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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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
云宋打了个哈欠，摸了摸浑身上下，一块令牌、一块能代表身份的物件都没有，楼兰受伤那回全都扔给了纳兰君止，如今就剩了一尊北越传国玉玺。
云宋在榻上摊了个“大”字，萧牧啊萧牧，你走得那么急作甚？若是现在传信，难免被叶无双发觉，也不知叶君胤究竟如何。不论如何，她定要助折凰铲除姜家。
至于镜花水月楼……若是用得好，不失为一大助力。
翌日晨，云宋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敞开房门时，云舒早已候在梅院里。
“没见过你这般架子大的丫头，竟还要主人等你起床。”云舒笑了笑，语气十分平和。
“这不就见过了？”云宋反问。
“今日我要办些事情，一会儿你随我一道出府，到傍晚晚膳时我在泸州城门口等你。”云舒道。
“好，正好我也想逛一逛泸州。”
昨夜的事闹得整个姜府上下不得消停，姜老爷似乎将两个恭亲王府来的客人撂在了一边，只是命折凰照看着，再也不曾过问。这倒是给了云舒和云宋极大的方便，二人出府后各自离开，云宋往城中的镜花水月楼奔去。
镜花水月楼明为泸州城内最大的青楼，实为江湖上消息情报交换往来的重要场所，云宋买了身男装换上，也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你去镜花水月楼干什么？”
云宋转头，见是折凰拍了她的肩膀，这才道:“去会一会镜花水月楼的水月公子。”
折凰眉头一抖，“水月公子？你以什么身份去？据我所知，水月公子可是极其不待见江湖中人，尤其现在你还是个死人。”
“死人如何？”云宋扬眉，抬步向楼里走去，“死人活了那才有意思。”
镜花水月楼不比许成鸢的抛花楼热闹，内里冷冷清清的，不见歌舞也不闻伶乐。
老鸨见有人来，极为慵懒地抬眼看了看，又迅速收回视线迎上前来:“二位是新客？”
云宋点头，“我们来是有桩要紧事想找水月公子谈谈。”
老鸨嗤笑道:“水月公子？你这人好生有趣，既是新客便老老实实找个姑娘，你当我们公子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折凰睨了一眼老鸨，“不知水月公子可识得在下？”
老鸨定睛一瞧，“呀！这不是姜府的总管大人吗？您来是……”
“你去禀水月公子，”折凰凑到老鸨耳边呢喃道:“南楚安贤郡主求见。”
老鸨惊得退了几步，仔细打量了一番云宋，实在看不出个所以，这才收起手中的绢帕，急匆匆地奔向楼上。
云宋颇为无奈，“这年头啊，不是诈尸的人家还不见嘞！”
半刻后。
顺着楼梯走到顶楼，老鸨谨慎地放轻脚步引着云宋与折凰二人行至最东头的屋前。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矮桌，桌上檀香萦绕的镂金鱼纹香鼎后，一页执扇仕女图的云锦屏风挡了人的去路。
“水月公子的品味倒是不错。”透过屏风依稀能看清屋内的光，云宋侧了侧身，执扇仕女图泛起一层淡淡的流水纹。
“若是有一个人，令你伤极、怒极、痛极、苦极、恨极，你可否会一往情深？”
屋内的声音流露出些许阴柔，却又扬着充满磁性的尾音，云宋暗自思忖，难不成这是个答对了才能进门的问题？
“郡主如此犹疑，可是心中之人便是我口中之人？”
那人的语气中有些愉悦，云宋挑眉:“何以见得？”
那人又道:“郡主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云宋沉声:“不会。”
“哦？”那人轻声笑了起来，“不，郡主，你会的。纵使那人递你一杯鸩酒，你也一样会痛饮而下。”
云宋皱了皱眉头，“你又不是我，怎么会下这样的断言？”
“断言？”云宋听到那人从榻上起身的声音，“是断言不假，可郡主的选择难道不是早已做好？既然选择那等人物，依郡主的才略，岂能不给自己留些退路？”
