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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无阿弥多婆夜……

    厅堂里此时响起了《往生咒》,肃穆又沉重,高富林的奶奶也双手合十,坐在了地上,低声吟诵着,加入了超度的行列。

    经文的响起仿佛具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庄凡冷静无比,也在这时,高富林缓缓靠近,从庄凡身体上穿透而过。

    突然,一道原本不属于庄凡的记忆出现在了脑海中,那是高富林的记忆。

    记忆中,高富林确实是个温柔的小男生,但是也是一个窝囊的小男生。

    只要是学校就永远少不了校园暴力,而高富林就是校园暴力的牺牲者。

    悲剧的产生是从两年前开始,那时候的高富林刚刚从外地转学回来,开始的时候,因为是转学生,其他人都比较好奇,所以一下课就有人找他说话,询问着为什么转学之类的话语。

    高富林也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微笑回应着。

    正值青春成长期,爱幻想的女生,比力气的男生,都在校园中并不少见。

    可是高富林这类温文尔雅的体贴帅气小男生是比较少见的,加上他始终以笑脸示人,一开始倒也没有人去排挤欺负他,反而有点小受欢迎。

    可是有一天,当他见到了一起校园敲诈后,生性胆小的他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敲诈同学的主谋是高富林的同班同学,名叫王栝,他是班上的一个流氓混混,学习成绩中等,但是性情暴躁,喜欢找人斗殴,而且经常跟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接触。

    他那天看出了高富林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后就开始轻视了他,先是一次两次的小小挑衅,可是高富林均以为对方只是跟他开个小玩笑,没有在意。

    直到有一天,事态演变成为了指示,那是一节体育课,王栝在休息间隙直接来到了高富林面前,扔给了他五块钱,并让他去买两瓶饮料。

    高富林想着,自己也有点口渴,所以就笑笑去了,完全没有去想对方为什么不自己去买,这明摆着是使唤。

    也是自那一次后,高富林的顺从换来了王栝更加肆无忌惮的欺凌。

    起初高富林也反抗过,争执过,但是最后都在王栝凶狠的目光下低下了头,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心里的阴影已经产生了,再想要抹去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高富林因为在学习上较为优异,加上平时为人很是低调跟随和,所以跟班上不少女生关系都很不错,直到有一天,王栝暗恋的女生找上了高富林。

    两个人在课堂上的笑谈点燃了王栝心中的妒意,当场就极为粗暴地将高富林踹到在地。

    高富林只觉得颜面大失,待看见是王栝后,心中因为惧怕,所以忍了,没有吭声,这使得王栝变本加厉,开始对高富林拳打脚踢。

    也是自那天以后,班上的女生就再也没有人找过他,时间一久,连带着男同学都开始疏远了他。

    高富林知道,自己被孤立完全是王栝在一手操控着,也在几天后,高富林首次跟家人说起了自己在学校的遭遇。

    高富林的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地道农民,信佛,信仰以和为贵,从不曾与人发生过争执,能让则让,在邻里乡亲眼中,夫妻两是一对好人,然而也仅仅只是好人而已。

    小从到大,他们都在告诫着高富林,不要打架,不要欺负同学,要跟同学好好相处,这些高富林都做到了,也做得很好,但是他们没有告诉高富林,自己遇到了欺负该怎么解决,该怎么反抗。

    高富林反抗过,但是所处的家庭环境让他难以坚持自己的反抗,一心以为这只是暂时的,不久后别人就不会再欺负自己了。

    就这样,高富林越过越压抑,学习成绩同时也下滑得厉害。

    一天,爸妈跟朋友去外地做生意了,留下了他跟奶奶在家中。

    他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奶奶,可是信佛的奶奶慈眉善目,没有选择去为高富林讨个公道,反而教育起了高富林,不要靠近他,不要理会他,只要学习成绩好,将来在社会上可以甩他几条街。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也是一个没有原则跟自尊的人。

    高富林就这样继续忍受着,直到初中毕业,欢欣雀跃地离开了那所犹如魔窟一般的学校,进入了高中。

    世事无常,在压抑中,高富林的学习成绩下滑厉害,成为了中等,结果再次跟王栝成为了同学。

    面对着王栝那犹如恶魔般的面孔,高富林绝望了,他跟家人提起了转学,然而父母因为身处外地,走不开,奶奶又是慈祥的,不与人争的,时间一久,转学的事情就被搁置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高富林再也难以忍受欺负,带着怨恨,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故事很短,就好像是在加速放着电影一样,不过却让庄凡感同身受,好像自己成为了高富林。

