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死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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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雨水沿着石坡一缕一缕地流入密道，湿气弥漫，风归容的咳嗽愈发频繁和猛烈。她心下一紧，扯过那人的手腕便开始把脉，一小股真气随着他的血液顺势游走。
“你的心脉……”她哑然失声。那片本该流淌着鲜血的地方，血管枯槁，生机全无，仅靠着一些细小的血液流入心脏维持身体。
“你的雪莲丹，雪莲丹呢？”她道。
“我吃了许多年却也无用。”他的唇角泛开一抹苦笑，云宋看得并不分明。
“兴许，我可以救你！”她笃定的看着他，黑暗中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海。
“如何救？”他收回手，青丝垂在肩上。
“我有两股真气，我想应可调动其中一股真气进入你的心脉。”云宋敛着眉头，背后的石壁传来一丝凉意。
“不可，这两股真气相互制衡，若你突然抽离，先不说你如何救我，便是你自身能否融合剩下的一股真气都难以保证。你想救我，这份心意我心领。”
他垂下眼睑，心中略有酸涩。这么多年，还不曾有一人对他说想要救他，想要他活下来。
可他，怎能为一己之私而害了她。
“我不怕，救不了你我便退出来，这总可以了吧？我这人忠厚老实，向来不欠别人的情。”
想到她从踏入孟府那一刻起便冷淡疏离的面容，此刻的云宋似乎更为真实，她不掩盖心中所想，不矫揉不做作，如此鲜活。
“那便试试，若是不成，你即刻退出。”而我，烂命一条，不过一死。
云宋见他如此爽利，即从丹田气海中引出真气流入风归容的心脉中。她阖着眼，睫毛微微颤抖，修长的黛眉微微蹙起，眉心中央挤出的“川”字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蓦地，她轻轻“哎呦”了一声，身体里另一股真气开始乱窜，撞得丹田气海一阵生疼。
“退出来吧。”风归容淡淡说道，她的真气很温暖，流过他的心脉时如复苏万物的春水。可是他的陈年旧毒早已侵入血液里，他也一早便知晓一切无力回天。
他却信了她。
“再等等。”云宋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流入风归容体内，丹田气海穴如漩涡一般将真气散了出来。
合眼，四周极静。恍惚间，风归容似是能听到幼时代郡崖下的小竹屋里，孩童传来的朗朗书声。模糊地笑了笑，他的丹田里似乎有什么在冲撞着，一下又一下，而他却已不觉疼痛。
云宋靠着有些潮湿的墙壁，罗裙湿濡，脑海里竟是一个略显无力的声音：“若不得已解开封印，万勿动用真气。”
封印，封存她体内旧年落入寒潭时所中的最烈的寒毒。若解开封印，虽有功力，寒毒却无力回天。
“罢了，一时半会死不了！”她咬牙，抽回手来盘膝而坐，解封的心法默念数遍，随着鲜血喷口而出，云宋周身泛着暖流，“成了！”
和风细雨，听风流转。入眼枯木林立，枝桠覆满落雪。那是代郡崖下，依稀间有个小小的身影。
“云姑娘？”她挣扎着抬起眼睑，幽深的密道回荡着他的低语，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能将她叫醒。
“此恩今生无以为报……”他正欲扶她起身，却听她说：“若是没了你的雪莲，你我的命怕是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封印解开之时寒毒发作，鲜血夺口而出，幸而雪莲药性温和且能救命。
他喃喃道：“若非是你……”
“你说什……”她未曾听清他的话，却听到了月忌欢在密道入口处的声音：“少宗主！”
“主子！”接踵而至的是唤歌的声音。
风归容站起身来，转过头深笑。
回到孟府时，苍耳通红着眼眶朝云宋的怀里扑了过去：“姐姐！姐姐你去哪了？”云宋不语，向着孟玉箫身后一直盯着她的七皇子微微点头。
子时，月忌欢轻轻扣门：“少宗主，七皇子来了。”
“早春天寒，七皇子深夜披霜载露而来，想必是为了民女新得的碧螺春吧？”云宋未曾起身也不曾开门相迎，苍耳睡得正香，鼾声阵阵。
“姑娘的碧螺春想来是不错，可是姑娘的人想必更是不错。”楚天意摘下披风，身后的随侍立即接过，便听云宋说道：“七皇子请进吧。”
“姑娘偏安一隅，可想如今风云惊变，大才者入世乃是正道，”那人以极其张扬的姿态坐了下来，浑身男儿气概皆难掩盖，云宋一笑——果真是个锋芒毕露之人。
