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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杏略打量了一下四周,估计是寺庙里用来供借宿客居的屋子,摆设极为简单。

    杜庭兰把她放在炕上,温暖眼珠转了转:“那个,我有些内急,能不能方便一下。”

    杜庭兰:“婉儿又想逃吗?”

    林杏尽量保持无辜的表情:“这黑灯瞎火大冷的天儿,能往哪儿跑,我是真内急,要是再不方便,可就拉裤子里了,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怕大公子受不了。”

    杜庭兰看了她一会儿:“婉儿这性子倒实在。”

    林杏:“不是我实在,我说的是事实,别的都能忍着,唯有这屎尿它忍不住啊。”

    杜庭兰:“婉儿实在太聪明,庭兰不得不防,对不住了。”说着,伸手却解她的衣裳。

    林杏定定看着他:“大公子是不是急了点儿,好歹也得洗洗吧,咱家这几天在永巷里,可没得洗澡的机会,这臭味我自己都受不了。”

    杜庭兰轻笑了一声:“原来婉儿如此迫不及待,不过,这里是菩萨庙,庭兰便再想跟婉儿亲近,也不能亵渎菩萨。”

    林杏暗暗松了口气,却见他已经把自己的衣服解开了,不禁道:“大公子莫非是想过眼瘾。”

    杜庭兰咳嗽了一声,把她的袍子脱了下来,翻出里袋里藏得药包,放到一边儿:“婉儿身上的机关太多,庭兰不得不防。”

    林杏:“大公子要是不放心,干脆把我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吧。”

    杜庭兰俊脸有些微红,林杏心说,也不知真的假的,到这会儿了还脸红个屁啊。

    杜庭兰有些不敢跟林杏对视,微微别开头拍了拍手,从外头进来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还是个熟人。

    林杏嘿嘿一乐:“桂儿姑娘越长越漂亮了。”

    桂儿跟在寿春的时候不大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射出的光却跟刀子似的。

    林杏记得在寿春总督府自己逗她的时候,她还会脸红呢,如此看来,这丫头也是个影后级的人物,当时自己还真以为她是个普通丫头呢,可见杜府就没有普通人。

    杜庭兰:“服侍姑娘更衣。”撂下话出去了。

    桂儿倒是比杜庭兰强多了,转手就把林杏脱了个精光,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女子的衣裙,要给林杏换,林杏忙道:“这个咱家穿不惯,要不换件别的吧,小厮的衣裳也成,咱家不挑。”

    桂儿没搭理她,三两下给她穿上,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来放到茶碗里溶开,给林杏灌了下去,也不知什么神仙药,喝下去林杏就感觉手脚能动了,刚从炕上起来。

    桂儿冷声道:“跟我来。”

    林杏跟着她出了屋,往院子角的茅厕去了,庙里的茅厕还算干净,只不过比较简陋,而且,桂儿也跟了进来。

    林杏抬头看了她一眼:“桂儿姑娘,咱家拉屎可臭,一会儿熏着桂儿姑娘,多不好,要不,桂儿姑娘出去等我。”

    桂儿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仍然直勾勾盯着林杏,林杏无奈了。

    林杏哪是要拉屎啊,是想看看能不能找机会逃出去,从桂儿死盯着自己的意思来看,自己想跑几乎不可能。

    看来杜庭兰这厮吃一堑长一智,学精了,。

    林杏不情不愿的从茅厕出来的时候,杜庭兰正立在院子当间,抬头望天,一副文艺青年的范儿。

    林杏也往上瞄了一眼,天上弦月弯弯,旁边零星几颗星,镶嵌在天幕上,颇有几分零落之感。

    林杏得说杜庭兰的确颇有姿色,一席儒袍,领口出了黑狐狸的毛边儿,背手而立对月长叹,很好的诠释了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林杏欣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屋,大冬天儿的,寒风烈烈,刮在身上真有些刺骨,尤其自己穿的这身好看是好看,却不实用,几乎挡不住什么风寒。

    刚要绕过杜庭兰进去,杜庭兰却叫住了她:“今日月色倒好,婉儿可否陪庭兰赏月。”

    林杏想不陪,可桂儿拦在她前头,明显就是强迫中奖,只得站住笑了两声:“大公子倒真有雅兴。”

    杜庭兰:“婉儿觉不觉得这野庙里月亮更皎洁一些?”

