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八百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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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都的星光已然黯淡，京城各营大开营门，仿佛下一刻便有千军万马涌出，将这四四方方的安逸毁得体无完肤。
蓝珠手中攥着虎符，小心翼翼地沿着黑影往行宫赶，却在行宫门口看到了一个血红的身影，她一愣，“啊”地喊出声来，那血红身影立刻看向她，手中的刀毫不犹豫便飞了出去，深深地刺进了蓝珠的腿弯。
“你……你是什么人……还不……还不让我进去！”
蓝珠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一些，血红的人影健步向她走过去。这些年她跟随世子在翠竹林里，倒也碰上过几回厉害的刺杀，奈何世子的机关太过缜密，不及动手便叫那些人有去无回。
安逸惯了的人，终究会害了自己。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武，只将轻功练得出神入化，此时却被伤了腿无法逃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血红的人影走近。那人走到蓝珠身前，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蓝珠腿上的刀，他举刀又砍，在蓝珠的脖子上留下了血红的刀痕。
那人弯腰准备拾起蓝珠手中攥着的虎符时，却猝不及防地被什么击中，身体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纳兰君止眯起眼，满身戾气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血红身影，“动了我的人，还想一死了之吗？”
他双指朝那人的脸一指，强烈的气劲打碎了那人的下巴，行宫中蹿出几道人影，立刻将人拖走。
“把蓝珠送回风阁，厚葬。”他的眼中藏着万般沉静，静得像是雨前的湖，竟无一丝波澜。
寅时，皇宫中的丧钟突然鸣响，睡梦中的百姓像是到了惊蛰时分的万物，窸窸窣窣地从门中跑了出来，纳兰君止负手望向皇城的方向，今夜无星，苍穹上没有星象预兆，丧钟怎会突然鸣响？
待钟声敲响第二声，百姓纷纷朝着皇城方向跪下，纳兰君止凝神，磅礴的内力从丹田气海中涌了出来，行宫百姓们的窃窃私语皆被他收入耳中。
“这宫中又有哪位贵人殁了？”
“宫里没有太后，难不成是……”
“前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驾崩了？”
“宫里的事呐，说不准，说不准的！”
沉寂的夜回荡着丧钟的低鸣，满城人跪地朝拜，却迟迟未等来第三声钟声的敲响，纳兰君止眉目一紧，怕是宫城内外都已把守了恭亲王的人。他之所以冒险派人争夺虎符，目的不过是吸引行宫注意，暗中调兵围困皇城。
现如今皇上内外不通，唯一能与外界传信的只有丧钟，丧钟一响，整个京城的注意全然被吸引，虽然荒谬，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风阁跟来北越的人不过十七八个，如果贸然闯入宫中必定大耗元气，纳兰君止盯着掌心中平躺的琉璃虎符，对身后静候的人道：“拿着虎符传令各大营，围住恭亲王府，派三个人潜入王府中，劫持王妃。”
“只劫持王妃吗？”云孤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婴儿，“恐怕恭亲王一早便算计到了今天，这孩子一下生便被送了出去，王妃再好也不如小世子来得重要。”
纳兰君止睨他一眼，“你从何处劫来的小世子？”
“当初送走小世子的差事便是我办的，你说我从何处劫来的？”云孤失笑。
“如此说来，你从未将他送走？”纳兰君止接过云孤手中的孩子，那婴儿睡得香甜，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吮吸，样子可爱极了。
“送走与不送走都不重要，围困恭亲王府的确是个妙招，若是能困住他本人，岂不更妙？擒贼先擒王，一旦发号者被擒，京城内外各大营便群龙无首，此劫迎刃而解。”
云孤抬起手中的龙吟剑，从纳兰君止手中抱回小世子，又道：“这件事我自会办到，你带人进宫吧，我只怕皇上此刻有性命之忧。”
行宫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按部就班各司其责，纳兰君止带人往皇城方向奔走，明灭的火光围着朱红色的宫墙密密麻麻地排成两圈，宫门内不断有宫女太监拍打着宫门，纳兰君止眼睫一颤，多年前的西赵靖阳宫是否也是如今这番景象？
“既然围得如此水泄不通，便从正宫宫门打开一个缺口。”