“皇子殿下莫要高看了云宋，云宋一介女子又不通晓事理，与殿下口中的大才者，相距甚远，”她起身，青丝纠缠，烛光跳跃，“再者，殿下怎知民女是大才？”
“姑娘若非大才，贵妃娘娘也不必舟车劳顿地前来孟府与姑娘叙话，”楚天意微微眯起眼，“今日席上那一杯酒，姑娘喝了，便是给足了我楚天意面子。”
原是和三皇子抢人来了，堂堂七皇子竟也不过如此。
“殿下言重了，民女江湖事未了，怕是承不起殿下的恩德。”
红烛摇曳，碧螺春的茶香溢满了屋子，茶盏微凉，静夜如霜。本已沉落的茶叶又兜转漂浮起来，楚天意面露讶异。
“殿下想要？”映入眼帘的“谋士”二字正逐渐消退，须臾，案子上便再也没有任何痕迹。微风仍透着寒凉，云宋的眼里略带嘲讽，唇角亦挂上了一道不明意味的弧度。
“姑娘可愿？”楚天意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云宋，眉宇间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七皇子既知孟贵妃娘娘与民女交好且以姐妹相称，而贵妃娘娘依附三皇子生母，殿下以为，民女凭何不入三皇子府反倒助七皇子殿下？”云宋半伏着身子在楚天意耳侧说道，苍耳许是睡得深了，口中竟喃喃着呓语。
“三哥的德行，姑娘心知肚明。”楚天意深笑，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行了一礼，眼底尽是嘲讽。
夜愈发深了，西厢房的灯火早已熄灭，那人轻轻敲着桌案，眉眼舒展。
“主子，七皇子离开了。”唤歌站在房门口，目光穿过窗纸上一个微笑的洞口，紧紧盯着楚天意离去的身影，“听姑娘意思，是打算……”
“她的意思，你如何知晓？”风归容阖着眼帘，“唤歌，不知长进。”
“属下知错。”唤歌跪下身，他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有人会治好折磨了主子将近十年的病痛，而这一切，皆归功于东厢房里心思缜密的女子。可唤歌不知，云宋的内力与风归容同源同脉，两相调和，若非如此，仍是无力回天。
终于，门里门外再无动静。
翌日阳光普照，雨后的寒气褪去，云宋换了绫罗雪缎，浑身清爽不少。荷塘里红鲤成群，硕大的荷叶在早春的节气里略显突兀。
苍耳起床时，云宋早已去了前厅，月忌欢一边替怀里的孩子穿着衣服，一边念叨着：“你说你这孩子也不小了，怎么连个衣服也不会穿……”
苍耳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穿好衣服，嘴里不服气地嘟囔：“你是因为见不到云姐姐才这么多怨言！”
万里无云，成群的鸽子相伴飞过天际。雪鸽飞落在月忌欢的肩头，腹部雪白的羽毛下，一卷小小的纸条若隐若现。
前厅，宾客陆续坐下用早膳。远看，孟玉箫的脸隐匿在朝霞万丈的光芒里，看不清他的眉眼，他的唇却格外清晰，如同镀了金边那样，唇纹密密的，描摹着男子的轮廓。云宋站在他身侧，一尺的距离，孟玉箫的脸苍白透明，脸颊早已失了血色。
“阿宋，你要走，我不拦你，”他顿了顿，“但南楚的天若变了，你可曾想过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短暂的静默里，人群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似乎湮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和无措，云宋低头：“我如此惜命，怎会自寻死路。”
“京城风云已积压多时，三皇子与七皇子剑拔弩张，皇帝人在朝堂心在江湖，一旦涉足皇室……”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孟玉箫将要说完的话，孟贵妃正从回廊尽头而来，云宋笑了笑，默默入了前厅。
乍一落座，月忌欢便传音入密：“少宗主，一切都已准备好。”
云宋不做声，前厅里看似熙熙攘攘三五一堆的王侯将相，他们心中早有揣度，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谁先破了这和气，将南楚领向飘摇。
孟贵妃今日穿得十分明艳，妖娆的桃花面使得她分外动人。这会她刚坐，便瞧得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贵族们正襟危坐，个个都噤了声，云宋不理会，兀自喂苍耳喝粥。
“你带着苍耳即刻动身前往东吴，沿途布下暗桩，我有些事尚未解决，需在南楚多留些时日。”
月忌欢一愣，低眉看向云宋:“好。”
