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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珩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端木宪的面色难看极了,即便他没说话,众人也看得出他的愤怒。

    空气越来越沉重压抑,就仿佛暴风雨欲来,其他几房的人即便是事不关己,此刻也不敢随意出声,以免招惹了端木宪。

    “啪!”

    端木宪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在此刻寂静的屋子里尤为响亮,连带各房的其他人心口也跳了跳。

    端木宪可是堂堂首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平日里府里便是出了什么事,也鲜少见他气到这种几乎要失控的地步。

    “老二,”端木宪阴沉严厉的目光射向了端木朝,“你把你媳妇先送去老家住一阵子吧,免得在京里总惹事!”

    “是,父亲。”端木朝立刻就作揖应了。

    端木珩的面色微微一变,薄唇紧抿,那种苦涩的感觉从喉底一直往下涌入心口,再蔓延至全身。

    近来母亲越来越无状了,也许回老家好好静上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

    其他人三三两两地面面相觑,四夫人与五夫人心里暗叹小贺氏果然是自寻死路。

    而一直沉默的端木缘却是微微翘了嘴角,慢悠悠地卷着手里的丝帕。二伯母也好,二姐姐也好,她们母女俩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自己都记着呢!

    这善恶终有报,她就等着看端木绮的下场!

    端木宪揉了揉眉心,挥手把大家都散了,只留了两人:“珩哥儿,四丫头,你们俩跟我去书房。”

    端木纭闻言却是微微蹙眉,忍不住提醒道:“祖父,蓁蓁才刚回来。”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还没休息好呢。

    被端木纭这么一说,端木宪反倒是眉头略略地舒展开来,有些好笑,“放心吧,累不着四丫头。”

    眼看着端木宪对长房的这对姐妹如此亲昵,其他人的心头还是有些复杂,颇有种今非昔比的感慨,各自散去了。

    端木绯、端木珩则乖乖地跟着端木宪去了他的外书房。

    夜晚的草木中隐约有虫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反而衬得四周愈发幽静,书房里服侍的丫鬟早就点起了两盏羊角宫灯,把屋子里照得一片敞亮。

    祖孙三人各自在书房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丫鬟又给三人上了热茶。

    端木宪把丫鬟打发了出去,一边用茶盖轻轻拂着漂浮在茶汤上茶叶,一边问道:“四丫头,你知道些什么?杨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端木宪那双精明的眼眸中精光四射。

    刚刚杨旭尧跟自己说,他的祖父杨羲之前犯了错,听说皇帝要清算了,想请端木宪帮着去皇帝跟前美言几句。

    端木绯慢悠悠地抿了口热茶,这才开口道:“祖父,您肯定也知道了江南那边出现了先帝遗诏的事吧?”

    这件事皇帝肯定是藏着掖着不许人提,江南又离得远,除了这次随驾南巡的府邸外,京中恐怕知道的人还不多,但是端木宪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堂堂首辅,即便是端木绯不说,他也自有门路知道这件事。

    “……”端木宪沉默了,面色微凝。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也知道皇帝就是因为这事越闹越凶,才在腊月时送来八百里加急匆匆把岑隐宣去了江南。

    没了岑隐坐镇京城,给端木宪添了不少麻烦。

    这段时日,朝堂上下本来也是多事之秋,南境战事未熄,北境战事又起,两头的战事涉及到的援兵、粮草、兵器等等,还有几地的救灾事务,都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没有岑隐震慑,下头这些官员时有推诿,以致他办起事来事倍功半。

    此刻再回想起来,端木宪都觉得自己这过去的四个月撑得太不容易了!

    端木珩看了看端木绯,又看看神情复杂的端木宪,眉头微动。

    虽然他不知道遗诏的事,但是四妹妹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莫非遗诏与杨家有什么“干系”?

    遗诏。

    他默默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本身就透露一些讯息。

    遗诏往往是与皇位有关,而众所周知,今上十七年前讨伐崇明帝得位不正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先帝没有留下传位的遗诏……

    再联想今上去岁下了罪己诏的事,端木珩就觉得某些事呼之欲出……

    端木珩默默地端起白瓷茶盅,吹了吹,浅浅地呷了一口,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祖父,你觉得这道先帝遗诏是真还是假?”

