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壁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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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储俏阁，云宋便被扑面而拉的异域熏香熏得不轻，纳兰君止面色从容，见一大茶壶迎上来，他从袖中掏出两个金元宝摊在手心，道：“雅阁，要中原的。”
说完，拉着换成男装的云宋往楼上去，大茶壶在前头引着，顺着旋而直上的楼梯越走越是安静，直到耳边再没了嘈杂，大茶壶这才躬身堆笑：“二位贵客，里面儿请。”
待他下楼去招呼人找个“中原的”时候，云宋问道：“这儿不是胡女最美吗？你找中原的做什么？而且，”她顿了顿，“世子大人您对青楼这一套熟得很呐！”
纳兰君止长眉曳曳，语音轻佻：“阿宋心有怨气？”
他那声“阿宋”叫的温存，语调微微拔高，云宋面色红了红，支支吾吾道：“那……那什么……你还没说，为何找中原的？”
纳兰君止敛了神，低声说：“这儿这有一个中原的，听说是七皇子带来的。”
云宋虽然早有预料，像纳兰君止这般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何以沦落到逛青楼的地步，却仍有些郁结。
雅阁极为舒适，摆件别致，小厮勤快地送进酒菜来，云宋一闻，是上好的龙岩沉缸，不加糖而甜，不着色而红，不调香而芳，琥珀光泽，倒是甘甜醇厚。
“棋下不过你，酒倒是能喝得过你！”云宋不禁想起在现代喝的花雕，整整八两，把蔚珂和孟素亭喝得做春梦，她倒也只是醉得站不稳。
二人对酌，沉缸酒的香引得云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纳兰君止不作声，只见笑意和举杯的动作，迎合云宋的起落一口一口地啜酒，倒是越喝越似翡翠中的血玉，眼波间流转的神情只有清明。
行云流水般抬手、斟酒、碰杯、啜饮，纳兰君止的目光透过杯中酒，隐隐落在云宋酡红的脸上，那日在纳兰王府她也是喝得如此，却不如今日醉得厉害。
只见云宋一撑下巴，肋骨“砰”地撞在桌上，她吃痛地呲了呲牙，扔下手中的青瓷小坛，揉了又揉，那中原美女推门而入时，云宋举着的杯刚好放在了桌上，口中还呢喃说道：“王八羔子敢炸死老子，看老子降龙十八掌……”
而后，软绵绵的十八掌噼里啪啦落在了纳兰君止身上，那女子低头不语，倒引得云宋向她看去，只听她又道：“嘿，我就说，我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门是大敞的，春帷是掀开的，美人是穿着衣服的。不知怎的，云宋脑子里就是一幅挥之不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春宫图，上边的是美女，下边的是纳兰君止。
靠，不是喝多了看花眼了吧？再看看，再看看。再一看，纳兰君止芝兰玉树的身影已经走到美女面前，只见他低声说了什么，那女子点头应了应，眼波涟涟地望了他一眼。
没错！绝对是暗送秋波！
云宋“扑通”一声倒在床榻上之前，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暗送秋波。
门关上了，春帷放下来了，美女的衣服……咦？美女呢？美女去哪了？
美女没有，还有美男。纳兰君止人神共愤的脸好像就在面前，唇红齿白，媚眼直抛。云宋觉得大概是做梦了，没喝倒纳兰君止先把自己给喝倒了。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面前的脸，嗯，触感很好……一通乱抓，面前那人的衣服似乎散开了，露出内里薄薄的里衣，她不禁喃喃：“美色惑人，美色惑人……”
暗香隐隐，雪莲如酒，只闻脱衣声细细碎碎，暖香萦帐，有人问：“可是惑住你了？”