    屈辱跟怨恨交织,让他恨不得杀死所有欺负他的人,但自身的胆小跟懦弱又让自己根本下不了手,最后为了逃避压力,只有选择了结束生命。

    “怎么样?故事是不是很精彩啊?”高富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话语却冷冰冰的。

    庄凡同情地看着他,佛家讲缘,讲因果,但是不代表不争,人活一世,不论什么信仰,他都是活在斗争中的。

    如高富林这样,已经失去了一颗斗争的心,即便以后步入社会,遇事也只会忍让。

    同时,高富林的事情也为庄凡敲响了警钟。

    “绝对不当和尚。”庄凡难以忍受当了和尚后要遵守的各种戒律,虽然钝空曾跟他说过“何为戒”,但是那只是钝空的理解,而庄凡有他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对自我的理解。

    所以,“不当和尚”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厅堂中《往生咒》依旧在继续念诵着,进入耳中,让人心神平静。

    高富林此时围绕着庄凡,发出了充满着快意的尖锐笑声。

    那笑声其他人听不见,庄凡实在是觉得刺耳,看了眼一旁的老人家,也加入了念诵的队伍中。

    说来也奇怪,本来一脸得意扭曲的高富林在庄凡加入了超度队伍后,开始变得痛苦不堪了起来,那笑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别念啦!”高富林尖声叫着,手捂着头,不断地甩动着。

    “别念啦,我要报仇,我不去投胎。”他面孔扭曲着,看起来十分狰狞。

    庄凡却充耳不闻,没有什么事比现在超度一只恶鬼更重要。

    突然,高富林再也难以保持自己的冷静,穿墙而过,朝着外头逃去了。

    庄凡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停止了念诵,来到了厅堂中,贴近了师傅的耳朵,说道:“高富林已经走了。”

    正在超度的法明法师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睁开了双眼,两眼深邃,说道:“他的根在这里,无碍,超度的力量会指引着他。”

    厅堂中那十几位老妪面容肃穆,围成了一个圈,整个屋子里充满着庄严跟肃穆。

    庄凡一听,也坐在了法明法师身旁,继续念诵着《往生咒》。

    半个小时后,超度的法事依旧在继续着,附近住户似乎也知道这家在做着法事,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过来打扰。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庄凡两眼发热,很温暖,似乎浸泡在温水中一样,让他的眼睛很不适。

    他张开了双眼,两道金光再次出现,直接穿墙而过,看到了不远处躲避在阴影下的高富林,他身上的黑气正在逐渐消散,脸上的表情时而狰狞而是安宁又时而愧疚。

    他察觉到了庄凡的注视,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跟感激,不消片刻,他身上的黑气就彻底地退去了,只剩下了一个单纯的魂体。

    天上似乎打开了一扇窗,洒下了一道莹白微光,照射在了高富林的身上,然后将他缓缓地摄入了那扇窗中。

    “帮我跟我家人说声对不起。”庄凡脑中突然响起了高富林的声音。

    庄凡若有所思,他要如何说?自己不堪压力的重担,死了个一了百了,留下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平白给家里增添了负担跟悲意,怕是他父母跟奶奶要因为这件事平白老了好几岁。

    这是逃避的表现啊,懦夫的表现。真搞不懂他当初自杀时的勇气是哪里来的!

    现在好了,他也应该是去投胎了,临走前心怀愧疚,让自己去替他说对不起,这叫什么事啊!

    庄凡觉得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去说,一直拖到了傍晚,他都没有说出口。

    晚饭是在这家主人家里吃的,一桌的素食,庄凡觉得肚子饿坏了,那饥饿感让他想起了从医院出来时样子。

    席间,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庄凡,大体围绕着法明法师怎么会收庄凡为弟子这个话题展开。

    对四周投来的感兴趣目光,庄凡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继续闷头大吃着,他实在是太饿了。

    同时,也看出了自身的一种规律,似乎眼睛一有动静,自己的肚子就会大饿,好像三四天没吃饭一样。

    “小凡有佛性!”法明法师的回答让四周人默然无语,庄凡假装没有听到,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素食,龙卷风一样,完全不顾自身的形象,卷着菜统统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其他人看着庄凡好似饿鬼投胎一样,眼神很是怪异。

    “难道这就是法明法师说的佛性?”不少人腹诽着。

    也有不少人明着轻笑着说:“有佛性好啊,能吃,来,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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