    这个话题还真是……端木宪神情微微一变,窗外晚风阵阵,那摇曳的树影在银色的月光下张牙舞爪。

    端木宪蓦地站起身来,把半开的窗户“吱”地合上了,把那虫鸣声与风声统统隔绝在窗扇外,屋子里更静了。

    端木宪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

    若非是对着自家长孙和孙女,这个话题端木宪可不敢随便说。

    “遗诏”恐怕已经成了皇帝的心病了。

    端木宪眸中忧虑重重,压低声音道:“我也看过一份遗诏的拓本,从上面的印玺、还有笔迹……十有八九是真的。”

    先帝的玉玺与笔迹,他们这些老臣都最是熟悉了,再说,想从京中找一些先帝留下的圣旨也不难。

    “不过,我没看到过遗诏的正本,所以,不确定遗诏用的卷轴……”

    圣旨卷轴是极为复杂考究的,从选用的蚕丝绫锦,到上面织的团以及刺绣,再到所用的轴柄质地,都是难以仿制的。

    如果连遗诏所用的卷轴也没有问题,那么这遗诏的真假也就毋庸置疑了。

    端木宪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

    端木珩当然听明白了,思绪无法控制地飞转起来:

    如果说先帝驾崩前的确传下了一道传位给太子的遗诏,那就代表着崇明帝才是名正言顺的大盛天子,那就代表着今上只是……

    端木珩默然无声,胸口沉甸甸的。

    端木宪和端木珩皆是形容凝重,端木绯却还是笑眯眯的,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又浅啜了一口热茶,随手把茶盅放在了桌面上,随口道:“这遗诏的正本十有八九应该来自于杨家,是先庆元伯杨晖之物。”

    杨晖。听到这个名字,端木宪立刻就联想到了当年先帝临终前就是杨晖随驾,也是杨晖回京说先帝临终没有留下遗诏,并且还有口谕改立太子……

    端木宪的眸子明明暗暗,右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圈椅的扶手。

    端木绯继续道:“祖父,本来我对这个猜测只有七八分把握,可是今天二姐夫来了,还对祖父这么殷勤,一副别有所求的样子,我就可以肯定了。”

    “想来杨家人应该也知道皇上多半会秋后算账,所以,请想祖父庇护一二。”

    端木绯说完后,又去垂首喝茶,长翘的睫毛下闪过一抹不以为然。

    遗诏之事本是杨晖所为,人都死了好些年了,杨家人如今也算是被牵连,可是,他们想要求端木家的庇护,却又不肯说清楚前因后果,含糊其辞,这是想将端木家也拖下水吗?!

    幸而祖父端木宪一向谨慎又精明,就算没有自己提醒,应该也不会犯傻去给杨家当枪使。

    端木宪在最初的震怒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面沉如水。

    “四丫头,这事我知道了,不会让杨家攀上我们端木家的。”端木宪沉声道,声音冷得几乎快掉出冰渣子来。

    杨家这件事,往小了说,皇帝要遮丑,不想承认他自己得位不正,就不会深究杨家,最多在仕途上卡着他们,让他们子孙都没有前程。

    但是,往大的说,皇帝若要泄愤,怕是杨家满门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端木宪瞳孔微缩,眸色更幽深了。

    当初他就不想和杨家扯上任何关系,偏偏小贺氏和端木绮愚不可及,惹事生非,现在被攀上了这门狗皮膏药似的姻亲,甩也甩不掉。

    端木珩的思绪还沉浸在遗诏中,欲言又止,眼神中有些迷茫。

    他自小学习孙孟之道,想着将来科举为官,为百姓,为朝廷,为大盛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过去的这两年,他跟着端木宪一起接触了不少朝事,不再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

    他看到了那盛世繁华之下的危机重重,这个大盛早就千疮百孔,这个朝廷早就腐朽不堪,甚至于龙座上的那个天子得位不正……

    现在的朝廷真值得他去效忠吗?!

