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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途10《虞恨——恨意恢恢,英雄气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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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风伏不禁喊了出来,他脸上的震怒显而易见。

    “谁?”虎爷问。“官家!”风伏答。

    “我们是匪,他们是官。”虎爷答。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沙子的父亲?”风伏问,声音愈发激昂。

    虎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瞥了一眼风伏,这一瞥,令风伏想起了那位风轻云淡,却洞察一切的先生。虽然,这两人并不相像,说是两个极端也不为过。最终,虎爷还是没能像那位先生一般淡泊下来,他说:“射出去的弓箭,捅出去的长枪,砍出去的大刀,它们没有眼睛。不会管你是皇帝还是庶民,也不会管你是谁家父亲,还是谁家的儿子。打中了就是死,打不中就是幸运,这是我混迹这么多年来,明白的唯一一个道理。”

    “你不恨他们吗?”风伏又问,他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

    虎爷说:“恨,当然恨。”

    风伏说:“难不成,你去复仇了吗?”

    虎爷摇头:“不,没有。”

    风伏说:“那你做了什么?”

    虎爷答道:“我同手下的儿郎们约法三章,不像以前那样烧掉拿不走的货物,不许抢女人,也不许杀鸡儆猴。每次劫掠商贾的时候,都保存一些余地,给他们留下一半的货物,如果他们已经被其他寨子劫过了,那便放弃掉。”

    “就这样?”可想而知,听到这些的风伏脸上的震惊。虎爷竟如此示敌以弱,他真的是被打怂了吗?两个兄弟被人杀死了,他竟不去复仇,反而是偃旗息鼓,就这么妥协了?

    虎爷点头道:“就这样,自从这么规定以后,官家的围剿也少了,我们也落得个安稳平静。”

    风伏指着他,慷慨陈词:“你这只是自己独善其身的理由罢了!”

    十来句话的功夫,已经演变为了风伏对虎爷单方面的指责。若是换成二十分钟前,风伏是断然不敢如此行事的,只是,听完虎爷的话,他为沙子摊上这样一个看似英雄豪爽,实则胆小如鼠的叔叔而感到不平。

    虎爷以鼻息轻轻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随后继续靠在他的宝座上,他说:“也许吧。”但,停了半秒后,他又开口道:“自从父辈那里扛过这顶大旗以后,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一个善终。不光是我,寨子里所有参与过劫掠的人,心里都清清楚楚,他们随时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说着,虎爷竟笑了,他指向自己扯动着的异常狰狞的左脸,说:“我能在这儿和你说上话,属一环侥幸。”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勾当呢?风伏很想如此问,当他看到虎爷脸上的笑容,那与辛酸与无奈形影相依的所谓笑容的时候,他闭上了嘴巴。

    他想要听,听虎爷说。冥冥之中,他也相信,虎爷会道出一个他根本无从辩驳的理由。

    虎爷没有令他失望。虎爷伸手从身后书架上的一个竹篓里掏出了两颗扁平的珠子,一黑一白,将这两颗小珠子摊在手中,将手伸到风伏眼前。随即,他朝着风伏问到:“这是前几年从一个卖茶的车队上搜来的,这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你虽然还是个小娃娃,但见识不一定比我少,你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吗?”

    风伏仔细看了一眼,便说到:“这是方圆。”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先生的桌上也摆了一副。

    虎爷说:“是啊,小娃娃,这个世界可不像这个叫做方圆的玩意儿,只分别装在两个篓子里。硬是要说的话,这个世间是个大框子,框住了所有人,我们也只是其中一颗。”

    虎爷以另一手指着躺在自己手心的两只棋子。

    片刻后,他道:“世间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非黑即白?那是不可能的。官匪官匪,官匪从来都是一家子,相互依存,没有我们匪,他们官就活不下去,同样,没有他们这些官,我们匪就无人可抢了。”

    风伏默默地摇头,他并不相信虎爷那套天方夜谭的说辞。

    虎爷说:“道理其实很简单,要是天下的土匪都死绝,别的不说,那些行商的就绝对不会给官家交税金保平安了,官家没有了收入,自然会分崩离析,你说,他们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吗?至于反过来,那就更好说了,要是缺少官家的管束,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跑当山匪水贼了,谁还会去老老实实做生意呢?毕竟,抢东西总比辛苦赚来要容易许多。”

    听完虎爷短短两句话,风伏已经信了八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如虎爷这般粗鄙山匪,竟都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比起先生那些捉摸不透头脑的大道理,还是虎爷方才说的话更令他知觉震惊。

    “虎爷……”风伏还想说些什么。

    “打住。”虎爷摆出了个停下的手势:“小娃娃,今天说的够多了,本来只打算和你说说沙子的事情,结果一不注意就说漏嘴这么多。”

    风伏这才想起了,刚才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那副责备虎爷的模样,瞬间感到不妙,他偷偷看看虎爷,想要观察虎爷眉宇间是否有所怒意,不过,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行了,小娃娃,别看了,量你还小,大爷我懒也得责难你。”虎爷早就看见风伏那一副事后才后觉的担惊受怕的模样了,于是他出言道。

    “可是……虎爷!”风伏想起了什么。

    这一回,虎爷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

    风伏说:“就算您说让我教给沙子习字,我总不可能拿着刚才那本书一个一个字教给她吧?”

    “哦,这个啊!”虎爷想了想,说:“这个不用担心,你现在住的那个库房里有前几次抢来的书,里边正好有不少大城市里的学塾用的教材,你随便挑一本你会的教给沙子就好。”

    风伏:“……”

    看来,虎爷这儿什么都有。

    在虎爷离开后,风伏看向了自己的手掌,久久未有抬头。因为,今日他又学到了很多。

    …………

    …………

    白马非马,谁人佐证非鹿?

    坚石有色,肉眼难辨黑白。

    人分善恶,果真如此?

    莫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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