温凉的手拨开她额前细碎如缕的发丝，沁骨的玉寒透过头骨渗进脑中，鼻息间全是雪莲的淡淡香气，一点湿润从脸颊游走至下颚，纳兰君止湿了锦帕替云宋轻轻拭面，微风吹佛而过，尽是舒爽。云宋低低应了一声：“惑住了。”说罢又蹭了蹭那温凉的手。
纳兰君止的眼角微微眯起，浅淡的笑声从他唇齿间飘逸而出，他低下头来仔细端详云宋的眉眼，却不料平躺的人儿一翻身，手便顺势挽在他低下的脖颈上，一张娇艳的唇擦着脸颊一口一口吐出均匀的呼吸。
可不能怪他占便宜。
他笑得醉人，脸颊微侧，云宋唇上一阵清凉软糯，不由张口，愈发觉得那滋味像极了冰糖，丁香小舌轻轻舔了舔，又舔了舔。纳兰君止的眼底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如同孤舟泛海的天际银亮的电极，一道一道劈在他难以平静的心上。
刹那间，唇齿相交，有如跨越前世今生的光年，沉潜的心如云雾后愈来愈清晰的月，顿时的豁然开朗像游鱼越过龙门，激起晶莹的水珠。
云宋挽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纳兰君止伸出手来，指尖滑过她的眉眼和脸颊，最后，手掌轻轻贴在她的额上。那只手终于松了下来，她大喇喇地一翻身，如同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酣睡。
梦里，她继续说道：“棋下不过你，酒喝不过你，这辈子我算是……算是……”
纳兰君止绽开的唇被云宋舔得愈显红润，他抬起手来抚过唇角，笑如天莲，瞟着睡态可掬全然不知所谓的云宋，他追问：“算是什么？”
云宋又嘀咕了什么，他低下头才堪堪听清，她说：“输给你了。”
窗外略有阴霾，他心里却骄阳如炙，闻声笑意更甚道：“把人输给我可好？”
睡得天昏地暗的云宋抹了把额，点头答：“也行。”
风软云轻，夙雾将至，斟酌晚月色，竟在烟花柳巷之地的一张小榻前，灼生出了明朗堪星辰的欣悦颜色。
纳兰君止的笑意如溶溶漾漾的白欧飞起般，鳜鱼肥，秋燕归，寂清中铺开了的艳色莲花朵朵绽放，低低的笑音更似山野流泉般清冽如泓。
想是二更短烛三更酒，却也不比她张扬一句，随性一句，彻然一句——也行。他琢磨，倒是比之从前愈发好奇这份心情缘来何故。
云宋打了个响嗝，一个充满酒气极不斯文的大大的响嗝，她眯起眼，头顶的云帐似乎还在旋转，转得天昏地暗，转得……她极力将眼张开一道缝隙，美酒在手，美男在怀，不枉她穷尽上一生做了个处女鬼。
纳兰君止摇头望了一眼云宋勾上他手臂的手，失笑那张笑得甚为满意的精致脸孔。
此处新月偏明，料峭上生了一朵敦厚的云，窗外，余光收拢的天际，太极殿即将霜风遍地。
翌日，霜华院里日上三竿，蓝珠站在云宋的房门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里面那位有出来的迹象，她再竖着耳朵一听，嘿，正主儿像是说上梦话了。
“酒呢？酒没了……”
“我这是上哪了？不会是回去了吧？没有吧，好像没有……”
“啧，这衣服怎么穿啊……”
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一句有她蓝珠用武之地的了，说时迟那时快，“砰”一声开门的急响，云宋神情呆滞地止住穿衣的动作，目光因艳阳而晃了晃。
蓝珠尴尬地僵在原地，此情此景，她只想说:非礼勿视！
高阁上，纳兰君止指尖青白，趣÷阁力甚笃，落下的墨迹张扬豪放，唤歌在一旁瞧着，世子今日之字不同以往。
往日之字深沉内敛暗藏风韵与锋芒，端的是楷之方正，今日却一改沉潜，一手草书落趣÷阁有神，行云流水绝不拖沓，“点苍阁”三字一气呵成！
“唤歌，拿去做了牌匾挂在高阁上。”纳兰君止搁下趣÷阁，白色衣履微微扬起，翠竹掩映的风光里，目及清庭院，再往后便是霜华，只见蓝珠踌躇了片刻终于将房门阖上，他欣然，想来蓝珠这侍女云宋还颇为受用。
唤歌抽走桌上的生宣，心中赞叹一番，又想来这高阁自落成之日起便没有名字，如今得世子提趣÷阁，总算是有始有终。能让世子如此心情大好有这闲情逸致的，恐怕除了云宋谁都不遑多让。