他掷地有声地说着，云宋亦抬头看着他。那两双眼睛，仿若星河，繁星之多，数不胜数。
这厢待孟贵妃落了座，楚轻展又嗤笑两声，瞪了瞪楚天恒，又瞧了瞧楚天意：“你们怕贵妃娘娘作甚？”
楚天恒吃瘪，想着自己还不如一个妃嫔得父皇宠信，登时红了脸，瞳孔里充满了楚轻展不屑的神情，须臾，他压低嗓音说道：“也没见你怎么翻腾！”
楚天意倒是不显山不露水，一派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样貌，用膳的动作行云流水、严丝合缝，无一星半点的破绽。
云宋笑了笑，不明意味。
当是时，气氛微妙，孟老家主却从偏房踱步而出，气相平和：“今日各方英豪贵人们便要离开江东回府，老朽无甚好礼，今日一膳尽我江东之力搜罗了许多特产，还望各位不弃。”
桌上着实没什么鱼肉，倒是江东盛产的茶菇、凉草、波若香茶颇为独特，孟贵妃附和孟老家主说了几句，也算过场。
云宋很快离桌，出了前厅便见孟玉箫已经候着，二人脚步颇快，声音也随风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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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雨水沿着石坡一缕一缕地流入密道，湿气弥漫，风归容的咳嗽愈发频繁和猛烈。她心下一紧，扯过那人的手腕便开始把脉，一小股真气随着他的血液顺势游走。
“你的心脉……”她哑然失声。那片本该流淌着鲜血的地方，血管枯槁，生机全无，仅靠着一些细小的血液流入心脏维持身体。
“你的雪莲丹，雪莲丹呢？”她道。
“我吃了许多年却也无用。”他的唇角泛开一抹苦笑，云宋看得并不分明。
“兴许，我可以救你！”她笃定的看着他，黑暗中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海。
“如何救？”他收回手，青丝垂在肩上。
“我有两股真气，我想应可调动其中一股真气进入你的心脉。”云宋敛着眉头，背后的石壁传来一丝凉意。
“不可，这两股真气相互制衡，若你突然抽离，先不说你如何救我，便是你自身能否融合剩下的一股真气都难以保证。你想救我，这份心意我心领。”
他垂下眼睑，心中略有酸涩。这么多年，还不曾有一人对他说想要救他，想要他活下来。
可他，怎能为一己之私而害了她。
“我不怕，救不了你我便退出来，这总可以了吧？我这人忠厚老实，向来不欠别人的情。”
想到她从踏入孟府那一刻起便冷淡疏离的面容，此刻的云宋似乎更为真实，她不掩盖心中所想，不矫揉不做作，如此鲜活。
“那便试试，若是不成，你即刻退出。”而我，烂命一条，不过一死。
云宋见他如此爽利，即从丹田气海中引出真气流入风归容的心脉中。她阖着眼，睫毛微微颤抖，修长的黛眉微微蹙起，眉心中央挤出的“川”字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蓦地，她轻轻“哎呦”了一声，身体里另一股真气开始乱窜，撞得丹田气海一阵生疼。
“退出来吧。”风归容淡淡说道，她的真气很温暖，流过他的心脉时如复苏万物的春水。可是他的陈年旧毒早已侵入血液里，他也一早便知晓一切无力回天。
他却信了她。
“再等等。”云宋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流入风归容体内，丹田气海穴如漩涡一般将真气散了出来。
合眼，四周极静。恍惚间，风归容似是能听到幼时代郡崖下的小竹屋里，孩童传来的朗朗书声。模糊地笑了笑，他的丹田里似乎有什么在冲撞着，一下又一下，而他却已不觉疼痛。
云宋靠着有些潮湿的墙壁，罗裙湿濡，脑海里竟是一个略显无力的声音：“若不得已解开封印，万勿动用真气。”
封印，封存她体内旧年落入寒潭时所中的最烈的寒毒。若解开封印，虽有功力，寒毒却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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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她挣扎着抬起眼睑，幽深的密道回荡着他的低语，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能将她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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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愿？”楚天意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云宋，眉宇间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七皇子既知孟贵妃娘娘与民女交好且以姐妹相称，而贵妃娘娘依附三皇子生母，殿下以为，民女凭何不入三皇子府反倒助七皇子殿下？”云宋半伏着身子在楚天意耳侧说道，苍耳许是睡得深了，口中竟喃喃着呓语。