“水月公子果然名副其实，”云宋勾了勾唇角，“水月公子这般好兴致，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郡主随意就是，不过……可别碰坏了我的仕女图呀！”
绕过屏风，一道绚丽的红影倚着窗框，与屋内雅致的陈设格格不入。
“楚地数月斗转星移，九五之尊一易再易，楚氏不复，前朝重立。我以为这样的大变至少还要十年，不成想，郡主不过区区之间便能做到。”红影暗伏邪魅的长眼眯成一条缝隙，唇角笑意不减，伸手指着东窗下的矮榻，“二位坐吧。”
“世人都道南楚乱矣，先有重卫，复有安定王，如今还有七皇子与新皇，举世皆醉，竟不知将郡主与纳兰世子置于何处。郡主你说，西山军变与安定王叛乱，哪个手趣÷阁更大些？”
水月似是真心求教，云宋的眼愈发沉了沉，纳兰君止早已筹谋西山军变一事她也是后来才想到，镜花水月楼与南楚远隔千里，他却洞悉至此，的确有些本事。
“当是安定王叛乱手趣÷阁更大。太后也好，七皇子也好，端亲王府也好，无一置身事外。”
云宋回以一笑，水月没想到她如此坦然，神情稍显惊愕，却迅速别过头去望向窗外，道:“郡主来北越的目的是想把北越变成第二个南楚吗？”
折凰皱眉，摇了摇头示意云宋否认，云宋却淡淡嗤笑道:“人生帝王相，自有帝王命。我来，不过是为了朋友。”
水月走到一边斟了杯茶放于掌上把玩，“现下这般局势，敢把战王殿下当做朋友的，恐怕也只有郡主了。”
“是谁告诉水月公子我的朋友一定是战王殿下呢？”云宋挑眉。
“呵……”水月转过头来直视云宋双眼，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郡主凭什么将我镜花水月楼也拉下水？”
云宋依旧淡淡，“拉下水？不见得吧。”
水月转而颇为不屑地睨了折凰一眼，“姜大总管怎么也有空到我府上做客啊？”
折凰作揖道:“在下听闻水月公子坐闻天下事，今日特地前来领教。”
“领教？”水月舔了舔唇角，下巴微微抬起，“你打算如何领教？”
折凰摇头，“方才已经领教过了。”
水月点点头，“郡主，你倒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儿，不过我镜花水月楼向来不涉朝堂事，不如我送你条消息，”他顿了顿，好笑地说道，“东吴的七公主静云到南楚了。”
云宋反问:“那又如何？”
“郡主竟不知道，”水月笑了起来，“这静云公主出发前便点名要嫁与纳兰世子，此行势在必得，郡主可要小心了哦……”
“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云宋起身，“若是任人抢走，便注定不是我的。”
“人生啊，”水月望着云宋二人离去的背影，怅然一声，“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出了镜花水月楼，云宋回望那扇绯红衣袂蹁跹摇曳的窗子，不禁如得至宝般绽开了笑颜，“不涉朝堂之事？未必吧……”
折凰寻着云宋的目光一道望去，不明所以道:“什么未必吧？”
“我且问你件事，”云宋低眉，“北越后宫之中，可有哪位喜檀香，好执扇，且偏爱红衣的娘娘？”
折凰一愣，“有……是……皇后！”
云宋“啧啧”两声，背着手走进闹市之中，这镜花水月楼里还真是精彩纷呈。北越比之南楚，有意思多了！
泸州城内十分繁华，市集昼夜不歇，街上随处可见大小商人，倒比南楚的民风开化一些。
“昨夜姜大公子和裴苏敏的事如何了？”云宋问。
折凰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姜府后院的事轮不到我插手。”
“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总管竟还能游手好闲地出府逛热闹。”
折凰干笑两声，“纳兰世子到北越前，我是定要除了姜府，既然你也在，不如同我谋划一番？”
“镜花水月楼不涉事，倒可以用一用恭亲王。云舒周转千里来此，想必是为镜花水月楼与姜府的这桩亲事，眼下看来，恭亲王也不希望看到两家联姻，不如我们推姜府一把，到时自有人坐不住。”云宋道。