若是青啼回来，想必王府中除了管家玮云、司账蓝珠、厨子布公和老王爷外，又要多一个替世子高兴的人了。多年的死气沉沉，如今云开月明，当真值得庆贺。
蓝珠战战兢兢地合上门，只见床上的云宋又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起衣服来，一边穿一边问道:“你是管账的？”
蓝珠错愕:“郡主怎么知道？”
“手上的茧子呗，我有个老友长年打算盘，指腹上也是如此，”云宋打了个哈欠，“你叫什么？来做什么？”
蓝珠敛神:“奴婢蓝珠，是王府中的司账，因着王府里只有奴婢一个女侍，是以世子便将奴婢指派过来侍候郡主。”
“我还用侍候？”云宋反问。
蓝珠手心一冒汗，不由想起世子叮嘱的话来，释然道:“郡主出门在外，带有武艺的固然好，可一旦进了宫便会适得其反，奴婢自认圆滑，希望能得郡主青睐。”
寥寥数句，云宋却点头:“如此就辛苦你了，日后私下里对我用平语就是，奴婢长奴婢短的，我受不来这一套。”
蓝珠闻言，果真应了世子那句“郡主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于是笑道:“世子说郡主会留下我，郡主果真留下我了！”
云宋将中衣穿毕，见眼前纳兰君止遣人送来的月白宫装，心有犹疑，看样子似乎和她的身量大小颇为符合。
“蓝珠，这么复杂的衣服就……”
“我来给郡主穿！”蓝珠兴致勃勃地捧起繁复的宫装，云宋本想让她换了，见她这兴奋样，终归是由她摆布了。
月白褶裙，裙摆绣云，清光束腰，玉兰缀发，蓝珠端盆替云宋净面，摆上一通胭脂水粉，云宋的眉梢颤了颤，道:“蓝珠，那啥……我不用胭脂水粉……”
蓝珠道:“那奴婢替郡主画个眉吧。”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云宋终于得以呼吸一番门外的空气，只见回廊尽处一小老儿端了膳食盘，步履稳健地朝她走过来。
蓝珠上前介绍:“这是布公，王府中的厨子。布公的手艺一等一的好，一手药膳更是做得妙绝，京城中鲜有敌手，郡主尝尝吧。”
云宋对布公微微颔首，这才想起有些时日不曾见过夏侯阙了。
她道:“蓝珠，你家世子呢？”
“世子今日要进宫面圣，这个时辰应是已经去了。”
云宋喝了一口粥，点头:“一会儿用完膳，你陪我出趟府。”
蓝珠忙不迭地追问:“郡主，我们去哪？”
云宋贼兮兮地一笑:“我们也进宫。”
三皇子和皇后以及重家一族败落，云宋唯一庆幸的是把华安夏侯和淮郡许家都捞了出来，眼下最大的阻碍便是七皇子楚天意，他一死，南楚纷乱指日可待。
乱了好，乱世出枭雄，给这南楚换个姓，方才不辜负云宋祈月背负于她这一身的国仇家恨。
抛花楼里，蓝珠可算开了眼界，夏侯阙还不曾离开，云宋先见了许成鸢。
“京中所传的郡主果真是你！你想让七皇子死何须自己出手？这几日逗留于京城的江湖势力惨遭清洗，除了我和夏侯，也只有行走门派的折凰和江东孟府尚且为皇上所用，怎么你不知道吗？”许成鸢狐疑，又道，“七皇子不知从哪带回来个女子养在储俏阁里，听说七皇子对她情根深种，但因她出身实在低微，入不得皇上的眼，是以只能先金屋藏娇了。”
云宋突然想起昨晚纳兰君止一定要去储俏阁，她的心不由一颤。
许成鸢又兀自说道:“你说他怎不看上我抛花楼的姑娘？这样办起事来多方便。”
纳兰君止去储俏阁见的那位中原女子，二人眼中暗送的“秋波”，殷府突然冒出的嫡女，七皇子多日收敛锋芒，以及孟玉琴的拉拢和皇上将她放出宫的动作。似乎有一张弥天大网已经铺展开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处推动，看似风平浪静的景都竟隐隐有些肃杀的气息。
“我觉得你倒不如作壁上观，”许成鸢递了杯茶，“暗中这人本事通天，我的暗桩查探多番无果，不过倒查出了更惊人的事来。”
云宋扬眉:“哦？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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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储俏阁，云宋便被扑面而拉的异域熏香熏得不轻，纳兰君止面色从容，见一大茶壶迎上来，他从袖中掏出两个金元宝摊在手心，道：“雅阁，要中原的。”