“三哥的德行，姑娘心知肚明。”楚天意深笑，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行了一礼，眼底尽是嘲讽。
夜愈发深了，西厢房的灯火早已熄灭，那人轻轻敲着桌案，眉眼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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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穿好衣服，嘴里不服气地嘟囔：“你是因为见不到云姐姐才这么多怨言！”
万里无云，成群的鸽子相伴飞过天际。雪鸽飞落在月忌欢的肩头，腹部雪白的羽毛下，一卷小小的纸条若隐若现。
前厅，宾客陆续坐下用早膳。远看，孟玉箫的脸隐匿在朝霞万丈的光芒里，看不清他的眉眼，他的唇却格外清晰，如同镀了金边那样，唇纹密密的，描摹着男子的轮廓。云宋站在他身侧，一尺的距离，孟玉箫的脸苍白透明，脸颊早已失了血色。
“阿宋，你要走，我不拦你，”他顿了顿，“但南楚的天若变了，你可曾想过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短暂的静默里，人群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似乎湮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和无措，云宋低头：“我如此惜命，怎会自寻死路。”
“京城风云已积压多时，三皇子与七皇子剑拔弩张，皇帝人在朝堂心在江湖，一旦涉足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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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宋不做声，前厅里看似熙熙攘攘三五一堆的王侯将相，他们心中早有揣度，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谁先破了这和气，将南楚领向飘摇。
孟贵妃今日穿得十分明艳，妖娆的桃花面使得她分外动人。这会她刚坐，便瞧得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贵族们正襟危坐，个个都噤了声，云宋不理会，兀自喂苍耳喝粥。
“你带着苍耳即刻动身前往东吴，沿途布下暗桩，我有些事尚未解决，需在南楚多留些时日。”
月忌欢一愣，低眉看向云宋:“好。”
他掷地有声地说着，云宋亦抬头看着他。那两双眼睛，仿若星河，繁星之多，数不胜数。
这厢待孟贵妃落了座，楚轻展又嗤笑两声，瞪了瞪楚天恒，又瞧了瞧楚天意：“你们怕贵妃娘娘作甚？”
楚天恒吃瘪，想着自己还不如一个妃嫔得父皇宠信，登时红了脸，瞳孔里充满了楚轻展不屑的神情，须臾，他压低嗓音说道：“也没见你怎么翻腾！”
楚天意倒是不显山不露水，一派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样貌，用膳的动作行云流水、严丝合缝，无一星半点的破绽。
云宋笑了笑，不明意味。
当是时，气氛微妙，孟老家主却从偏房踱步而出，气相平和：“今日各方英豪贵人们便要离开江东回府，老朽无甚好礼，今日一膳尽我江东之力搜罗了许多特产，还望各位不弃。”
桌上着实没什么鱼肉，倒是江东盛产的茶菇、凉草、波若香茶颇为独特，孟贵妃附和孟老家主说了几句，也算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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