城的最大笑话。

    队伍进入了位于城中的贤王府,贤王府一室人都迎在门口,无论主仆,雪虽大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怠慢。宽大的门庭挤满了出来迎接的人,姒谣缓慢从车上走了下来,转身接过马车内递出的一只手,白皙柔软,却说不出的冰凉。云溪慢慢从车内走了出来,贤王府的一室人都叩拜了下去。虽然低着头,云溪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多年不见的三王子,此时他已经是贤王了。云溪走上前,将一身着暗金色的男子扶了起来,男子起身,姣好的面容带着丝丝忧愁的看着面前这个多年不见的姊妹,明日后她却不得不变成自己的长辈,这个国家的女主人,只是这样的长辈,这样的女主人,在整个家族,甚至是整个国家而言又有多大的重要性呢。

    屋内温暖如春,早在得知云溪进京后将住在贤王府的那一刻起,贤王便吩咐人将这间屋子打扫干净,日日命人在室内升暖炉,以便云溪的到来。大队的人马已经回到了皇城中,未显示隆重,太后特意安排明日再由宫中派人将云溪以礼接入皇宫。

    云溪独自走到窗口推开了窗,姒谣感到一阵寒流,却见云溪独自立在窗口,看着窗外,姒谣知道她在看什么,她期盼着那个人的出现,期盼的见到他,虽然大家都知道,见到了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可是还能见到总是好的。姒谣没有阻止,悄然的从身后为她披了一件裘袄。云溪没有回头,将身上的袄紧了紧,继续看着窗外。

    贤王府守卫森严,金泽怎么可能进来呢。虽然心下知道,却还是期待着。院中的地面已经有了薄薄的积雪了,想来明日定然一片银装,那枯树矗立在雪中,显得那般落魄,又那般的可敬。

    白雪皑皑,覆盖了整座城市,安静的街道突然热闹了起来。皇恩浩荡,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行进皇宫。庄严而又隆重,吹打声吵得云溪有些心烦,本是不远的路,却被故意的放慢了步子,云溪不明白,如此可笑的婚礼,如此大的笑话,却进行的如此理所应当。这便是皇家的门面,却也是皇家的手段,权力不外落。

    皇城,安静,整洁。每个人有秩序的做着自己的事,丝毫不关心身边的事。那一幢幢原本遍布在绿荫从中的深红的宫殿,此时却被一片雪白笼罩着,却更显那些殿宇的气色,像朵朵绽放的玫瑰,鲜艳,夺目。那一个个高过枝丫的屋顶,此时却似一座座小雪山般的屹立在哪里。

    金泽远远的看着那个心爱的人被声势浩大的迎进了那个地方,也许此生再无相见日了,只愿相离莫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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