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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言乱语。”若是往日,兰之雎若听他这么打趣,怕早就拧着眉头把他一阵训诫了,此刻语气神情却是淡淡的,“我与桃姑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简兮“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扇了扇,“我想的是怎么样?”

    兰之雎面无表情的同简兮对视了一阵。

    作为好友,兰之雎自然知道,简兮看似散漫随性,心性中却有他坚持执拗的部分,认定的死理定然是谁的劝都不会听的。尤其是对于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定然更是要刨根究底地弄个清楚的。

    这种时候,兰之雎必然也是拗不过他的。

    更何况他并没有作出什么逾礼之事,只不过……

    “不过是与桃姑娘前几日在崇远偶遇,”兰之雎垂眸道,“这些天略有接触罢了。”

    “略有接触?”平日里兰之雎总是一副冷静严肃的样子,如今这稍显弱气犹豫的样子,可真真是前所未见,简兮见状反而更是肯定心中所想,反问道,“略有到礼堂的事物都不顾了,许乾半天都寻不到人的地步吗?”

    “简兮!”兰之雎冷冷道,“纵然我最近有所松懈,却也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批论。”

    “你怕是松懈的太多了。”简兮冷笑一声,“桃之黛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亦不是不知,这哪里来的什么偶遇?平日这般的女子千千万万,你莫非各个都‘略有接触’?偏偏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女子这般另眼相待,莫不成她真有什么妖法,一次偶遇便能勾了你的魂不成?”

    兰之雎自然也发现自己待她的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

    酒楼春日下的惊鸿一瞥,便足以让他记忆尤深。

    回崇远时候林中河边的再遇,更是扰乱他的心如止水。

    明明不过是有些孟浪直接的表白,他曾听许多女子说过千千万万遍,却从没人能说的如她一般让他甜蜜欣喜。

    他见过无数美人珍宝,却无一比的上她眼中一片星辉闪烁。

    他们见他尤岿然不动,却不知心中却乱起一池涟漪。

    他与白华成亲十载,日夜相处,却从未有过此般心情。都道他兰之雎人情淡薄,克己守心,就连他自己在与桃之黛再遇之后才发现,原来那一丝不苟,装满了规矩礼数的一颗心,可以因为一个人跳动如斯。

    哪里来的捂不暖的石头心,明明只要她在面前,就躁动的一塌糊涂了。

    他曾以为,天地之间,皆为方圆,却因为这个人,死板如一的规则都开始了变化,世间万物的颜色都开始鲜明,甚至于他心中剑意,都莫名染上了些许缠绵。

    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欢喜仰慕从不作假,她的直率热情却让他即欣喜,又害怕。

    这是不对的。

    如何,都是不对的。

    他是兰之雎,是武林盟的礼堂堂主,是闻名世间的秋水剑客,是名剑秋池剑的主人,是于他恩人独女白华的夫君。

    于情,于理,他不能两全,问心有愧。

    然而哪怕千百遍的说服自己,每每遇到她时,礼数的枷锁便系数化为齑粉,甚至放下礼堂的事物陪她游玩,却还强撑作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甜蜜又煎熬。

    是以他虚张声势的疏离正直,面对好友如今的质问,却不堪一击。

    “你这莫不是就承认了?”简兮自然也看的见他挣扎的神色,却依旧毫不留情,“你如此可有考虑过白华的想法处境?你又让盟内众人如何去想?”

    白华与兰之雎的种种,兰之雎自然是没有告诉过他的,他便更不明白为何伉俪的十年情深,却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

    这十年来兰堂主在家中的境遇,怕是无人知晓,哪怕白华那般待他,他却也从未抱怨一句。老堂主养育他十二年,亦如白华所言,没有白老堂主,没有白家,便没有几日的兰之雎。

    这样的恩情,他却是从来没有忘记过的。

    “白华……我自是不会伤害她的。”兰之雎本是英俊却漠然的人,年少成名,又身居高位,平日里自然是带着些遥不可及的冷傲气势,哪怕是在简兮面前,大多时候他的沉默都是锋利冰冷的。而今这位武林盟第一的美男子,褪下了身上那层冰霜,露出了内里来,却是疲惫不堪:“我与桃姑娘……也不会有私情。如此说,你满意了?”

    简兮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兰之雎,中原武林,怕是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兰堂主。

    兰之雎与他不同。

    兰之雎可以是严肃的,可以是冰冷的,可以是顽固的,甚至是不近人情的,但是他从来就和风流无缘,无缘的甚至有些木讷乏味。

    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桃之黛的这些特殊,才会让他如此惊讶警惕,为他担心。

    也因为如此,有些话他才不得不说。

    “之雎,同为男子,我亦是有情难自已的时候,更何况,整个武林盟我怕是最没有资格去劝你的人。”简兮一字一句地说,少有的严肃慎重,“即便不提白华,于公于私,你皆要好好斟酌。

    其一,你一向洁身自好,于此更要尤为慎重,难道你守了十年的好名声便这般都不要了吗?

    其二,那桃之黛来历不明,那日在树林中出现便一身血渍,你又怎知她不是魔教派来有意接近你的人?

    之雎,你不是风流的人,这样的错,你犯不起。”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认真,完全没有平日里那不着边际的样子。兰之雎却也只是静静听他说完,依旧一言不发。

    方才二人交谈之时,便起了风,这会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片片雨云来。

    去雁宁的官道修的十分宽阔,方才休息的茶肆刚好修在一片树林边上,再往后的路,两边却都只剩下一片片开阔的平原,和一些零星的树木了。

    一滴水珠打在叶子上,如同是信号一般,呼唤着更多的水滴从云上落下,慢慢便汇成了一场春雨。

    突如其来的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着的沉默,兰之雎站在雨中,再也没有往日那谪仙一般的样子。

    “我知道。”他说,“你说的我都知道。

    就像我方才说的,我和她什么都不会有。”

    天空广阔,雨云之外的大地上依然一片阳光灿烂,只是那颗终于悸动不已,已经温热的心,却又在雨中,渐渐的凉了下了。

    于她,终也不过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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