“你的意思是，助他们成了这桩亲？不成，云舒定会从中阻拦。”折凰大惊。
“云舒未必是恭亲王忠心的属下，”云宋颇有深意地轻哼一声，“说不定我们如此做，反倒顺了他的意。”
云宋叹了口气，风卷起集市上来往人的笑语，北越的天比南楚略高一些，云层也更稀薄一些，顺着南风去时的方向，这般笑语也许会不经意间绕过他的耳畔。
这尘世间，明明最难测的便是人心，却总也有人妄度。如同水月公子说的那般，人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捞不起的月就在手间，若只是看一看，为何不能满足？
她一向看得开，于感情一事也没什么经验，从来到这里她便一直在赌，赌那人有没有容纳天下的野心，赌那人对她是否真心实意。
能赌的，也不过是一副驱壳和一颗心。
“在想什么？”折凰问道，“你同我在楼兰跟着你时有些不一样了。”
云宋疑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云宋摇头，“若是你也被心上人射一箭，大概就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了。”
折凰不禁莞尔，“纳兰世子一向理智，他对你如此，对我们这些人却不会如此。”
“泸州城内可有什么酒楼？”
“去百味楼如何？那儿的一品官燕、升平炙、暖寒花酿甚是不错，尤其暖寒花酿，入口冰凉入腹温热，北越只此一家！”
微风鼓得云宋腰间的短带来回摇摆，她的唇扬起，是个极为好看的形状，像布满明红流光似的，闪烁着一星半点的芒彩。
“走吧。”
百味楼在城中极不显眼的一处巷子里，三层木楼其貌不扬，楼中人声嘈杂，进了楼里，木顶绘着各样菜品的图形，地上铺陈锦织缎绣的地摊，门楼木栏有精致雕花，中堂立紫檀架子大理石大插屏，陈设小巧别致，令人耳目一新。
“泸州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青楼开成镜花水月那般，酒楼开成百味这般，也算是十分的引人了。”
云宋拾阶而上，到二楼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折凰吆喝了一声:“升平炙、一品官燕、翠珠落、暖寒花酿！”
楼梯那边立刻有人回应:“好嘞！客官稍等！”
“这地方好是好，”折凰转头又对云宋道，“就是没有雅间。”
云宋打量了一番二楼的情形，道:“这地方是谁开的？”
折凰一愣，低声道:“恭亲王的地方。”
恭亲王？远在宁都的恭亲王在泸州地界开了个酒楼？
“他这手伸得够长啊。”云宋摸摸下巴。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瞧吧，不出几个时辰，姜府大总管与一陌生男子光顾百味楼的消息便会传至宁都。”折凰扬眉，做无所谓状。
“天助我也，有幸的话能将云舒那等人物拉入我们的阵营也算不错，”云宋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待会儿陪我演一出戏。”
小儿端着暖寒花酿上楼时，窗边儿一桌坐着的二人正说得热闹。
“大总管，您擎好儿吧，出了这样的大事您还能出府来逛逛，和您一比，哎呦，小的真是过得苦啊！”
“你这话说在点子上了，姜府的差事没别的，就是散！人家自家后院出了那档子事儿，我一个管前院的凑什么热闹。”
“哎呦呦，您说，姜大公子也是冤，那什么裴什么的还是个小姐，怎么那下流的……”
“行了行了，家丑不可外扬，说说就罢了。”
小二端着花酿挨着上了菜，道了一声“得嘞”，转身噔噔下了楼。云宋起身，靠着楼梯凭栏往下看，见那小二对掌柜的说了些什么，这才欣然回了座。
“如何？”折凰道。
“成了，”云宋斟了一杯暖寒花酿，“回府后你准备些药，姜大公子既然有了经验，不如让他再体验一把。”
折凰错愕，“什么……”
