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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瑶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用手指着凌川,问道:“一千年前,那个身上藏有魔气的孩子,是,凌川?”

    绒儿点点头说:“是的。我师尊未央上仙用灵力将那孩子封印在瑶山清泉洞,并派遣青泉和我一同守护他,直到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正是术未央将凌川托付到齐云山的那一年。凌川说:“直到十八年前,我身上的魔气已经基本被前辈的灵力压制,你们才将我送往齐云山,吗?”

    绒儿说:“不完全是这样。一方面是你体内魔气已悉数被控制,可以让你从封印中解脱出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上次仙魔大战后,被封印在炎洲的魔族蠢蠢欲动,似有冲开封印,重卷人间的趋势,而我师尊却算到自己寿数将尽,不得不托付修仙正派将你抚养成人。”

    芊芊问:“你们是怕他落入魔族之手?”

    绒儿说:“是的。如果落入魔族手中,势必唤起他沉睡千年的魔性,以你的资质,这世间恐怕再难有人能制衡于你,到那时,你便会是这人世间最大的威胁。”

    凌川抬起自己的手掌前后翻看了一下,说:“哦?原来我有那么厉害呀?”

    玉瑶伸手啪地拍了一下凌川的脑袋,说:“变成大魔头有什么好的?”

    凌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轻妄,摸了摸脑袋,嬉皮笑脸地对绒儿说:“我说着玩儿,说着玩儿的。前辈您可千万别当真。”

    绒儿看着凌川问:“你十八年内可曾离开过齐云山?为何体内魔气会复苏得如此迅速?”

    凌川似乎此时才想起自己下山要办的正事儿,对绒儿说道:“晚辈十八年内确实未曾离开过齐云山,但是前些日子,受师尊之命下山为村民祛除魔患,后来又去了趟流珠河,跟一个黑了吧唧的鲢鱼怪打了一架,不小心吸入了他的黑风煞,等我回到山上,体内的魔气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了。”

    绒儿一听黑风煞这三个字,眉头稍稍皱了一下,抬起手伸到凌川额前,以灵力在凌川的眉心处探查了一下,对凌川说:“鲢鱼怪本事不大,可他那黑风煞却不是一般的术法,得亏是你,若是换了别人,吸了黑风煞,必定全身灵力涣散,仙法尽失堕入魔道,沦为魔族傀儡。”

    玉瑶和凌川都惊出一身冷汗,原本真的没有想到那黑风煞如此霸道,如今听绒儿说起此事的个中厉害,禁不住感觉后脊梁发冷,后怕不已。但是两人又忍不住好奇,便问为何凌川与常人会有不同的结果。

    绒儿便接着解释说:“凌川体内原本就有魔气,只是常年处于沉睡状态,当那黑风煞被吸入后,体内魔气便开始苏醒,并将黑风煞吸纳融合,与此同时,体内魔气也就被唤醒了。”

    绒儿若有所思:“那黑风煞原本不是鲢鱼怪能够驾驭的法术,魔族长老以上才可能修炼此等魔法。如此说来,他定是投靠了魔族,或是与魔族做了什么交易,才换来这超出他自身修为所及的功法。”

    玉瑶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当时浑身上下散发着魔气,尾巴被斩断后,流出的血都萦绕着黑气。”

    芊芊偷偷拉了一下玉瑶的衣襟,轻声咳嗽了一下。绒儿当年也是被砍断了尾巴,玉瑶提到砍尾巴的事,未免有点不太合适,所以芊芊给了玉瑶一个小小的暗示。

    绒儿似乎看出了芊芊的意图,轻声说:“无妨,我也不是那心胸狭小之人。”

    凌川和玉瑶一起,将一路上所见魔族活动之事,一一向绒儿讲述了一遍,从荆棘林的荆棘兽,到泰宁村的虐鬼祸患,从流珠河的鲢鱼怪,到灵虚洞的蟒蛇精,还有石板坡的秃鹫怪,讲得二人口干舌燥,一个劲地灌茶水。

    绒儿若有所思,悠悠地说:“魔族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看来是蓄势待发很久了。”

    芊芊忽然又想起凌川在竹林里魔气发作无法控制的事,便问:“这逍遥谷内灵力充沛,为何凌川体内魔气还会爆发,我虽有伤在身灵力不济,可是连玉瑶姑娘也无法压制,却是为何?”

