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记忆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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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有人喂你吃了药封了你的记忆，解药就在我这里，你当真能受得住真相？”皇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云宋接过瓷瓶，笑道：“这些记忆，本该是我的。”
药丸入口的一刻，云宋感觉整个人都飘在空中，朦胧而又虚无，然后穿过漫长的迷雾。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发丝轻轻搔着她的脸颊，她抬起小手想抓住裹挟着烟草味的雾霭，那双手的手指短短的、小小的，稚嫩而柔软。
这双手……是她的吗？云宋摆动了一下胳膊，手指“砰”地打在一块木板上，她低头看着自己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她记得她的衣服本该是洁净平整的沉香妆花龙纹红锦，可这脏脏破破的粗布小衣为何穿在她身上？
烟草的气味仍旧弥漫在鼻尖，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昏黄的烛光透过雾气，微微眯眼能看清烛台的底座。脚下是一片沙土地，她用脚拨开沙子，而后捏起一点泥巴放在鼻端闻了闻，泥土带着些潮湿的苔荇味。
这里似乎是地下，可是哪来的烟味？云宋若有所思地再次伸出手，小小的手“砰”地锤在面前木板上，外面忽然传出一道尖利的女声：“敲什么敲？”
她迷迷糊糊地伏下矮小的身子，倦意席卷而来，她本能地走到木板边蹲了下来，烛光忽然熄灭。整个空间黑了下来，长长的一根蜡烛每日从巳时亮到亥时，而每日巳时都会有人进来换烛台，对于她来说，那是每天唯一一次能看到阳光和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若是赶上阴雨天，迎接她的便是从地面倾泻下来的水。
在这闷热的空间里，没有烛光能减少许多热度，可她心里又热切盼望着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有从外面飞进来的蚊虫和地上钻出来的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她睡下来才觉得浑身湿热，胳膊和小腿上都开始发痒，睡上个把时辰，她便痒得难以忍耐，手一摸，身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抓痕和不光滑的痱子，肺里的空气都是污浊的，压得她窒闷着气息。
于是酷暑盼严寒，到了严寒却又无比渴望夏日里连呼吸都是热乎的时光。这点空间里，蚊虫啃咬，她浑身流着汗火辣辣地灼烧着疼痛，她没有被子、没有扇子，也无法呼唤。
她能呼唤谁呢？门外只有一个每天只顾着抱怨和发牢骚的胖女人，偶尔女人心情郁闷时还会冲到里面来对小小的她拳打脚踢。她记忆的起点就是这个永远弥漫着前院膳房烟气的地窖。
一个明明很宽大，角落却总是黑暗得令人发抖的地窖。她永远只能蜷缩在这扇最接近外面世界的门，因为她知道，胖女人每晚会靠着这扇门入睡，而后发出呼呼的鼾声。不知为什么，她竟对这个打她的女人产生了特殊的依赖，女人的鼾声格外令她安心，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身后的木板突然开始震动，她惊醒地爬了起来。木板闪开一道透光的缝隙，她抬起手挡住眼，今日外面似乎是个艳阳天，温暖的阳光倾泻下来，胖女人举着新的蜡烛走进来，手上拎着的筐里放着半个馒头。
她甚至能听清天上的鸟儿在唱着悦耳的歌，也能想象出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在外面的世界奔跑玩耍的景象。她唯一的玩具是一年前她漂亮的母亲送给她的布老虎，为了不被胖女人发现，她总将布老虎埋在放烛台的柜子底下的土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在难以入眠的夜晚一个人哭泣。