“今夜月上中天时，你引着姜老爷和镜花水月楼的长老们进后院。这一回，定要让两家结了亲事。”云宋啜了一口酒，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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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
云宋打了个哈欠，摸了摸浑身上下，一块令牌、一块能代表身份的物件都没有，楼兰受伤那回全都扔给了纳兰君止，如今就剩了一尊北越传国玉玺。
云宋在榻上摊了个“大”字，萧牧啊萧牧，你走得那么急作甚？若是现在传信，难免被叶无双发觉，也不知叶君胤究竟如何。不论如何，她定要助折凰铲除姜家。
至于镜花水月楼……若是用得好，不失为一大助力。
翌日晨，云宋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敞开房门时，云舒早已候在梅院里。
“没见过你这般架子大的丫头，竟还要主人等你起床。”云舒笑了笑，语气十分平和。
“这不就见过了？”云宋反问。
“今日我要办些事情，一会儿你随我一道出府，到傍晚晚膳时我在泸州城门口等你。”云舒道。
“好，正好我也想逛一逛泸州。”
昨夜的事闹得整个姜府上下不得消停，姜老爷似乎将两个恭亲王府来的客人撂在了一边，只是命折凰照看着，再也不曾过问。这倒是给了云舒和云宋极大的方便，二人出府后各自离开，云宋往城中的镜花水月楼奔去。
镜花水月楼明为泸州城内最大的青楼，实为江湖上消息情报交换往来的重要场所，云宋买了身男装换上，也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你去镜花水月楼干什么？”
云宋转头，见是折凰拍了她的肩膀，这才道:“去会一会镜花水月楼的水月公子。”
折凰眉头一抖，“水月公子？你以什么身份去？据我所知，水月公子可是极其不待见江湖中人，尤其现在你还是个死人。”
“死人如何？”云宋扬眉，抬步向楼里走去，“死人活了那才有意思。”
镜花水月楼不比许成鸢的抛花楼热闹，内里冷冷清清的，不见歌舞也不闻伶乐。
老鸨见有人来，极为慵懒地抬眼看了看，又迅速收回视线迎上前来:“二位是新客？”
云宋点头，“我们来是有桩要紧事想找水月公子谈谈。”
老鸨嗤笑道:“水月公子？你这人好生有趣，既是新客便老老实实找个姑娘，你当我们公子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折凰睨了一眼老鸨，“不知水月公子可识得在下？”
老鸨定睛一瞧，“呀！这不是姜府的总管大人吗？您来是……”
“你去禀水月公子，”折凰凑到老鸨耳边呢喃道:“南楚安贤郡主求见。”
老鸨惊得退了几步，仔细打量了一番云宋，实在看不出个所以，这才收起手中的绢帕，急匆匆地奔向楼上。
云宋颇为无奈，“这年头啊，不是诈尸的人家还不见嘞！”
半刻后。
顺着楼梯走到顶楼，老鸨谨慎地放轻脚步引着云宋与折凰二人行至最东头的屋前。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矮桌，桌上檀香萦绕的镂金鱼纹香鼎后，一页执扇仕女图的云锦屏风挡了人的去路。
“水月公子的品味倒是不错。”透过屏风依稀能看清屋内的光，云宋侧了侧身，执扇仕女图泛起一层淡淡的流水纹。
“若是有一个人，令你伤极、怒极、痛极、苦极、恨极，你可否会一往情深？”
屋内的声音流露出些许阴柔，却又扬着充满磁性的尾音，云宋暗自思忖，难不成这是个答对了才能进门的问题？
“郡主如此犹疑，可是心中之人便是我口中之人？”
那人的语气中有些愉悦，云宋挑眉:“何以见得？”
那人又道:“郡主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云宋沉声:“不会。”
“哦？”那人轻声笑了起来，“不，郡主，你会的。纵使那人递你一杯鸩酒，你也一样会痛饮而下。”
云宋皱了皱眉头，“你又不是我，怎么会下这样的断言？”
“断言？”云宋听到那人从榻上起身的声音，“是断言不假，可郡主的选择难道不是早已做好？既然选择那等人物，依郡主的才略，岂能不给自己留些退路？”