    绒儿摇了摇头,说:“此处灵力看似充盈,其实是有减弱的趋势。我正准备带上师尊仙体离开此地,另寻灵力充沛之处。你等若是再晚来数日,便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了。”

    玉瑶说道:“昆仑山灵力繁盛,绒儿姐姐何不携上仙去昆仑山修养,或许,上仙复活之事将来还有转机。”

    绒儿摇了摇头,说:“还是去瑶山吧,那里是师尊当初升仙的地方,他应该会喜欢。”

    凌川有些担心自己体内魔气,如果日后发作不受控制,连玉瑶也帮不了自己,那时该如何是好?便问绒儿:“绒儿前辈,请问凌川体内魔气,可有什么解救之法?”

    绒儿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且记住一句话----魔,由心而生。望少侠好自为之。”

    凌川得了这一句箴言,却是似懂非懂,又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低头仔细思索绒儿这话中之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暔月终于忍不住了,他起身向绒儿行了个礼,问道:“晚生江暔月,此次本想拜见未央上仙,以求探寻双亲下落。不想上仙竟已仙去,不知绒儿前辈能否替晚生指点一二?”

    绒儿仔细看了看江暔月,说:“你对自己的身世有几分了解?”

    江暔月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好如实回答:“晚生自小被爹娘遗弃,后被酒棋疯的老板收养,所以连爹娘是谁也不知。”

    绒儿盯着江暔月的眼睛说:“你可知道自己有法力?你可知道自己有尾巴?”

    江暔月低头,脸颊一红:“知道。只是不知原因。”

    绒儿说:“我也不知道你的爹娘是谁,但是我却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法力和尾巴。而且,我知道你拥有三条尾巴,那是你的三条命魂,你且好生珍惜,勿要妄自菲薄了。”绒儿似乎从江暔月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自卑。

    是的,江暔月从小就很自卑,没有爹娘照护,总被人欺侮,因为自己的法力和尾巴,又被人骂做是妖孽。在他自己看来,能够活到现在没有被人陷害死,已经是万幸了。

    江暔月听了绒儿的话,两眼一亮,像是要放出光来,急切地追问:“既然前辈知晓其中缘由,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绒儿脑袋一歪,淡淡地说:“可是我今天却不想说了。”

    江暔月扑通一声就给绒儿跪下了。

    绒儿幽幽地说:“像我这样的雪山白狐,天生只有一条命魂,要历经数千年的苦心修炼才能化作九尾灵狐,那时才有资格去青丘之国。而你,一生下来就有三条命魂,你可知那是多大的福分?”

    江暔月依旧一脸茫然,不懂绒儿究竟要说什么。

    芊芊似乎明白了绒儿的话中之意,便说:“青丘之国,乃是上古大神女娲娘娘特封的灵修圣地,只有九尾灵狐可以入驻青丘。而在青丘,但凡九尾狐族所生后代,皆与生俱来便有九条命魂,暔月的三条命魂,是否与青丘狐族有什么关联?”

    绒儿看着芊芊,会心一笑,说:“芊芊姑娘兰心蕙质,这其中有没有关联,你们去青丘之国走一趟,不就能找到答案了吗?”

    江暔月终于明白,绒儿是提示自己想要找寻父母下落,应该去青丘。他忍不住舒展开自己的尾巴,在石板坡受的伤已经结痂,很快就会痊愈了。他用手抚摸着那绒绒的毛发,若有所思地说着:“原来,我是狐族后代。”

    玉瑶看着江暔月那一脸的呆样子,笑道:“第一次见你我便闻出了你身上的狐狸味儿,原来你竟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流着狐族之血?倒是糊涂得真够可以的。”她嘲笑完江暔月,又转头向绒儿问道:“绒儿姐姐,你既已修得九尾灵狐之身,为何不去青丘圣地?”