    林杏翻了白眼:“大公子是糊涂了,这月亮在哪儿看还不都一样,只不过这个野庙里简陋荒凉,公子才会觉得月亮更皎洁些,其实不是月亮变了,是公子赏月的心境不一样了。”

    杜庭兰愣了愣,侧头看向林杏:“听人说婉儿是凤命。”

    林杏心里咯噔一下,琢磨怎么提起这个来了,杜庭兰不是听了钦天监那老头的胡说八道,才绑自己的吧,莫非到了这种地步,这位还惦记着当皇上呢,这不疯了吗。

    林杏:“大公子说什么,咱家不明白,咱家从来不信命,咱家就信自己。”

    杜庭兰却没理会她,继续道:“蜀中有个鸭子河,据说那里有龙脉,大齐圣祖皇帝就是从得了哪儿的龙脉,才打下了大齐江山,这个圣祖志里有过详尽的记载。”

    林杏想起上回去钦天监的时候,陈时继跟自己说的那篇话,貌似就是杜庭兰说的这个什么鸭子河,莫非他要进川。

    若如此,自己倒便宜了,本来自己就想去看看,那个鸭子河是不是有穿回去的时空通道,如今杜庭兰绑了自己,倒省事了。

    林杏这会儿终于明白,自己这番祸事都是从钦天监那个神叨叨的老头儿的嘴里头来的,指望古人相信什么人定胜天绝无可能,古人对于命数极为执着,不管是祸福都喜欢归到命上。

    林杏就不明白,当皇帝有那么好吗,是坐拥天下九五至尊,享着天下独一份的尊荣,却也担着相应的责任和义务。

    朱毓总说他自己是孤家寡人,觉得天下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百姓,朝臣,后宫的嫔妃……都想从他身上榨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这其实无可厚非,人活着就两个字,名或利,要是真能做到无所求就不是人了,就算高僧也想着怎么把信徒发展的更多,地盘圈的更大,所以说,这个世上的人,根本就没有无所求的。

    杜庭兰这是觉得自己的势力无法跟朱毓抗衡,就开始指望这些胡说八道的命理之说了。

    林杏是不信什么龙脉的,就她看,大齐的圣祖皇帝,就是一个颇聪明的军事家,龙脉什么的都是胡说八道。

    杜庭兰却信,还非带着自己这个据说是凤命的人,去找什么龙脉。

    林杏知道,自己说什么杜庭兰也不会放弃,这已经成了他失败人生的最后一丝曙光。

    杜庭兰脱了斗篷披在林杏身上,揽着她温柔的道:“婉儿不觉咱们的命很像吗,你我注定了就该在一起,等咱们找到龙脉,也跟当年圣祖皇帝一样起兵,等到大事成就,婉儿跟我,咱们共享这万里江山,你是前朝公主,我是圣祖之后,天下哪还有比你我更名正言顺的呢。”

    林杏很确定这家伙疯了,脑子绝对的不正常,就不琢磨琢磨,起兵谋逆是他说的这么容易吗,宁王手底下有数万兵马,大军一刀也如丧家之犬一般,溃败的不成样子,让逍遥郡王那么个弱鸡似的家伙,一刀砍了脑袋,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杜庭兰认清形势吗。