纳兰君止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了一柄纹刻祥云的剑，剑鞘黝黑却溢着流光，剑柄上悬着水滴大笑的羊脂玉坠，众人心惊，这柄剑乃是纳兰王府传世宝剑，非生死大劫不可出鞘。
月白的身影如散开雾气般倏忽便消失不见，待众人回过神来时，正宫宫门的守兵已乱作一团，那柄黝黑的剑始终不曾出鞘，极美的玉坠随着纳兰君止的动作来回摆动。
所有人蜂拥而上，将正宫门口的守兵打散，纳兰君止揪过一个守兵，庞大的内力震碎他的心脾，那守兵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砰”地撞开了紧闭的宫门。
宫女太监们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纳兰君止举剑，一众人随他迅速撤离，围宫的守兵纷纷向正宫门口簇拥而来，纳兰君止一行人寻了处地方翻身跳入宫城中。
宫中意外的安静，巡夜的太监早已扔下灯笼奔向城门，纳兰君止弯腰捡起一盏还未熄灭的灯笼，信步向御书房走去。远远地，御书房门外守着三五个血影，他拾起脚边的碎石子，猛地击中其中一个血影的脖子，鲜血喷注而出，守卫的血卫立刻向纳兰君止这处看来，纳兰君主微微一侧身，露出了雪白的衣袂。
“那里有人！快追！”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于草丛中，血卫们追着纳兰君止的身影直到宫门口，杀伐不断，刀光剑影，宫女太监们的尸体竟摞起一个小小的山包，已经没有人往外奔命，血卫突然意识到不对，身形向后一转，再度返回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中，皇上被吊在悬梁上的身体平躺在龙榻上，纳兰君止从怀中掏出一粒朱砂似的药丸塞入他口中，不多会，那看似雍容的男人醒了过来，目光有些呆滞。
“皇上，传位诏书可是写好了？”纳兰君止道。
皇上微微张口，喉咙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信手指了指龙榻顶的明黄帘子，示意纳兰君止诏书就在帘子中藏着。
“禁军就在宫中守着，皇上大可安心了。”
今夜，注定是个杀伐之夜。
恭亲王府外被四万大军围得密不透风，但凡有人企图逃跑，无一不魂断于御林军刀下，恭亲王怒视着院中怀抱小世子的云孤，大呼道：“云舒！你竟敢背叛本王！”
云孤极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背叛？王爷可要清楚，我自始至终就不是王爷的人啊！”
“你！”恭亲王光鲜的脸上升起一抹戾色，“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云孤拍着小世子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手中的龙吟剑，转眼问恭亲王道：“王爷可知这是什么剑？”
恭亲王目色一变，“这……龙吟？”
“想必我的身份不用说，王爷也已经猜到了吧。”云孤笑吟吟地戳了戳小世子的脸，沉睡中的婴儿渐渐转醒，似乎因为外人的打扰而不高兴，随即大哭起来。
“放开本王的儿子！”恭亲王挪动了脚步，却见云孤身后的御林军正持刀逼了上来，将云孤和小世子团团围住。
“龙吟出自云莲山云宗，王爷该不会只认为我是云宗的人吧？”云孤嗤笑，“听说东吴太子孤好些日子没露面了，这云过舒啊，实在调皮得很。”
恭亲王闻言竟跌坐在地，手指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你……你是云……”
云孤陡然褪了笑意，决断地转身往府外走去，“关门，恭亲王府中人，一个不留！”
杀意直到第二日天明时分才逐渐褪去，皇宫门前血流成河、尸体成山，而那座曾雍容华贵一时、显尽了风头的恭亲王府，在黎明的光到来时，赫然变成了一座死府。血腥气引来了才苏醒的昆虫，整整一日，恭亲王府上空不断萦绕着苍蝇豆子大小的身影。
直至卯时，皇城宫门中禁军赫然有序地将尸体清理，吏部随即派人将恭亲王府的牌匾摘走，朱漆大门封上了两道白色的封条，恭亲王的尸体被麻衣盖住，整个恭亲王府在一把火中演变为冲天的黑烟，从此湮灭于历史长河的滚滚热浪中。
卯时三刻，太和殿中传来皇上的第一道旨意。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今朕年届六旬，在位三十一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
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我朝承袭先烈，应天顺人，抚有区宇，以此见乱臣贼子无非为真主驱除也。凡帝王自有天命，应享寿考者不能使之不享寿考，应享太平者不能使之不享太平，朕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又年力盛时，能弯十五力弓，发十三握箭，用兵临戎之事，皆所优为。朕之子孙余有一人，朕年已六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未寿终，得以卸责，朕亦愉悦至。?