    端木宪对这个长孙再了解不过了,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迷茫,有些无奈。

    然而,现状就是如此,大盛上到皇帝,下到官吏,都不清正。

    “珩哥儿。”端木宪抬臂穿过两人之间的小方几拍了拍端木珩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钻牛角尖……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

    人至察则无徒。

    长孙早点意识到这点也是一件好事,这个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净土。

    “大哥哥,船到桥头自然直。”端木绯站起身来,乖巧地给端木珩斟茶倒水,“等你考上了进士,再来想别的吧。”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现在还是举人,负责读书就好。

    端木绯笑眯眯地对着端木珩眨了眨眼,心里觉得端木珩真是想多了,等到他以后考中进士进了官场,这朝堂是什么样还难说呢……

    咳咳。

    佛曰:不可说。

    看着她活泼轻快的样子,端木珩怔了怔,失笑地勾唇。

    他这大哥还要小妹妹来开解,实在是惭愧。

    “四妹妹,你说的对。”端木珩接过端木绯孝敬的茶,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我现在的本分是读书,那你呢?”

    你的书读了吗?!

    端木绯小脸一僵,小嘴一扁,差点没把她刚送上的茶给夺回来。

    要不要这样?!

    他们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端木宪看着这对兄妹,心头的郁结一扫而空,哈哈大笑了起来。

    守在书房外的大丫鬟听到老太爷的笑声,不禁松了口气:许久没听到老太爷笑得这么高兴了,还是四姑娘最会讨老太爷的欢心!

    庭院里又响起了欢快的虫鸣声,晚风习习,树影婆娑,夜正漫长……

    接下来的几天,端木宪忙得好似陀螺般停不下来,皇帝虽然回了京,却借口休养龙体,还是没开早朝,朝中的政务暂时还是由司礼监协同内阁共同处理。

    皇帝每天都在宫中与他的美人赏赏景,吟吟诗,喝喝酒……风花雪月。

    才五六天,皇帝就觉得闷了,计划着今年早点去避暑,这个口风才透出去,端木宪就忍无可忍了,火速进宫求见皇帝。

    “皇上,北境战事吃紧,兵力、粮草、兵械统统不足,季姑娘捐的四百万白银都紧着南境那里花了。”

    “皇上,大泽湖要加修堤坝,锦山堰要重修,天斐坝、于家坝、锦山堰等地都免了赋税,西南几州又有干旱,还需拨款赈灾……”

    “现在各地春税还没有收上来,臣以为不如今年就别去避暑了……晚些再去秋猎吧。”

    端木宪的声音在一阵瓷器破碎声中戛然而止。

    守在御书房外的两个小內侍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站在檐下,任由屋内一片狂风暴雨,他们都是不动如山。

    半个时辰后,端木宪就从御书房出来了,他背上似是压着一座大山,原本挺拔的身形多了一丝伛偻与无奈,整个人看着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终究是没能说服皇帝,还被皇帝狠狠地骂了一顿。

    端木宪疲惫地看着前方阴沉沉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圣意已决,皇帝已经定下六月就出发去宁江行宫避暑。

    端木宪正要从檐下走出,却见天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地面没一会儿就半湿了,御书房外的内侍见了,连忙唤住了端木宪:“端木大人,这天正下雨呢。不如咱家给大人去拿把油纸伞可好?”

    “多谢公公了。”

    端木宪对着那内侍拱了拱手,笑容有些勉强。

    内侍也知道端木宪方才在皇帝那里挨了训,也没多说,赶紧跑去取伞。

    端木宪站在檐下,静静地看着前方如帘的细雨,纷乱的心绪随着飘落的雨水渐渐平静下来,想起了端木绯与他说的那些话。

    这些天,端木绯与端木宪闲聊时说起了不少这次南巡的见闻,也包括涵星为了丹夏县被皇帝责骂的事。

    哎。

    端木宪又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涵星的耿直真是像自己这个外祖父啊,才会不管不顾地非要去跟皇帝说丹夏县的见闻。