    更何况,杜庭兰既没宁王的名正言顺,也没宁王的兵力,造个屁反啊,好容易逃出来,哪儿凉快儿哪待着去呗,非上赶着找死,不是疯了是什么。

    而且,这家伙自己疯了不要紧,还要给自己洗脑,当她傻啊,就给自己披个斗篷,说两句甜言蜜语,自己就一门心思信了他,还拿皇后来诱惑自己。

    自己要是真有母仪天下的心思,把朱毓那家伙哄好了,不比杜庭兰这条道儿容易多了吗,何必舍近求远呢。

    不过,林杏自然不能说出来,杜庭兰如今的状态跟疯子没什么两样,自己还是别惹他比较好,真惹急了,这家伙可是杀手组织的头子,随便一挥手,自己脖子上可爱无比的小脑袋就悬了。

    也不能表现的太信他,杜庭兰这家伙多疑,要是他一说就信了,他反倒更怀疑,索性不吭声。

    杜庭兰低头打量她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婉儿不信,但鸭子河的龙脉却有其事,而且,蜀地富庶,咱们背靠龙脉,以蜀地为根基,再征讨天下也容易的多,婉儿聪明又精通医术,咱们去蜀地先开几个医馆,凭婉儿的本事,必然能收拢人心,龙脉,民心,俱在握,还愁天下吗。”

    林杏暗暗点头,这家伙虽是个疯子,到底是状元之才,不是个草包,还知道收拢民心,四川的确是个要地,当初刘备不就是以蜀中为根基,一手建立了蜀国吗。

    若天下纷乱,民心不顺,糟乱四起,杜庭兰这还真是个主意,可如今的大齐,可不是当初懦弱的东汉。

    朱毓是明君,是千古难遇的明君,这一点林杏还是很明白的,朱毓这个人有相当的自制力,举凡有自制力的君王,都能成为明君。

    即便朱毓也有负面情绪,有时候觉得天下的人都对不住他,但仍清醒的知道,该怎么治理这么大一个国家。

    他提倡节俭,肃清吏治,任用贤臣,割除外戚,赈灾救民,以仁治天下,这些都是他为君的政绩。

    他很勤奋,林杏在乾清宫的日子,他几乎天天都在批折子,召见臣工,极少有空闲的时候,朱毓总说天下人不理解他这个皇上。

    林杏却觉得,老百姓没有傻的,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了,谁就是天,就连上次回春堂门口摆茶摊的老夫妇都感念皇上的恩德,可见朱毓的仁政已深入人心。

    林杏不相信,还有谁能比朱毓更适合当皇帝,宁王不行,杜庭兰更不行,只不过,到了什么时候都有不甘心的,哪怕天下承平海清河晏,依然有人为了私欲谋反,太和殿上那张金光闪闪的龙椅太具诱惑力,只要有一点儿机会,就会有人前赴后继。

    林杏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老天眷顾,时不时身边儿就有个美男陪,睡,以前是刘玉,宫里是朱毓,如今是杜庭兰,在这个野庙里,同塌而眠,哪怕杜庭兰足够君子,只是躺在自己旁边,也让林杏不踏实。

    她很清楚,杜庭兰不是刘玉,哪怕刘玉是杀手,但他对自己有情,绝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更不是朱毓,朱毓虽说有些喜怒无常,对自己也有真心。

    林杏又不是石头,谁对自己什么心思,还是知道的,朱毓即便比不上刘玉,对自己也相当不错,若他不是看犯人似的看着自己,或许自己也不会这么想出宫。

    杜庭兰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么个人睡在自己身边,能睡着才怪,林杏几乎一宿没怎么睡,好容易天亮了,也该动身了。

    林杏觉着自己运气有点儿不佳,就是想着跑路,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几乎每件儿中衣里都缝着一张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林杏深知钱有多重要,所以始终预备着,不想,如今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别说银票了,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这也是林杏丢开了逃跑念头的根本原因。

    就自己如今这样,身无分文,还颇有些姿色的,寒冬腊月跑出去能有好儿吗,林杏对于自己身上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早失了信心,就连自己那些保命的药包都没了,出去绝对死路一条,还不如跟着杜庭兰混呢。