“水月公子果然名副其实，”云宋勾了勾唇角，“水月公子这般好兴致，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道:“郡主随意就是，不过……可别碰坏了我的仕女图呀！”
绕过屏风，一道绚丽的红影倚着窗框，与屋内雅致的陈设格格不入。
“楚地数月斗转星移，九五之尊一易再易，楚氏不复，前朝重立。我以为这样的大变至少还要十年，不成想，郡主不过区区之间便能做到。”红影暗伏邪魅的长眼眯成一条缝隙，唇角笑意不减，伸手指着东窗下的矮榻，“二位坐吧。”
“世人都道南楚乱矣，先有重卫，复有安定王，如今还有七皇子与新皇，举世皆醉，竟不知将郡主与纳兰世子置于何处。郡主你说，西山军变与安定王叛乱，哪个手趣÷阁更大些？”
水月似是真心求教，云宋的眼愈发沉了沉，纳兰君止早已筹谋西山军变一事她也是后来才想到，镜花水月楼与南楚远隔千里，他却洞悉至此，的确有些本事。
“当是安定王叛乱手趣÷阁更大。太后也好，七皇子也好，端亲王府也好，无一置身事外。”
云宋回以一笑，水月没想到她如此坦然，神情稍显惊愕，却迅速别过头去望向窗外，道:“郡主来北越的目的是想把北越变成第二个南楚吗？”
折凰皱眉，摇了摇头示意云宋否认，云宋却淡淡嗤笑道:“人生帝王相，自有帝王命。我来，不过是为了朋友。”
水月走到一边斟了杯茶放于掌上把玩，“现下这般局势，敢把战王殿下当做朋友的，恐怕也只有郡主了。”
“是谁告诉水月公子我的朋友一定是战王殿下呢？”云宋挑眉。
“呵……”水月转过头来直视云宋双眼，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郡主凭什么将我镜花水月楼也拉下水？”
云宋依旧淡淡，“拉下水？不见得吧。”
水月转而颇为不屑地睨了折凰一眼，“姜大总管怎么也有空到我府上做客啊？”
折凰作揖道:“在下听闻水月公子坐闻天下事，今日特地前来领教。”
“领教？”水月舔了舔唇角，下巴微微抬起，“你打算如何领教？”
折凰摇头，“方才已经领教过了。”
水月点点头，“郡主，你倒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儿，不过我镜花水月楼向来不涉朝堂事，不如我送你条消息，”他顿了顿，好笑地说道，“东吴的七公主静云到南楚了。”
云宋反问:“那又如何？”
“郡主竟不知道，”水月笑了起来，“这静云公主出发前便点名要嫁与纳兰世子，此行势在必得，郡主可要小心了哦……”
“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云宋起身，“若是任人抢走，便注定不是我的。”
“人生啊，”水月望着云宋二人离去的背影，怅然一声，“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出了镜花水月楼，云宋回望那扇绯红衣袂蹁跹摇曳的窗子，不禁如得至宝般绽开了笑颜，“不涉朝堂之事？未必吧……”
折凰寻着云宋的目光一道望去，不明所以道:“什么未必吧？”
“我且问你件事，”云宋低眉，“北越后宫之中，可有哪位喜檀香，好执扇，且偏爱红衣的娘娘？”
折凰一愣，“有……是……皇后！”
云宋“啧啧”两声，背着手走进闹市之中，这镜花水月楼里还真是精彩纷呈。北越比之南楚，有意思多了！
泸州城内十分繁华，市集昼夜不歇，街上随处可见大小商人，倒比南楚的民风开化一些。
“昨夜姜大公子和裴苏敏的事如何了？”云宋问。
折凰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姜府后院的事轮不到我插手。”
“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总管竟还能游手好闲地出府逛热闹。”
折凰干笑两声，“纳兰世子到北越前，我是定要除了姜府，既然你也在，不如同我谋划一番？”
“镜花水月楼不涉事，倒可以用一用恭亲王。云舒周转千里来此，想必是为镜花水月楼与姜府的这桩亲事，眼下看来，恭亲王也不希望看到两家联姻，不如我们推姜府一把，到时自有人坐不住。”云宋道。