说完，拉着换成男装的云宋往楼上去，大茶壶在前头引着，顺着旋而直上的楼梯越走越是安静，直到耳边再没了嘈杂，大茶壶这才躬身堆笑：“二位贵客，里面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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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君止长眉曳曳，语音轻佻：“阿宋心有怨气？”
他那声“阿宋”叫的温存，语调微微拔高，云宋面色红了红，支支吾吾道：“那……那什么……你还没说，为何找中原的？”
纳兰君止敛了神，低声说：“这儿这有一个中原的，听说是七皇子带来的。”
云宋虽然早有预料，像纳兰君止这般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何以沦落到逛青楼的地步，却仍有些郁结。
雅阁极为舒适，摆件别致，小厮勤快地送进酒菜来，云宋一闻，是上好的龙岩沉缸，不加糖而甜，不着色而红，不调香而芳，琥珀光泽，倒是甘甜醇厚。
“棋下不过你，酒倒是能喝得过你！”云宋不禁想起在现代喝的花雕，整整八两，把蔚珂和孟素亭喝得做春梦，她倒也只是醉得站不稳。
二人对酌，沉缸酒的香引得云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纳兰君止不作声，只见笑意和举杯的动作，迎合云宋的起落一口一口地啜酒，倒是越喝越似翡翠中的血玉，眼波间流转的神情只有清明。
行云流水般抬手、斟酒、碰杯、啜饮，纳兰君止的目光透过杯中酒，隐隐落在云宋酡红的脸上，那日在纳兰王府她也是喝得如此，却不如今日醉得厉害。
只见云宋一撑下巴，肋骨“砰”地撞在桌上，她吃痛地呲了呲牙，扔下手中的青瓷小坛，揉了又揉，那中原美女推门而入时，云宋举着的杯刚好放在了桌上，口中还呢喃说道：“王八羔子敢炸死老子，看老子降龙十八掌……”
而后，软绵绵的十八掌噼里啪啦落在了纳兰君止身上，那女子低头不语，倒引得云宋向她看去，只听她又道：“嘿，我就说，我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门是大敞的，春帷是掀开的，美人是穿着衣服的。不知怎的，云宋脑子里就是一幅挥之不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春宫图，上边的是美女，下边的是纳兰君止。
靠，不是喝多了看花眼了吧？再看看，再看看。再一看，纳兰君止芝兰玉树的身影已经走到美女面前，只见他低声说了什么，那女子点头应了应，眼波涟涟地望了他一眼。
没错！绝对是暗送秋波！
云宋“扑通”一声倒在床榻上之前，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暗送秋波。
门关上了，春帷放下来了，美女的衣服……咦？美女呢？美女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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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面前的脸，嗯，触感很好……一通乱抓，面前那人的衣服似乎散开了，露出内里薄薄的里衣，她不禁喃喃：“美色惑人，美色惑人……”
暗香隐隐，雪莲如酒，只闻脱衣声细细碎碎，暖香萦帐，有人问：“可是惑住你了？”
