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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家老宅，门口的人络绎不绝，手里拎着香烛纸钱进进出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悲伤的神色。
沈慈心三人下了马车，活动了下筋骨，朝门口而去。门口站着个知客士，她仔细认了一下，似乎是是三房的长子周俊华。
三房和老宅极近，有什么事吼一嗓子就知道了，是以三房与周俊荣一家的关系很是不错。所以今儿请了他做知客士，他娘子周齐氏则在里面登记礼金簿。
沈慈心登记了十两，周齐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宣哥媳妇儿，你家随礼十两？”一般人来也就二三百钱，亲表堂兄弟一般一到二两，像沈慈心这样一拿十两出来的，几乎没有。
“是的，十两。”周俊宣放了一个布口袋在她面前，“实在是很抱歉，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成银子，麻烦嫂子你数一下数目对不对。”这些都是面馆的收入，他还没来得及去钱庄换整钱，接到消息后，他也没空数，捧了几捧，估摸着差不多便装袋子里带来了。
周齐氏的眼神顿时柔和温暖了不少，她笑着点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想必累着了，快进去歇会儿吧。”
周俊宣道了谢，扶着沈慈心，牵着周亚贵，一道进内院去。
沈慈心无意间回头，看到周齐氏快速揣了一把铜板在怀里，然后装模作样地数袋里剩下的钱。
沈慈心：......!
因为孩子还未成年，算是早夭，家中并未布置太多，只是在内院的小偏厅布置了小小的灵堂。
灵堂里几乎坐满了周家的人，长房的老太爷、大伯、周俊荣和他的娘子周汪氏，几个姨娘、庶出的姑娘都在，三房四房的也都来了，只有二房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周俊宣一家人，其他的人都还没到。
周俊宣领着沈慈心上前，向老太爷等问安。
三个月未见，老太爷竟似一下子老了十岁，弓着腰驼着背，双眼暗淡无光。他睁了睁眼睛，颤着声音问是谁来了。
周俊宣膝行至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道：“是我啊，宣哥儿。”
老太爷哦了一声，茫然地道：“是宣哥儿来了啊。你也是来送亚福的吗？”周俊宣眼圈发红，他点点头，“是的，祖父。”
老太爷忽然抓着他的手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我的亚福没了啊。你说他才这么小，阎王爷怎么就忍心把他抓去了啊。要抓也是抓我这个老不死的啊。”
周俊宣心头发酸，抱着他的双腿安慰他，爷孙两个哭做一团。
旁边亚福的至亲本就肝肠寸断，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周汪氏扑到小棺材旁边，一边拍打着棺木，一边又哭又骂，悲痛欲绝的模样叫人不忍心看。
大伯周添书窝在圈椅里，一语不发，仰着头看房梁，好似那房梁上开出花来了似的。沈慈心看到他的眼角湿润了。
而周俊荣则像抽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在圈椅里。他看着娘子周汪氏和隔开他们父子的棺木，张着嘴无声地哭着。
房里的气氛太悲伤，周亚贵没见过这等阵仗，心中不免害怕，他悄悄朝沈慈心身边挪了挪，轻轻握紧了她的衣摆。
“起来坐吧。”粗嘎似手心在砂布上划过的声音，从圈椅里发出来，是周添书的声音。沈慈心扶着周亚贵站了起来，去给亚福上香。
在棺材前面跪着一个男孩子，长得清清秀秀的，十来岁的模样，瞧着眼熟，但是记不起来是谁家的。周亚贵代表家里给亚福磕头，男孩回了跪礼，等沈慈心她们走开了，才直起身来。
沈慈心肚子大了，不能久站，才站了一会儿便觉得难受，腰酸背痛，肚子好像要往下坠似的。她往墙上靠了靠，尽量减轻腰部的受力。
“嫂子，你来坐吧。”正难受着，忽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起身给她让座。沈慈心转头一看，原来是周俊莲。
“不用了，你坐吧。”沈慈心看了眼她的双腿，淡淡地道。
周俊莲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她低声地道：“对不起。”