“你的意思是，助他们成了这桩亲？不成，云舒定会从中阻拦。”折凰大惊。
“云舒未必是恭亲王忠心的属下，”云宋颇有深意地轻哼一声，“说不定我们如此做，反倒顺了他的意。”
云宋叹了口气，风卷起集市上来往人的笑语，北越的天比南楚略高一些，云层也更稀薄一些，顺着南风去时的方向，这般笑语也许会不经意间绕过他的耳畔。
这尘世间，明明最难测的便是人心，却总也有人妄度。如同水月公子说的那般，人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捞不起的月就在手间，若只是看一看，为何不能满足？
她一向看得开，于感情一事也没什么经验，从来到这里她便一直在赌，赌那人有没有容纳天下的野心，赌那人对她是否真心实意。
能赌的，也不过是一副驱壳和一颗心。
“在想什么？”折凰问道，“你同我在楼兰跟着你时有些不一样了。”
云宋疑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云宋摇头，“若是你也被心上人射一箭，大概就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了。”
折凰不禁莞尔，“纳兰世子一向理智，他对你如此，对我们这些人却不会如此。”
“泸州城内可有什么酒楼？”
“去百味楼如何？那儿的一品官燕、升平炙、暖寒花酿甚是不错，尤其暖寒花酿，入口冰凉入腹温热，北越只此一家！”
微风鼓得云宋腰间的短带来回摇摆，她的唇扬起，是个极为好看的形状，像布满明红流光似的，闪烁着一星半点的芒彩。
“走吧。”
百味楼在城中极不显眼的一处巷子里，三层木楼其貌不扬，楼中人声嘈杂，进了楼里，木顶绘着各样菜品的图形，地上铺陈锦织缎绣的地摊，门楼木栏有精致雕花，中堂立紫檀架子大理石大插屏，陈设小巧别致，令人耳目一新。
“泸州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青楼开成镜花水月那般，酒楼开成百味这般，也算是十分的引人了。”
云宋拾阶而上，到二楼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折凰吆喝了一声:“升平炙、一品官燕、翠珠落、暖寒花酿！”
楼梯那边立刻有人回应:“好嘞！客官稍等！”
“这地方好是好，”折凰转头又对云宋道，“就是没有雅间。”
云宋打量了一番二楼的情形，道:“这地方是谁开的？”
折凰一愣，低声道:“恭亲王的地方。”
恭亲王？远在宁都的恭亲王在泸州地界开了个酒楼？
“他这手伸得够长啊。”云宋摸摸下巴。
“那是自然。你就等着瞧吧，不出几个时辰，姜府大总管与一陌生男子光顾百味楼的消息便会传至宁都。”折凰扬眉，做无所谓状。
“天助我也，有幸的话能将云舒那等人物拉入我们的阵营也算不错，”云宋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待会儿陪我演一出戏。”
小儿端着暖寒花酿上楼时，窗边儿一桌坐着的二人正说得热闹。
“大总管，您擎好儿吧，出了这样的大事您还能出府来逛逛，和您一比，哎呦，小的真是过得苦啊！”
“你这话说在点子上了，姜府的差事没别的，就是散！人家自家后院出了那档子事儿，我一个管前院的凑什么热闹。”
“哎呦呦，您说，姜大公子也是冤，那什么裴什么的还是个小姐，怎么那下流的……”
“行了行了，家丑不可外扬，说说就罢了。”
小二端着花酿挨着上了菜，道了一声“得嘞”，转身噔噔下了楼。云宋起身，靠着楼梯凭栏往下看，见那小二对掌柜的说了些什么，这才欣然回了座。
“如何？”折凰道。
“成了，”云宋斟了一杯暖寒花酿，“回府后你准备些药，姜大公子既然有了经验，不如让他再体验一把。”
折凰错愕，“什么……”
“今夜月上中天时，你引着姜老爷和镜花水月楼的长老们进后院。这一回，定要让两家结了亲事。”云宋啜了一口酒，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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