    也是到了第二天上路之后,林杏才发现刘玉那个姐姐也在,看意思像是个头目,听见桂儿叫她玉芝姐,名儿倒是挺好听,就不知姓什么。

    这么看来,杜庭兰还挺会享福的,护卫有一半都是女的,还都是美人儿,平常能当保镖,到了晚上要是寂寞了,拽到床上解决解决需要,也方便,林杏颇有些猥琐的想着。

    那个玉芝,林杏瞧不出来,但桂儿对杜庭兰肯定有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厌恶,估计在这丫头心里,自己就是横刀夺爱的狐狸精。

    朱毓登基之后,提升了商人的地位,以至于大齐的商业空前繁华,车队扮成行商也异常方便,提起朱毓,也不知这会儿怎么咬牙切齿呢。

    林杏自认挺了解朱毓,他一直防着自己跑,如今自己却从永巷里逃了出来,肯定能把他气个半死,估摸着梁洪师徒俩是甭想活命了,也算自己做了件好事儿,免得云贵人那些永巷里的获罪嫔妃再遭罪。

    就算云贵人曾经要嫁祸自己,林杏也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但愿梁洪死了之后,再来的管事,稍微有点儿人性。

    想起朱毓,林杏琢磨着,如果鸭子河边儿上真有时空通道,自己穿回去,那天在暖阁就是自己跟变态见得最后一面,这么想着,竟还有几分不舍的感觉。

    林杏摇摇头,如此才好,自己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她不是安然,可以为了一个男人甘心情愿的留在这里,她有自己的世界。

    想着,不禁笑了一声,自己跟古代的皇上有过一腿,这事儿说出去估摸没人信,或许自己走了之后朱毓就想开了,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子孙昌盛,成贵那老太监也能放心了。

    却不知道,如今成贵恨不能林杏赶紧回宫才好,自打林杏逃出去,就没影儿了,仿佛从没在这个世上存在过,走的一干二净。

    张平第二天就抓了回来,这小子自知跑了林杏,回宫也是一死,干脆也跑了,却有些犯傻,你说往哪儿跑,也不至于第二天就抓回来啊,他非得往老家跑,刚出京城,没多远就给官兵逮个正着。

    城门封了一天就开了,张平这样儿的都能跑出城,更何况林杏了,逮着张平,林杏那天出宫之后的行踪也就清楚了。

    说到这个,成贵真佩服的五体投体,这小子太精了,原说到了永巷,怎么也得吃点儿苦头,哪想这位照样当大爷不说,还把梁洪给算计了,利用梁洪的贪财之心,出了宫,又诱着张平进了赌坊,欠下了赌债,以取银子为名,跑了。

    赌坊的庄家被九门提督亲自压着进了宫,这辈子也没想到能踏进紫禁城啊,五大三粗的汉子,腿都软了,是被两个侍卫架着进去的。

    进了乾清宫,见了皇上,差点儿没晕过去,一个劲儿的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提督大人喝了一声:“万岁爷问你话呢,快说。”

    被提督大人一喝,差点儿吓尿了裤子。

    皇帝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到汉子跟前,温声道:“你不用怕,朕不过是想问清楚那天的事儿,你虽开的是赌坊,也算买卖人,只要没有作奸犯科,朕就不会治你的罪。”

    汉子忙道:“小,小的有罪,小的在骰子里做了手脚,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小的做买卖不诚信,坑害了主顾,小的有罪,小的以前爬墙头去邻居赵寡妇家,偷看过赵寡妇洗澡,去海棠苑吃过花酒,还欠了街口屠户刘十斤猪下水的钱……”

    零零碎碎,越说越多,提督大人见皇上脸色有些不耐,踢了他一脚:“谁让你说这些了,说那天林公公怎么去的赌坊?去赌坊做了什么?怎么走的?”