温凉的手拨开她额前细碎如缕的发丝，沁骨的玉寒透过头骨渗进脑中，鼻息间全是雪莲的淡淡香气，一点湿润从脸颊游走至下颚，纳兰君止湿了锦帕替云宋轻轻拭面，微风吹佛而过，尽是舒爽。云宋低低应了一声：“惑住了。”说罢又蹭了蹭那温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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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能怪他占便宜。
他笑得醉人，脸颊微侧，云宋唇上一阵清凉软糯，不由张口，愈发觉得那滋味像极了冰糖，丁香小舌轻轻舔了舔，又舔了舔。纳兰君止的眼底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如同孤舟泛海的天际银亮的电极，一道一道劈在他难以平静的心上。
刹那间，唇齿相交，有如跨越前世今生的光年，沉潜的心如云雾后愈来愈清晰的月，顿时的豁然开朗像游鱼越过龙门，激起晶莹的水珠。
云宋挽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纳兰君止伸出手来，指尖滑过她的眉眼和脸颊，最后，手掌轻轻贴在她的额上。那只手终于松了下来，她大喇喇地一翻身，如同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酣睡。
梦里，她继续说道：“棋下不过你，酒喝不过你，这辈子我算是……算是……”
纳兰君止绽开的唇被云宋舔得愈显红润，他抬起手来抚过唇角，笑如天莲，瞟着睡态可掬全然不知所谓的云宋，他追问：“算是什么？”
云宋又嘀咕了什么，他低下头才堪堪听清，她说：“输给你了。”
窗外略有阴霾，他心里却骄阳如炙，闻声笑意更甚道：“把人输给我可好？”
睡得天昏地暗的云宋抹了把额，点头答：“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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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二更短烛三更酒，却也不比她张扬一句，随性一句，彻然一句——也行。他琢磨，倒是比之从前愈发好奇这份心情缘来何故。
云宋打了个响嗝，一个充满酒气极不斯文的大大的响嗝，她眯起眼，头顶的云帐似乎还在旋转，转得天昏地暗，转得……她极力将眼张开一道缝隙，美酒在手，美男在怀，不枉她穷尽上一生做了个处女鬼。
纳兰君止摇头望了一眼云宋勾上他手臂的手，失笑那张笑得甚为满意的精致脸孔。
此处新月偏明，料峭上生了一朵敦厚的云，窗外，余光收拢的天际，太极殿即将霜风遍地。
翌日，霜华院里日上三竿，蓝珠站在云宋的房门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里面那位有出来的迹象，她再竖着耳朵一听，嘿，正主儿像是说上梦话了。
“酒呢？酒没了……”
“我这是上哪了？不会是回去了吧？没有吧，好像没有……”
“啧，这衣服怎么穿啊……”
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一句有她蓝珠用武之地的了，说时迟那时快，“砰”一声开门的急响，云宋神情呆滞地止住穿衣的动作，目光因艳阳而晃了晃。
蓝珠尴尬地僵在原地，此情此景，她只想说:非礼勿视！
高阁上，纳兰君止指尖青白，趣÷阁力甚笃，落下的墨迹张扬豪放，唤歌在一旁瞧着，世子今日之字不同以往。
往日之字深沉内敛暗藏风韵与锋芒，端的是楷之方正，今日却一改沉潜，一手草书落趣÷阁有神，行云流水绝不拖沓，“点苍阁”三字一气呵成！
“唤歌，拿去做了牌匾挂在高阁上。”纳兰君止搁下趣÷阁，白色衣履微微扬起，翠竹掩映的风光里，目及清庭院，再往后便是霜华，只见蓝珠踌躇了片刻终于将房门阖上，他欣然，想来蓝珠这侍女云宋还颇为受用。
唤歌抽走桌上的生宣，心中赞叹一番，又想来这高阁自落成之日起便没有名字，如今得世子提趣÷阁，总算是有始有终。能让世子如此心情大好有这闲情逸致的，恐怕除了云宋谁都不遑多让。