沈慈心犹豫了片刻，终是敌不过身体的抗议，坐下，“这凳子很大，我们一起坐吧。”周俊莲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猛点头，“好。”
老太爷身子不好，哭了一会儿便吃不消了，抽噎着要晕倒。周添书起身到他面前蹲下，周俊宣忙道：“我来吧。”周添书点了点头，帮忙扶了老爷子上他的背。
周俊宣背着老太爷要从厅堂里出来，老太爷不肯走，他闹着要陪亚福，被周添书训了几句，再加上年纪实在大了，一旦松懈下来，便倦意浓重，上下眼皮直打架。
周添书推着周俊宣，“快走吧，看着他别让他再过来，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叫上你媳妇儿和亚贵，去陪着老爷子吧，别在这儿守着了。”
周俊宣点头，抬眼去寻找沈慈心二人。
沈慈心也听到了这些话，便起身牵着周亚贵，朝他走过去。
老爷子回到房间便开始睡觉，周俊宣三人坐在旁边看着他。周亚贵抱着沈慈心的手，说害怕。
沈慈心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道：“亚贵不怕，爹娘都在呢。”周亚贵摇头，“还是害怕。”
“再忍耐两天，等我们送走亚福哥哥就回家，好不好？”
周亚贵小声道：“我不想送他，我们为什么要送他？我看到好多人都上了香就走了。我们也回去好不好？”他惶恐地四处张望，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让人心生寒意。
沈慈心耐心同他解释道：“你和亚福哥哥是兄弟，他希望你送送他。其他人不是兄弟，所以可以先走。明白吗？亚贵乖，等回去之后娘给你买木鸟玩好不好？”
市面上如今流行一种翅膀会动的木鸟，周亚贵很喜欢，但因为价格太贵，沈慈心没舍得给他买。
周亚贵思想斗争了许久，终于还是同意了再等两天。
老太爷睡了一会儿便惊醒了，一醒来便叫亚福，周俊宣让周亚贵上前叫他，陪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老人家到底精力不济，再加上亚贵软软嫩嫩的嗓音叫他，他便暂时丢开了伤心之事，饶有兴致地同他聊起天来。
“你这孩子可乖，来，看我给你个好东西。”说着伸手从枕头底下掏了个纸包出来，递给他。
周亚贵打开一看，是木鸟！他激动得叫了起来。
“爹爹！娘亲！看，是木鸟哎。”
沈慈心点头道：“去外面玩儿吧，别出房门就行。”
“知道了娘亲！”周亚贵举着木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老太爷看着他欢快的模样，很快又想到了亚福，一想到他，便又是一顿哭。周俊宣二人宽慰了许久，他又才止住了哭。
周亚福是早夭，不能停在家里太久，第二日，便被抬上了山。从山上回来后，周俊荣夫妇便病倒了，躺在床上水米不进，竟是一心求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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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家老宅，门口的人络绎不绝，手里拎着香烛纸钱进进出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悲伤的神色。
沈慈心三人下了马车，活动了下筋骨，朝门口而去。门口站着个知客士，她仔细认了一下，似乎是是三房的长子周俊华。
三房和老宅极近，有什么事吼一嗓子就知道了，是以三房与周俊荣一家的关系很是不错。所以今儿请了他做知客士，他娘子周齐氏则在里面登记礼金簿。
沈慈心登记了十两，周齐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宣哥媳妇儿，你家随礼十两？”一般人来也就二三百钱，亲表堂兄弟一般一到二两，像沈慈心这样一拿十两出来的，几乎没有。
“是的，十两。”周俊宣放了一个布口袋在她面前，“实在是很抱歉，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换成银子，麻烦嫂子你数一下数目对不对。”这些都是面馆的收入，他还没来得及去钱庄换整钱，接到消息后，他也没空数，捧了几捧，估摸着差不多便装袋子里带来了。
周齐氏的眼神顿时柔和温暖了不少，她笑着点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想必累着了，快进去歇会儿吧。”
周俊宣道了谢，扶着沈慈心，牵着周亚贵，一道进内院去。
沈慈心无意间回头，看到周齐氏快速揣了一把铜板在怀里，然后装模作样地数袋里剩下的钱。
沈慈心：......!