    绒儿平视前方,目光深邃,说:“在遇到师尊之前,我确实一心想去青丘之国,那里是天下灵狐的终极梦想之地。可是,当我经历天劫之后,才发现,世上还有比灵修圣地更令我向往的地方,还有比修凡化仙更值得我去做的事。”说着,她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封存术未央仙体的五彩灵石。

    绒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似从很深的回忆中抽回神来,对凌川说:“凌川少侠,我虽然守护了你千年之久,但对于你的身世却是知之不多。你或许也可以去一趟青丘,求教国主风琰坤。他手中藏有一套《丹青史录》,记载了上古至今的各项大事。而你的身世或许与上古仙魔大战有些关系,不妨去问问他,你或许会有所收获。”

    这次虽然未能如愿见到术未央,但是凌川和江暔月终归还是有所收获,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心中稍许宽慰了些。

    随后绒儿领着大家游赏了谷中的梨林和桃林,正所谓是:蝶舞桃林花争艳,蜂绕梨花满树芬,红粉少年林下过,雀鸟清歌漫山春。

    半日游山玩水,众人心旷神怡。芊芊在得了绒儿的灵力之后,身上的内伤已无大碍。于是,众人领了绒儿的建议,准备启程向青丘之国出发。

    临行时,绒儿交给凌川一只腰间挂件。

    一般的挂件要么是玉石雕琢,美丽华贵;要么是锦缎秀制,精巧漂亮,而这挂件却与众不同,外形看起来是一个黑陶烧制的小葫芦。绒儿对凌川说:“此法宝名曰乾坤黛,师尊生前嘱托,待你成年之后方能给你。”

    凌川看着这个小巧但样子却很普通的黑陶葫芦,疑惑地问:“陶葫芦?法宝?我一定要把它挂在腰上吗?看上去有点丑呢......”

    绒儿看这年轻人不识货,便说:“你可别小瞧了它。这乾坤黛内有乾坤,是你生母留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要还是不要,你自己看着办吧。”

    凌川一听这是自己生母留下的东西,便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把它接过来。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这黑陶葫芦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凌川吃惊地大喊:“前辈,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凌川感到绒儿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却很清晰:“你在乾坤黛里面。”

    凌川想到那个小葫芦挂件,那么小,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心里很是纳闷,就使劲地大喊起来:“怎么可能?绒儿前辈,你一定是在逗我玩儿吧?”

    绒儿语气很平静,说:“你说这么好的一件法宝,交到你的手里,你总得知道它怎么运用才对,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芊芊在一旁回答道:“绒儿姐姐,您说的有理。可是,凌川他,真的没事吗?”

    凌川心里很紧张,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远远地传来绒儿和芊芊等人的对话,这里安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凌川急得大喊:“石头,你能看见我吗?我还好吗?”

    玉瑶听着凌川那焦躁的声音,心里也有些不安,但是又不便质疑绒儿的用意,她毕竟曾经舍去自由守护了凌川千年之久,她又如何忍心害他?便安慰凌川说:“川,你别着急,调整呼吸,且听绒儿前辈如何说。”

    表面听起来是在安慰凌川,其实她是话里有话,绒儿也是活了数千年的老妖精了,自然明白玉瑶的意思是让自己快些给凌川解释清楚,不要令他在那比手心儿还小的乾坤黛里头干着急。

    绒儿看了一眼玉瑶,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而低头对着自己手心里的乾坤黛说:“小子好福气,已经有姑娘心疼你了。你听着,这乾坤黛内有乾坤,你须用心去感受。”

    凌川听了玉瑶的话,确信自己是被吸入了那个小小的乾坤黛里了。想着自己这样吵着闹着也不是个事儿,绒儿若是不让自己出去,自己铁定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逃出去,索性也就按照绒儿的指示去做了。

    他盘膝坐下,双目微闭,慢慢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此时他只关注到自己的呼吸,接着,他的意识也随着呼吸的节奏慢慢放松下来,身体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他感觉不到自己坐下的地方是软还是硬,是凉还是暖,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的腿是如何弯曲叠放的,因为他现在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他的手也似乎变成了空气一般,没有触觉,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意识,都变得很轻,有点飘飘然。此时的凌川一点也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自己这种状态挺舒服,心里也没有了当初的慌张和不安。