    汉子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忙道:“那位公公瞧着是个行家,进来扔了一锭银子,就下了注,一把就赢了,旁边一个黑脸的公公,瞧着眼热,就挤开林公公,自己下了场,那位赌运却差,输了个精光,还不舍得走,小的就借了他一千两银子,也都输了,先头那个林公公说是回春堂的股东,能去回春堂拿了银子回来顶账,谁想这一走就没影儿了,小的瞧着时候呢,辰时三刻走的,一直到下半晌,天都快黑了还不见回来,小的怕耽搁了公公们回宫的差事,就把人放了,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小的想起来了还踹过拐角的馄饨摊,小的以后一定改,做个良民,万岁爷饶命啊……”

    说着说着又拐回来了,听得皇上有些就啼笑皆非,挥挥手叫他下去,汉子哪还走得了,白等还是侍卫架着出去的。

    出了宫门就堆乎了,账房带着伙计把人搬到马车上,刚要问怎么回事,就听东家说了句:“把之前欠的账无论大小都还了,骰子都换成好的,往后不许讹主顾的银子知不知道,咱得做有良心的买卖。”

    账房傻了:“老板您不是发烧了吧,咱开的可是赌坊,要不讹银子,哪来的财路啊。”

    汉子一瞪眼:“什么财路,从今儿起,咱们要做良民。”

    账房推开车门,吩咐车把式:“先别回家了,去回春堂吧,老板病糊涂了。”

    不说赌坊的东家怎么神叨,且说皇上,在地心里转了几圈,一拍桌子:“这前头的都查的明明白白,怎么人一出赌坊就没影儿了,难道小林能飞天遁地不成。”

    提督大人心里这个无奈啊,万岁爷治下国泰民安,京城更是繁华,来来往往做买卖的都不知有多少,几个城门天天进出多少人,谁算得过来,这么大的京城,找一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更何况,皇上还这般急,命令一发出去,就恨不能立刻找着人,找不着就要发作。

    提督大人忙跪在地上:“微臣倒是有个法子,能让林公公自动出现。”

    皇上看向他:“说来听听”

    提督大人:“不若把林公公在意的人抓起来,贴出告示去,林公公若看见,说不定就出现了。”

    成贵心说,这老家伙真阴,这是上赶着给安家上眼药呢,不就是去年安侍郎参了他一本吗,就记着仇了,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想报仇。

    只要是京官,谁不知御前二总管跟安家的关系,有事儿没事就往安家跑,提督大人这招儿真够损的。

    皇上皱眉看着他:“安家屡次赈灾,所费粮款,比户部发下去的都多,更何况,安侍郎,为官清正,主持吏部几年来,政绩卓著,如此积善之家,若朕无缘由降罪,岂不寒了臣子的心,此事不可再提。”

    提督大人挨了一顿数落,蔫头耷拉脑的出来,拽了成贵到一边儿:“成公公,您可得帮帮微臣,这么下去,微臣脑袋上这顶乌纱帽,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了。”

    成贵看了他一眼:“提督大人还是心宽些的好,莫说林公公跟安家关系紧密,即便没有这层关系,安大老爷跟逍遥郡王殿下可也是交情莫逆,如今是在南边回不来,等班师回朝,知道提督大人暗地给安家使绊子,能善罢甘休?那位可是个混不吝的主儿,真要打到您府上,您不擎等着吃亏吗,您琢磨琢磨吧。”

    提督大人汗都下来了,忙躬身:“谢成公公提点,还有件事儿,微臣想不明白,就算林公公是御前的二总管,不说给万岁爷发落到永巷去了吗,如今又敢私自逃宫,按宫规律法,够砍十回脑袋的,可瞧万岁爷的意思,不像要治罪的样儿啊。”