若是青啼回来，想必王府中除了管家玮云、司账蓝珠、厨子布公和老王爷外，又要多一个替世子高兴的人了。多年的死气沉沉，如今云开月明，当真值得庆贺。
蓝珠战战兢兢地合上门，只见床上的云宋又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起衣服来，一边穿一边问道:“你是管账的？”
蓝珠错愕:“郡主怎么知道？”
“手上的茧子呗，我有个老友长年打算盘，指腹上也是如此，”云宋打了个哈欠，“你叫什么？来做什么？”
蓝珠敛神:“奴婢蓝珠，是王府中的司账，因着王府里只有奴婢一个女侍，是以世子便将奴婢指派过来侍候郡主。”
“我还用侍候？”云宋反问。
蓝珠手心一冒汗，不由想起世子叮嘱的话来，释然道:“郡主出门在外，带有武艺的固然好，可一旦进了宫便会适得其反，奴婢自认圆滑，希望能得郡主青睐。”
寥寥数句，云宋却点头:“如此就辛苦你了，日后私下里对我用平语就是，奴婢长奴婢短的，我受不来这一套。”
蓝珠闻言，果真应了世子那句“郡主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于是笑道:“世子说郡主会留下我，郡主果真留下我了！”
云宋将中衣穿毕，见眼前纳兰君止遣人送来的月白宫装，心有犹疑，看样子似乎和她的身量大小颇为符合。
“蓝珠，这么复杂的衣服就……”
“我来给郡主穿！”蓝珠兴致勃勃地捧起繁复的宫装，云宋本想让她换了，见她这兴奋样，终归是由她摆布了。
月白褶裙，裙摆绣云，清光束腰，玉兰缀发，蓝珠端盆替云宋净面，摆上一通胭脂水粉，云宋的眉梢颤了颤，道:“蓝珠，那啥……我不用胭脂水粉……”
蓝珠道:“那奴婢替郡主画个眉吧。”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云宋终于得以呼吸一番门外的空气，只见回廊尽处一小老儿端了膳食盘，步履稳健地朝她走过来。
蓝珠上前介绍:“这是布公，王府中的厨子。布公的手艺一等一的好，一手药膳更是做得妙绝，京城中鲜有敌手，郡主尝尝吧。”
云宋对布公微微颔首，这才想起有些时日不曾见过夏侯阙了。
她道:“蓝珠，你家世子呢？”
“世子今日要进宫面圣，这个时辰应是已经去了。”
云宋喝了一口粥，点头:“一会儿用完膳，你陪我出趟府。”
蓝珠忙不迭地追问:“郡主，我们去哪？”
云宋贼兮兮地一笑:“我们也进宫。”
三皇子和皇后以及重家一族败落，云宋唯一庆幸的是把华安夏侯和淮郡许家都捞了出来，眼下最大的阻碍便是七皇子楚天意，他一死，南楚纷乱指日可待。
乱了好，乱世出枭雄，给这南楚换个姓，方才不辜负云宋祈月背负于她这一身的国仇家恨。
抛花楼里，蓝珠可算开了眼界，夏侯阙还不曾离开，云宋先见了许成鸢。
“京中所传的郡主果真是你！你想让七皇子死何须自己出手？这几日逗留于京城的江湖势力惨遭清洗，除了我和夏侯，也只有行走门派的折凰和江东孟府尚且为皇上所用，怎么你不知道吗？”许成鸢狐疑，又道，“七皇子不知从哪带回来个女子养在储俏阁里，听说七皇子对她情根深种，但因她出身实在低微，入不得皇上的眼，是以只能先金屋藏娇了。”
云宋突然想起昨晚纳兰君止一定要去储俏阁，她的心不由一颤。
许成鸢又兀自说道:“你说他怎不看上我抛花楼的姑娘？这样办起事来多方便。”
纳兰君止去储俏阁见的那位中原女子，二人眼中暗送的“秋波”，殷府突然冒出的嫡女，七皇子多日收敛锋芒，以及孟玉琴的拉拢和皇上将她放出宫的动作。似乎有一张弥天大网已经铺展开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处推动，看似风平浪静的景都竟隐隐有些肃杀的气息。
“我觉得你倒不如作壁上观，”许成鸢递了杯茶，“暗中这人本事通天，我的暗桩查探多番无果，不过倒查出了更惊人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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