    皇帝这些年来常常把盛世挂在嘴边,这次南巡非但没看到百姓疾苦,反而更沉浸在所谓的盛世繁华中,被蒙住了眼睛。

    所以,涵星说的他听不进去,自己说的他也听不进去……

    端木宪转头想看后方的御书房,只觉头上一暗,內侍把一把油纸伞置于他的头顶上方,伞柄递到了他跟前。

    “多谢公公。”端木宪顺手接过了伞,也没再留,撑着伞走入细细的雨帘中。

    如细丝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簌簌簌”的声响,细雨朦胧,周围的建筑、花木都显得有些模糊,置身其中,仿佛处于一片浓雾中。

    端木宪徐徐地在细雨中,往前走着,觉得身心疲惫,干脆就没回户部,直接出宫上了端木家的马车。

    下雨天,车夫也不敢放开手脚,让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街道上,端木宪在马车里昏昏沉沉,几乎快要睡着了,忽然,外面传来了马夫的声音:

    “老太爷,小的看到了大姑娘和四姑娘。”

    端木宪登时精神一振,让马夫停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往窗外看去,外面的细雨已经停了,就像是哪里的雨水被风吹过来一阵似的。

    前方两张外,一对漂亮的姐妹花正从一家点心铺子里走了出来,言笑晏晏,笑若春花。

    端木纭和端木绯也认出了这是自家的马车,朝端木宪看了过来,笑得更灿烂了。

    姐妹俩携手走到了端木宪的马车外,“祖父。”

    只是看着自家孙女,端木宪的心情就变得愉悦了不少,“买好点心了?上车,祖父捎你们回去。”端木宪十分殷勤地提议道。

    然而,端木绯摇了摇头,“祖父,今天李家外祖母和二舅母要到了,我和姐姐要去城门口接她们,正好经过这里,就下来买些点心,待会好让外祖母和二舅母尝尝。”

    端木宪愣了愣,这才想起李廷攸和涵星被皇帝赐了婚。

    他是五天前皇帝回京后才刚知道这件事,所以现在听李家人这么早就到了,难免露出一丝讶色。

    端木纭勾唇笑了,神采飞扬,“攸表哥平日里粗枝大节的,我还怕他忘记给闽州那边写信,前两天就给闽州那边捎了信。原来攸表哥在姑苏城时早就写过信了。”

    姑苏距离闽州可比京城要近多了,想来李家那边是一收到李廷攸的信,就尽快启程进京了。

    端木宪也就不耽误两个孙女了,道:“你们俩去吧,替我问候亲家。”

    “不着急,外祖母她们要正午才能到。”端木纭笑吟吟地说道。

    “祖父,这家鼎食记的玫瑰花馅酥饼好吃极了,”端木绯把手里的一盒点心递向了端木宪,“香酥甜糯,玫瑰花香与芝麻香融合得恰到好处,香而不腻,甜而不齁。您也试试。”

    “祖父,多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端木绯笑得甜甜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端木宪怔了怔,差点没抬手去摸自己的脸。莫非自己脸上就写着“失意”不成?

    哎,还是四丫头最关心自己了!

    端木宪感动不已地抬手接过了端木绯递来的点心。

    端木绯笑容可掬地又提点了一句:“祖父,你别想太多了,其实还可以看看漕运。”

    端木宪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对着姐妹俩挥了挥手,与她们道别。

    跟着,马车就在马夫的吆喝声中,又开始往前行驶,很快就在前面的岔路右拐。

    端木纭和端木绯原地目送端木宪的马车渐行渐远,跟着两人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现在距离正午还有些时间,姐妹俩打算顺路去染芳斋看看。

    一拐到衣锦街上,远远地就看到有几个衙差在巡逻,街道上,热闹而不失秩序。

    端木绯以前也来过衣锦街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衙差,心道:京兆尹最近为了维护京中治安还真是尽心得很。

    “蓁蓁,染芳斋就在前面了。”