    隐约中他听到了绒儿的声音:“很好,你现在已经放松了。现在我要你试着用你的意识去探索这乾坤黛里的世界。”

    凌川平静地问道:“我应该如何做?”其实他的嘴根本没有动,这个问题是他的意识做出的反应。

    绒儿回答:“继续让自己放松,你的潜意识会告诉你,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凌川依旧照做。

    凌川虽然闭着双眼,却看到了一个发光的人体向他走了过来。那个人是个年长的女子,轻轻地迈着步子,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地向他走来。

    凌川看不清她的脸,他越是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她的整个人就越发变得模糊起来。凌川重新让自己放松,让自己不要使劲去想要看清她,她的轮廓便又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衣着雅致的女人,高领阔袖,腰里系着一条很宽的腰带,把腰身衬托得细细的,看上去很挺拔,也很端庄。从服装款式看,像是一个古人,依稀可见她脚上穿着一双浅蓝色的绣鞋,那绣鞋不就是凌川梦里常见的那双吗?她是谁?难道她就是凌川梦中那间闺房的主人?

    女子走近凌川身边,抬手轻轻抚摸凌川的脸颊,满怀慈爱地说:“孩子,我的儿。我终于见到你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凌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娘?你是我娘?”

    女子点了点头,说:“我是你娘,却又不是。”

    凌川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何说是又不是?”

    女子解释说:“我可以抚摸你的脸,可是我却感觉不到你的温度,而你,也感受不到我指尖的温柔。”

    凌川意识到她说的一点都不假,刚才那女子用手轻抚自己的脸颊,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心里有些惊慌起来:“你不是人,你是鬼吗?是我娘的鬼魂?”

    女子摇头叹息,说:“孩子,我不是鬼魂。我只是你娘生前的一抹意识。”

    凌川似乎有些失望:“意识?”

    女子继续解释说:“人有三魂七魄,分为天魂、地魂和命魂。而我一个都不是,我只是你娘的一抹执念。你娘留下这法宝乾坤黛,嘱托未央仙人一定要转交给你,就是为了留下我,与你见上一面。我所想皆是你娘所想,我所念也全是你娘所念,所以,我也是你的娘。”

    凌川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太明白,他感觉自己已经留下泪来:“娘。你就是我娘,你在这小闷葫芦里等了上千年,就为了见孩儿一面,对吗?”

    那女子似乎早已忘记了年月,显得有些诧异地问:“是吗?都已经过了一千年了?我的孩子却还这么年少,终于等到你了,真好。”说着轻柔地将凌川的脸捧在手心,虽然她和他都感觉不到这一份抚摸,但她还是愿意这样捧着他的脸,他也宁愿一直这样把脸放在她的手心里,哪怕只是一抹淡淡的执念,那也是他朝思暮想了十八年的娘亲啊。

    凌川忽然想到自己的娘应该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心中不免酸楚,他觉得应该多告诉她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能够让她安心的事情:“娘,孩儿被未央上仙封印了整整一千年,上仙还用九尾狐的灵气压制了我体内的魔气。十八年前,齐云山的贺兰仙人收养了我,给我起了名字,我叫贺兰凌川。现在孩儿十八岁了,还学会了法术,娘,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那个女子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凌川怕她消失不见,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可是他挥出去的手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住,他徒劳地挥舞着双臂,他哭着,喊着:“娘,不要走。娘,娘......”

    几乎已经变得透明的身影中传来最后一丝话语:“川儿,为娘心愿已了,你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凌川呼喊着:“不要离开孩儿!”

    忽然凌川感觉到一片强光,照得整个空间一片光亮。他看见自己依旧盘坐在一块光滑得如同镜面的地板上,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如梦境一般,却又那么真实。

    他让自己回过神来,试图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便站起身,张嘴问道:“绒儿前辈,刚才这是梦还是幻境?”

    绒儿说:“是真是假,你摸一摸自己的脸颊不就知道了。”

    凌川抬手一摸自己的脸颊,摸到脸上一大片泪痕,凌川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娘为我而留的那一抹残存的意识已经消失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对不对?”

    绒儿说:“你应该庆幸,时隔千年还能与你娘一抹残存的意识相遇。现在集中你的注意力,我要教你别的用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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