一切都仿佛在昨日！
这不是祈月！这是穿越到四岁祈月身上的云宋！
所有画面如雷霆万钧劈开记忆枷锁的重重层叠，这刻入血脉的惊心动魄每每在夜里便将美梦吞噬。
她是个不敢认父的孩子。
皇贵妃盛宠不衰却一直没有孩子，整个后宫便也无人敢产下皇嗣，可皇上年轻气盛正是壮年，也不知哪一日仔细打量了贵妃身边侍候就寝的宫女，或许是她抬头剪烛时优美的颈线，亦或是袖子滑落露出粉嫩的藕臂吸引了皇上，不过在御书房中春风一度，却暗结珠胎。
一个月后，涟漪开始孕吐，皇贵妃已经生疑，无奈之下她只有求助当时初被选为圣女的云菡公主，求她救自己和腹中孩子一命。可云莲山何等圣地，岂能允许有孩子降生？云菡将她带上云莲山，在云宗伙房后院的地窖中秘密生产，为不让人生疑，涟漪以下山采办为由在地窖中照料了孩子月余，走时将孩子交给了掌管伙房的胖女人，胖女人问她孩子叫什么，她便道：“只愿着孩子能像月亮一样圣洁，就叫祈月。”那时胖女人嘲笑涟漪痴心妄想。
从此，祈月生活的世界就是这一方阴冷的地窖。可小小的祈月哪里受得住？在她四岁时便一命呜呼，取而代之的是云宋这个从异世界来的灵魂。
可祈月不知，倘若她再坚持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她便能出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胖女人不再发出鼾声，每天夜里会有一个声音温柔的女人给她讲书念诗，她知道，那就是涟漪。这一世，将她养在地窖中的母亲。直到有一次讲到皇宫，讲到宣政殿上坐着龙椅的男人，涟漪痛哭流涕：“女儿……我的祈月……你明明才是宫中的皇长女啊……”
那时，她的母亲还盼着祈月有公主的命，可这方天地里到处充满着腐臭和潮湿，没有茅房她只能跑到角落里，时间一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地窖里究竟是什么味道。直到有一日，她从木板的缝里闻到了她有生以来闻到的最好闻的味道。
她努力张口想发出声音，嗓子却因长久的不说话而感到干涸和僵硬。她不会说话，她到四岁居然还不会说话！门外的香气久久不散，她听到门外的锁不停晃动的声响，门外忽然有人说话：“有人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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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有人喂你吃了药封了你的记忆，解药就在我这里，你当真能受得住真相？”皇后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云宋接过瓷瓶，笑道：“这些记忆，本该是我的。”
药丸入口的一刻，云宋感觉整个人都飘在空中，朦胧而又虚无，然后穿过漫长的迷雾。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发丝轻轻搔着她的脸颊，她抬起小手想抓住裹挟着烟草味的雾霭，那双手的手指短短的、小小的，稚嫩而柔软。
这双手……是她的吗？云宋摆动了一下胳膊，手指“砰”地打在一块木板上，她低头看着自己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她记得她的衣服本该是洁净平整的沉香妆花龙纹红锦，可这脏脏破破的粗布小衣为何穿在她身上？
烟草的气味仍旧弥漫在鼻尖，她抬头看了看，头顶昏黄的烛光透过雾气，微微眯眼能看清烛台的底座。脚下是一片沙土地，她用脚拨开沙子，而后捏起一点泥巴放在鼻端闻了闻，泥土带着些潮湿的苔荇味。
这里似乎是地下，可是哪来的烟味？云宋若有所思地再次伸出手，小小的手“砰”地锤在面前木板上，外面忽然传出一道尖利的女声：“敲什么敲？”
她迷迷糊糊地伏下矮小的身子，倦意席卷而来，她本能地走到木板边蹲了下来，烛光忽然熄灭。整个空间黑了下来，长长的一根蜡烛每日从巳时亮到亥时，而每日巳时都会有人进来换烛台，对于她来说，那是每天唯一一次能看到阳光和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若是赶上阴雨天，迎接她的便是从地面倾泻下来的水。