战王皇三子君胤，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北越太和三十一年四月十五卯。”
辰时二刻，太和殿中又传第二道旨意。
“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咨尔云氏，乃太和年间武举状元安平将军，朕之臂膀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今授以册宝，封尔为越国珺王，永袭勿替。钦此！”
辰时三刻，太和殿最后一道旨意传至京城内外。
“今有乱臣叶氏，朕之弟也，谋乱京畿，祸乱朝纲，着剔除玉牒之名，鞭尸三日，以儆效尤。朕之臣友护驾有功，却以险命，兹尔纳兰氏以亲王礼厚葬，以示朕之痛心疾首，钦哉！”
不过一夜之间，风云色变，宁都正宫易主，满城上下为一从未谋面之人悬三尺缟素，正值新旧交替，百姓缄口不言，人人谈虎色变，无不谨小慎微。
宁都街巷随处可见梭巡的御林军，唤歌和青啼抵达宁都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东城山川震荡，大越新封珺王一战成名，从此永载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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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都的星光已然黯淡，京城各营大开营门，仿佛下一刻便有千军万马涌出，将这四四方方的安逸毁得体无完肤。
蓝珠手中攥着虎符，小心翼翼地沿着黑影往行宫赶，却在行宫门口看到了一个血红的身影，她一愣，“啊”地喊出声来，那血红身影立刻看向她，手中的刀毫不犹豫便飞了出去，深深地刺进了蓝珠的腿弯。
“你……你是什么人……还不……还不让我进去！”
蓝珠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一些，血红的人影健步向她走过去。这些年她跟随世子在翠竹林里，倒也碰上过几回厉害的刺杀，奈何世子的机关太过缜密，不及动手便叫那些人有去无回。
安逸惯了的人，终究会害了自己。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武，只将轻功练得出神入化，此时却被伤了腿无法逃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血红的人影走近。那人走到蓝珠身前，面无表情地拔出插在蓝珠腿上的刀，他举刀又砍，在蓝珠的脖子上留下了血红的刀痕。
那人弯腰准备拾起蓝珠手中攥着的虎符时，却猝不及防地被什么击中，身体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纳兰君止眯起眼，满身戾气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血红身影，“动了我的人，还想一死了之吗？”
他双指朝那人的脸一指，强烈的气劲打碎了那人的下巴，行宫中蹿出几道人影，立刻将人拖走。
“把蓝珠送回风阁，厚葬。”他的眼中藏着万般沉静，静得像是雨前的湖，竟无一丝波澜。
寅时，皇宫中的丧钟突然鸣响，睡梦中的百姓像是到了惊蛰时分的万物，窸窸窣窣地从门中跑了出来，纳兰君止负手望向皇城的方向，今夜无星，苍穹上没有星象预兆，丧钟怎会突然鸣响？
待钟声敲响第二声，百姓纷纷朝着皇城方向跪下，纳兰君止凝神，磅礴的内力从丹田气海中涌了出来，行宫百姓们的窃窃私语皆被他收入耳中。
“这宫中又有哪位贵人殁了？”
“宫里没有太后，难不成是……”
“前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驾崩了？”
“宫里的事呐，说不准，说不准的！”
沉寂的夜回荡着丧钟的低鸣，满城人跪地朝拜，却迟迟未等来第三声钟声的敲响，纳兰君止眉目一紧，怕是宫城内外都已把守了恭亲王的人。他之所以冒险派人争夺虎符，目的不过是吸引行宫注意，暗中调兵围困皇城。
现如今皇上内外不通，唯一能与外界传信的只有丧钟，丧钟一响，整个京城的注意全然被吸引，虽然荒谬，倒是个极好的法子。
风阁跟来北越的人不过十七八个，如果贸然闯入宫中必定大耗元气，纳兰君止盯着掌心中平躺的琉璃虎符，对身后静候的人道：“拿着虎符传令各大营，围住恭亲王府，派三个人潜入王府中，劫持王妃。”
“只劫持王妃吗？”云孤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婴儿，“恐怕恭亲王一早便算计到了今天，这孩子一下生便被送了出去，王妃再好也不如小世子来得重要。”
纳兰君止睨他一眼，“你从何处劫来的小世子？”
“当初送走小世子的差事便是我办的，你说我从何处劫来的？”云孤失笑。
“如此说来，你从未将他送走？”纳兰君止接过云孤手中的孩子，那婴儿睡得香甜，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吮吸，样子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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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孤抬起手中的龙吟剑，从纳兰君止手中抱回小世子，又道：“这件事我自会办到，你带人进宫吧，我只怕皇上此刻有性命之忧。”
行宫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按部就班各司其责，纳兰君止带人往皇城方向奔走，明灭的火光围着朱红色的宫墙密密麻麻地排成两圈，宫门内不断有宫女太监拍打着宫门，纳兰君止眼睫一颤，多年前的西赵靖阳宫是否也是如今这番景象？
“既然围得如此水泄不通，便从正宫宫门打开一个缺口。”