因为孩子还未成年，算是早夭，家中并未布置太多，只是在内院的小偏厅布置了小小的灵堂。
灵堂里几乎坐满了周家的人，长房的老太爷、大伯、周俊荣和他的娘子周汪氏，几个姨娘、庶出的姑娘都在，三房四房的也都来了，只有二房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周俊宣一家人，其他的人都还没到。
周俊宣领着沈慈心上前，向老太爷等问安。
三个月未见，老太爷竟似一下子老了十岁，弓着腰驼着背，双眼暗淡无光。他睁了睁眼睛，颤着声音问是谁来了。
周俊宣膝行至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道：“是我啊，宣哥儿。”
老太爷哦了一声，茫然地道：“是宣哥儿来了啊。你也是来送亚福的吗？”周俊宣眼圈发红，他点点头，“是的，祖父。”
老太爷忽然抓着他的手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我的亚福没了啊。你说他才这么小，阎王爷怎么就忍心把他抓去了啊。要抓也是抓我这个老不死的啊。”
周俊宣心头发酸，抱着他的双腿安慰他，爷孙两个哭做一团。
旁边亚福的至亲本就肝肠寸断，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周汪氏扑到小棺材旁边，一边拍打着棺木，一边又哭又骂，悲痛欲绝的模样叫人不忍心看。
大伯周添书窝在圈椅里，一语不发，仰着头看房梁，好似那房梁上开出花来了似的。沈慈心看到他的眼角湿润了。
而周俊荣则像抽了骨头一般，软软地瘫在圈椅里。他看着娘子周汪氏和隔开他们父子的棺木，张着嘴无声地哭着。
房里的气氛太悲伤，周亚贵没见过这等阵仗，心中不免害怕，他悄悄朝沈慈心身边挪了挪，轻轻握紧了她的衣摆。
“起来坐吧。”粗嘎似手心在砂布上划过的声音，从圈椅里发出来，是周添书的声音。沈慈心扶着周亚贵站了起来，去给亚福上香。
在棺材前面跪着一个男孩子，长得清清秀秀的，十来岁的模样，瞧着眼熟，但是记不起来是谁家的。周亚贵代表家里给亚福磕头，男孩回了跪礼，等沈慈心她们走开了，才直起身来。
沈慈心肚子大了，不能久站，才站了一会儿便觉得难受，腰酸背痛，肚子好像要往下坠似的。她往墙上靠了靠，尽量减轻腰部的受力。
“嫂子，你来坐吧。”正难受着，忽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起身给她让座。沈慈心转头一看，原来是周俊莲。
“不用了，你坐吧。”沈慈心看了眼她的双腿，淡淡地道。
周俊莲顿时尴尬得满脸通红，她低声地道：“对不起。”
沈慈心犹豫了片刻，终是敌不过身体的抗议，坐下，“这凳子很大，我们一起坐吧。”周俊莲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猛点头，“好。”
老太爷身子不好，哭了一会儿便吃不消了，抽噎着要晕倒。周添书起身到他面前蹲下，周俊宣忙道：“我来吧。”周添书点了点头，帮忙扶了老爷子上他的背。
周俊宣背着老太爷要从厅堂里出来，老太爷不肯走，他闹着要陪亚福，被周添书训了几句，再加上年纪实在大了，一旦松懈下来，便倦意浓重，上下眼皮直打架。
周添书推着周俊宣，“快走吧，看着他别让他再过来，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叫上你媳妇儿和亚贵，去陪着老爷子吧，别在这儿守着了。”
周俊宣点头，抬眼去寻找沈慈心二人。
沈慈心也听到了这些话，便起身牵着周亚贵，朝他走过去。
老爷子回到房间便开始睡觉，周俊宣三人坐在旁边看着他。周亚贵抱着沈慈心的手，说害怕。
沈慈心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道：“亚贵不怕，爹娘都在呢。”周亚贵摇头，“还是害怕。”
“再忍耐两天，等我们送走亚福哥哥就回家，好不好？”
周亚贵小声道：“我不想送他，我们为什么要送他？我看到好多人都上了香就走了。我们也回去好不好？”他惶恐地四处张望，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让人心生寒意。
沈慈心耐心同他解释道：“你和亚福哥哥是兄弟，他希望你送送他。其他人不是兄弟，所以可以先走。明白吗？亚贵乖，等回去之后娘给你买木鸟玩好不好？”
市面上如今流行一种翅膀会动的木鸟，周亚贵很喜欢，但因为价格太贵，沈慈心没舍得给他买。
周亚贵思想斗争了许久，终于还是同意了再等两天。
老太爷睡了一会儿便惊醒了，一醒来便叫亚福，周俊宣让周亚贵上前叫他，陪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老人家到底精力不济，再加上亚贵软软嫩嫩的嗓音叫他，他便暂时丢开了伤心之事，饶有兴致地同他聊起天来。
“你这孩子可乖，来，看我给你个好东西。”说着伸手从枕头底下掏了个纸包出来，递给他。
周亚贵打开一看，是木鸟！他激动得叫了起来。
“爹爹！娘亲！看，是木鸟哎。”
沈慈心点头道：“去外面玩儿吧，别出房门就行。”
“知道了娘亲！”周亚贵举着木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老太爷看着他欢快的模样，很快又想到了亚福，一想到他，便又是一顿哭。周俊宣二人宽慰了许久，他又才止住了哭。
周亚福是早夭，不能停在家里太久，第二日，便被抬上了山。从山上回来后，周俊荣夫妇便病倒了，躺在床上水米不进，竟是一心求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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