    治罪?成贵心说,那就是万岁爷的好活宝贝,哪舍得治罪啊,估摸经此一事,往后万岁爷更硬气不起来了。

    正说着,见那边儿暗卫头子过来,忙叫人送着提督大人出去,把人引了进去。

    听见暗卫的消息,成贵暗道不好,杜庭兰竟然未死,当初林杏在杜府闹得哪出,可是把杜庭兰得罪透了,如今想起来,杜家父子获罪的引子就是林杏。

    杜庭兰费尽心思把林杏掳走,难道还能待如上宾不成,估摸活嚼了林杏的心都有,就算林杏再机灵,这回想保住小命也不易。

    事情算是到了最糟糕的境地,如此,还不如林杏自己跑了呢,至少性命无忧。

    成贵如今真担心万一林杏有个什么闪失,万岁爷受不受得了,从古到今,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要不怎么老话儿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呢,要是林杏死了,万岁爷这情关还怎么过去,一旦伤心起来万念俱灰,可真是大齐的灭顶之灾了。

    成贵越想越怕,却发现这时候万岁爷倒冷静了下来,皇上支着头想了一回儿:“倒是朕小看杜庭兰了,如此严密看守都能李代桃僵,可见还有暗处的势力未除,给朕仔细查,一查到底,查出来不管是谁,杀头,抄家,灭九族,朕倒是看看,还有谁敢给杜庭兰通消息,再有,杜庭兰既脱身,按常理说该远遁才是,怎会躲在京里,小林子久不出宫,一出宫就被他掳了,若不是有备而来,绝不可能如此巧,为了小林子,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着实不像杜庭兰的性子。”

    暗卫头子略犹豫低声道:“属下近日听见了一个谣言,说林公公是真凤之命,那杜庭兰若也听了此事,或许会异想天开,掳走了林公公也未可知。”

    成贵一惊,初一听觉着荒唐,可仔细一想,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从万岁爷对林杏的意思来看,的确可能封后,若林杏封了皇后,那可不就是真凤吗,这哪是谣言啊,简直是一语中的。

    皇上抬头:“可追踪到了杜庭兰?”

    暗卫头子忙道:“只查到出了京,曾在京郊的菩萨庙里落脚,具体往那边儿逃了,还再查。”

    皇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陈时继曾经说过,杜庭兰曾去钦天监查阅过圣祖志,他既信真凤之言,必是想借天命之说。”眸光一沉:“召郭子善进宫,朕有要事交代。”

    成贵忽觉不好,万岁爷这神态,莫不是亲自出去找人吧,这还了得,丢下这满朝文武,出京本就极为荒唐,更何况,那杜庭兰掌控着杀手组织,又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万一有个闪失,可全毁了。

    成贵是奴才,心知万岁爷决定的事儿,谁劝都没用,郭子善那老头可是出了名的耿直无私,不一样老老实实的进宫帮着处理政事了吗,可见是没辙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十几骑出了京城往南去了,成贵可真有年头没骑马了,这把老骨头险些没颠散架了,更别说这样的寒冬腊月,不动劲儿吹过来的风都刺骨的冷,更何况骑马了,饶是戴着护耳的大皮帽子,也吹的一张老脸生疼。

    可一声也不敢吭,万岁爷就在前头呢,万岁爷的万金之体都受得住,自己一个奴才还能挺不住吗,走吧,这一趟能保住老命,回去就给菩萨塑个金身。

    皇上这儿带着暗卫出了京,一路奔着云贵去了,路上多辛苦且不说,再说林杏,在心里算着,前后得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盐津县的豆沙关。

    这里是由内地入川的要道,现代的时候林杏来过这里,看着五尺道好好怀了一番古,听导游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传说,却没想到自己真有一天,会踩着这个五尺道入川。

    五尺道据说是秦始皇修建的,那时候没有炸药,就用架上柴火猛烧再往上泼冷水,山石炸而成了道,可见古人的智慧真挺牛的,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现代有了高度发达的交通工具,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从这儿入川。

    林杏从京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了,算着日子,这都快过年了,虽说这边儿没有京城冻得慌,可那股子阴凉潮湿,却能往骨头缝里头钻,感觉比京城的数九寒天还冷呢。