纳兰君止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了一柄纹刻祥云的剑，剑鞘黝黑却溢着流光，剑柄上悬着水滴大笑的羊脂玉坠，众人心惊，这柄剑乃是纳兰王府传世宝剑，非生死大劫不可出鞘。
月白的身影如散开雾气般倏忽便消失不见，待众人回过神来时，正宫宫门的守兵已乱作一团，那柄黝黑的剑始终不曾出鞘，极美的玉坠随着纳兰君止的动作来回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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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人！快追！”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于草丛中，血卫们追着纳兰君止的身影直到宫门口，杀伐不断，刀光剑影，宫女太监们的尸体竟摞起一个小小的山包，已经没有人往外奔命，血卫突然意识到不对，身形向后一转，再度返回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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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传位诏书可是写好了？”纳兰君止道。
皇上微微张口，喉咙中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信手指了指龙榻顶的明黄帘子，示意纳兰君止诏书就在帘子中藏着。
“禁军就在宫中守着，皇上大可安心了。”
今夜，注定是个杀伐之夜。
恭亲王府外被四万大军围得密不透风，但凡有人企图逃跑，无一不魂断于御林军刀下，恭亲王怒视着院中怀抱小世子的云孤，大呼道：“云舒！你竟敢背叛本王！”
云孤极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背叛？王爷可要清楚，我自始至终就不是王爷的人啊！”
“你！”恭亲王光鲜的脸上升起一抹戾色，“说！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云孤拍着小世子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手中的龙吟剑，转眼问恭亲王道：“王爷可知这是什么剑？”
恭亲王目色一变，“这……龙吟？”
“想必我的身份不用说，王爷也已经猜到了吧。”云孤笑吟吟地戳了戳小世子的脸，沉睡中的婴儿渐渐转醒，似乎因为外人的打扰而不高兴，随即大哭起来。
“放开本王的儿子！”恭亲王挪动了脚步，却见云孤身后的御林军正持刀逼了上来，将云孤和小世子团团围住。
“龙吟出自云莲山云宗，王爷该不会只认为我是云宗的人吧？”云孤嗤笑，“听说东吴太子孤好些日子没露面了，这云过舒啊，实在调皮得很。”
恭亲王闻言竟跌坐在地，手指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你……你是云……”
云孤陡然褪了笑意，决断地转身往府外走去，“关门，恭亲王府中人，一个不留！”
杀意直到第二日天明时分才逐渐褪去，皇宫门前血流成河、尸体成山，而那座曾雍容华贵一时、显尽了风头的恭亲王府，在黎明的光到来时，赫然变成了一座死府。血腥气引来了才苏醒的昆虫，整整一日，恭亲王府上空不断萦绕着苍蝇豆子大小的身影。
直至卯时，皇城宫门中禁军赫然有序地将尸体清理，吏部随即派人将恭亲王府的牌匾摘走，朱漆大门封上了两道白色的封条，恭亲王的尸体被麻衣盖住，整个恭亲王府在一把火中演变为冲天的黑烟，从此湮灭于历史长河的滚滚热浪中。
卯时三刻，太和殿中传来皇上的第一道旨意。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今朕年届六旬，在位三十一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也。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
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我朝承袭先烈，应天顺人，抚有区宇，以此见乱臣贼子无非为真主驱除也。凡帝王自有天命，应享寿考者不能使之不享寿考，应享太平者不能使之不享太平，朕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又年力盛时，能弯十五力弓，发十三握箭，用兵临戎之事，皆所优为。朕之子孙余有一人，朕年已六十，诸王大臣官员军民等无不爱惜。朕年迈之人，今虽未寿终，得以卸责，朕亦愉悦至。?
战王皇三子君胤，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北越太和三十一年四月十五卯。”
辰时二刻，太和殿中又传第二道旨意。
“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咨尔云氏，乃太和年间武举状元安平将军，朕之臂膀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今授以册宝，封尔为越国珺王，永袭勿替。钦此！”
辰时三刻，太和殿最后一道旨意传至京城内外。
“今有乱臣叶氏，朕之弟也，谋乱京畿，祸乱朝纲，着剔除玉牒之名，鞭尸三日，以儆效尤。朕之臣友护驾有功，却以险命，兹尔纳兰氏以亲王礼厚葬，以示朕之痛心疾首，钦哉！”
不过一夜之间，风云色变，宁都正宫易主，满城上下为一从未谋面之人悬三尺缟素，正值新旧交替，百姓缄口不言，人人谈虎色变，无不谨小慎微。
宁都街巷随处可见梭巡的御林军，唤歌和青啼抵达宁都已是三日之后，这三日东城山川震荡，大越新封珺王一战成名，从此永载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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