    端木纭牵着妹妹的手,一手指了指前面某个挂着金漆边暗红色牌匾的铺子。

    染芳斋至今还不接订制衣裳的单子,还是只卖些小绣品,饶是如此,客人还是络绎不绝,毕竟只有这里才有正宗的云澜缎。

    她们进去时,正好与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妇人迎面撞上,姐妹俩就往侧边让了让。

    这是端木绯第一次来染芳斋,她兴致勃勃地打量起自家的铺子来,从招牌到门面的布置再到周围的环境……她的目光在看到斜对面的空铺子稍微停顿了一下。

    那间空铺子的上方没有招牌,铺子里外也被砸得乱七八糟,似乎没人收拾过。

    端木绯眸光一闪,笑吟吟地跟在端木纭身后进了染芳斋。

    杨师傅连忙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给两位主子打了招呼,又很殷勤地带着端木绯在铺子里转着,看绣品,看这里的布置。

    端木绯看得津津有味,从这里,她能看到很多姐姐留下的痕迹,比如这些绣品上的不少图案是姐姐设计的,这座五扇绣松竹梅仙鹤屏风肯定是姐姐亲自挑的,还有这铺子的格局,所选用的桌椅、茶盅等等。

    “姐姐,你把这里布置得可真好。”端木绯绕过屏风后,就在窗边坐下了,抚掌赞道。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斜对面的那间空铺子了,那铺子乱糟糟的,难免就破坏了这条街的和谐。

    端木绯透过半敞的窗户朝斜对面的那家空铺子望去,微微蹙眉。

    端木纭也顺着端木绯的目光朝海澜坊看了一眼,大概知道妹妹在想些什么,就顺口提了一句:“那天还真是多亏了安千户。”

    自打东厂砸了海澜坊后,端木纭也就没有去打听过柳映霜和潘家的事。

    反倒是端木绯前两天在端木宪那里听了一耳朵。

    那天柳映霜先是当众打了潘夫人,后来又被东厂的人带走,本来潘家是要休妻的,可是潘五公子不肯答应,硬磨着。

    直到魏永信和柳蓉随圣驾南巡回京后,就给柳映霜撑腰,带人去潘家大闹了一番,最后逼得潘夫人当众向柳映霜认了错,之后,魏永信把小夫妻俩还带回魏家住下了。

    这事也算是一件奇事了,这些天也在京中各府传开了,暗暗笑话魏家和潘家。

    “蓁蓁,喝茶。”端木纭亲自给端木绯泡了花茶,含笑道,“你试试,舞阳可喜欢这花茶了。”

    花茶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端木绯满足地弯了弯唇角,一闻就知道这是姐姐制的花茶,唔,回京可真好。

    端木绯捧着杯子嗅了嗅茶香,忽然来了一句:“姐姐,祖父可真好。”

    端木纭怔了怔,一头雾水,就听端木绯又道:“祖父前天被魏永信弹劾了。”

    端木纭再次朝斜对面的那间空铺子看了过去,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看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祖父正悄悄护着她和妹妹呢!

    “姐姐别担心,祖父不会有事的。”端木绯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端木宪在官场上向来趋吉避凶,有利方图之,可这次为了自己和姐姐,却正面地和天子宠臣魏永信杠上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了步履声,杨师傅和伙计各抱着两卷云澜缎进来了。

    杨师傅笑着道:“大姑娘,四姑娘,这是昨天刚送来的四卷料子,才刚染好。两位姑娘且看看。”

    端木纭和端木绯特意选在今天跑了一趟染芳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替李家外祖母和二舅母挑料子。

    “蓁蓁,你看看这几卷料子,我觉得这卷紫檀色肯定适合外祖母,沉稳不失贵气,又不会太鲜艳。”

    端木纭扯起那卷紫檀色料子的一角,在端木绯跟前比了比。

    端木绯连连点头,又指着另一卷绛紫色料子道:“就用这绛紫色做镶边,正好搭配得很。”

    姐妹俩说得眉飞色舞,就听屏风外,伙计僵硬的声音忽然响起:“潘……潘五少夫人。”

    潘五少夫人岂不是柳映霜?姐妹俩下意识地面面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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