    尤其,这衣裳不给力,林杏要求过几次换男装,杜庭兰就是不同意,说自己在这个商队里是他的夫人,穿小厮的衣裳容易露出马脚。

    林杏十分怀疑杜庭兰是接着什么信儿了,难道说是朝廷的人追过来了,林杏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朱毓可不是吃素的,杜庭兰用一招李代桃僵,也就能糊弄一时,朱毓那些暗卫多厉害林杏可是领教过。

    只要皇上有兴致,哪怕想知道大臣跟家里的老婆敦伦了几次,用了什么姿势,暗卫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跑了杜庭兰这么个叛乱的死囚,还是福王之后,只要杜庭兰活一天,都是朱毓一块心病,必须除之而后快。

    旁边谁推了她一下,林杏脚下一滑,不是被旁边的冷玉芝抓住,就掉悬崖下头去了。

    这时候的五尺道跟现代的不一样,到了现代已过了上千年,风雨侵蚀,又失于修缮,保存下来的不过五十。

    ,而现在却是一条直通蜀南的要道,空气湿冷,山道上长满的青苔,湿滑非常,左边是陡峭的山壁,右边便是万丈悬崖,偶尔有怒涛从崖下呼啸而过,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山壁上悬着僰人的悬棺,也不知这么陡峭的山壁,是怎么放上来的,却形成了独有的景致。

    林杏看了旁边的桂儿一眼,以前真没看出来,这丫头是个如此歹毒的,刚她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时候,故意挤了自己一下,不然,自己也不至于滑一跤,这丫头真是个人才,都到这儿了,自顾不暇呢,她还上赶着过去扶杜庭兰,还真是为了上位,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了。

    而这个冷玉芝对自己倒还不错,林杏本来还以为,冷玉芝得把自己看成情敌呢,毕竟她是刘玉惦记了好几年的姐姐,两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历经无数次生死,情分上而言,自己真没法儿跟冷玉芝比。

    刘玉是因为自己死的,冷玉芝该恨自己才合乎情理,不想却,正好相反,即便她做的极为隐晦,林杏也感觉的出来,她对自己的善意。这份善意让林杏很有些想不通。

    冷玉芝把她拖到里侧:“婉儿姑娘小心些。”

    林杏看了她一眼:“你说咱们还得走多远?”

    冷玉芝没吭声,倒是杜庭兰停下来,伸手来牵她,林杏也不客气,把手递给了他,瞥见桂儿眼里的火光,林杏反倒计上心来,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只要稍加利用,没准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想到此,身子一软靠近杜庭兰怀里:“大公子,咱们还得走多远,婉儿脚都走疼了。”

    杜庭兰安抚的拍了拍她,再走一会儿就过去了,等过了五尺道,那边儿自然有人接应,林杏点点头:“那我跟着大公子,刚才在后头,许是桂儿姑娘不小心,挤了我一下,险些掉下去,可吓死我了,不信,大公子摸摸,这会儿我这心还扑腾呢。”说着拉着杜庭兰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上。

    杜庭兰俊脸一红,忙挪开手,警告的看了桂儿一眼,拉着林杏往前走。

    林杏一边儿走,一边儿往悬崖下看,琢磨自己要是把杜庭兰推下去可不可行,最后觉得不可行,就算自己侥幸得手,后头这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可不划算。

    前头有人喊了一声,就是通知原地休息,山道窄小,只能挨着坐下略作休息,地上扑了隔潮的油布,冷玉芝把干粮拿出来发给大家,干饼,肉干。

    这边儿空气潮湿,带别的容易变质,肉干算是豆沙关的特产,虽有些废牙,林杏却很喜欢,以前只把这东西当零嘴,如今却当成了正儿八经的饭。

    这东西得一点点儿的吃才行,太硬,贪多根本就咬不动。

    林杏好容易吃了一块,见桂儿探着身子去够峭壁上一丛绿油油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些刺状的果实,桂儿摘了几颗,放在手里看了看,又丢开了。

    这时候的桂儿,倒是有几分少女的感觉,只不过射过来的目光,真比刀子还尖,林杏琢磨在寿春县的时候,也没见这位这么容不下自己啊,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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