在这闷热的空间里，没有烛光能减少许多热度，可她心里又热切盼望着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有从外面飞进来的蚊虫和地上钻出来的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她睡下来才觉得浑身湿热，胳膊和小腿上都开始发痒，睡上个把时辰，她便痒得难以忍耐，手一摸，身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抓痕和不光滑的痱子，肺里的空气都是污浊的，压得她窒闷着气息。
于是酷暑盼严寒，到了严寒却又无比渴望夏日里连呼吸都是热乎的时光。这点空间里，蚊虫啃咬，她浑身流着汗火辣辣地灼烧着疼痛，她没有被子、没有扇子，也无法呼唤。
她能呼唤谁呢？门外只有一个每天只顾着抱怨和发牢骚的胖女人，偶尔女人心情郁闷时还会冲到里面来对小小的她拳打脚踢。她记忆的起点就是这个永远弥漫着前院膳房烟气的地窖。
一个明明很宽大，角落却总是黑暗得令人发抖的地窖。她永远只能蜷缩在这扇最接近外面世界的门，因为她知道，胖女人每晚会靠着这扇门入睡，而后发出呼呼的鼾声。不知为什么，她竟对这个打她的女人产生了特殊的依赖，女人的鼾声格外令她安心，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身后的木板突然开始震动，她惊醒地爬了起来。木板闪开一道透光的缝隙，她抬起手挡住眼，今日外面似乎是个艳阳天，温暖的阳光倾泻下来，胖女人举着新的蜡烛走进来，手上拎着的筐里放着半个馒头。
她甚至能听清天上的鸟儿在唱着悦耳的歌，也能想象出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在外面的世界奔跑玩耍的景象。她唯一的玩具是一年前她漂亮的母亲送给她的布老虎，为了不被胖女人发现，她总将布老虎埋在放烛台的柜子底下的土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在难以入眠的夜晚一个人哭泣。
一切都仿佛在昨日！
这不是祈月！这是穿越到四岁祈月身上的云宋！
所有画面如雷霆万钧劈开记忆枷锁的重重层叠，这刻入血脉的惊心动魄每每在夜里便将美梦吞噬。
她是个不敢认父的孩子。
皇贵妃盛宠不衰却一直没有孩子，整个后宫便也无人敢产下皇嗣，可皇上年轻气盛正是壮年，也不知哪一日仔细打量了贵妃身边侍候就寝的宫女，或许是她抬头剪烛时优美的颈线，亦或是袖子滑落露出粉嫩的藕臂吸引了皇上，不过在御书房中春风一度，却暗结珠胎。
一个月后，涟漪开始孕吐，皇贵妃已经生疑，无奈之下她只有求助当时初被选为圣女的云菡公主，求她救自己和腹中孩子一命。可云莲山何等圣地，岂能允许有孩子降生？云菡将她带上云莲山，在云宗伙房后院的地窖中秘密生产，为不让人生疑，涟漪以下山采办为由在地窖中照料了孩子月余，走时将孩子交给了掌管伙房的胖女人，胖女人问她孩子叫什么，她便道：“只愿着孩子能像月亮一样圣洁，就叫祈月。”那时胖女人嘲笑涟漪痴心妄想。
从此，祈月生活的世界就是这一方阴冷的地窖。可小小的祈月哪里受得住？在她四岁时便一命呜呼，取而代之的是云宋这个从异世界来的灵魂。
可祈月不知，倘若她再坚持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她便能出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胖女人不再发出鼾声，每天夜里会有一个声音温柔的女人给她讲书念诗，她知道，那就是涟漪。这一世，将她养在地窖中的母亲。直到有一次讲到皇宫，讲到宣政殿上坐着龙椅的男人，涟漪痛哭流涕：“女儿……我的祈月……你明明才是宫中的皇长女啊……”
那时，她的母亲还盼着祈月有公主的命，可这方天地里到处充满着腐臭和潮湿，没有茅房她只能跑到角落里，时间一长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地窖里究竟是什么味道。直到有一日，她从木板的缝里闻到了她有生以来闻到的最好闻的味道。
她努力张口想发出声音，嗓子却因长久的不说话而感到干涸和僵硬。她不会说话，她到四岁居然还不会说话！门外的香气久久不散，她听到门外的锁不停晃动的声响，门外忽然有人说话：“有人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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