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命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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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甘愿受这剥肉离骨之痛，因她而生的一切苦果，他都要亲尝。只为当年那个没有兑现的带她走的承诺。缘分如约而至，没有早一分，没有迟一步，他为这没有兑现的承诺用尽了毕生谎言。与其说他有夺天下之心，倒不如说他有夺天下里一人之心。
从九年前阳开化对他心口那一掌起，为保母亲不受报复追杀至此，他便始终清楚那个地窖里小小的女孩早已对他死了心。可他还是想争，想用尽一生搏回她的心。于是，明知南楚吞并西赵之心也不阻拦，在搜山的军中安排纳兰王府的人将她逼下悬崖。
再度相遇，她披一身寒潭水，眉目清冷，眼神绝望，张口便说：“求你，让我死。”
他怎能舍得让她死？千求万求，求来樊以舟从大越得来的丹药，消她记忆，塑她血肉，送她远去。她应该强大，强大到终有一日戳穿血淋淋的真相后仍然能够坚强地活下去。他费尽心机，令云清护她成长，令云莲山天翻地覆重建楼宇。
那日在孟府见到她，她的眼神带着淬火的沧桑，一瞥一笑都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他知道他成功了，可他已时日无多，接下来只需让她独自翱翔、独自寻找真相。他算不明白自己的心，也算不明白云宋的心，他的心早已遗失在云莲山的地窖中，可在心脉复苏的刹那又重见光明。
或许一切就是一个命，他想抓住，哪怕真相大白。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将她的心攥在手中，再用编造的谎言如牢笼般将其裹住，他不想让她接近真相了，万一……万一她一辈子带着愧疚不再见他……他想都不敢想。
一人诈死前往东吴，再一人举兵攻下南楚，哪怕她一时沉浸于伤痛也无妨，只肖等他。可他低估了小小女孩的强大，从安贤郡主到大燕珺王再到大越珺王，一国郡主，两国王爷，天下人人都羡慕不已的云宋的命，曾经是那样黑暗和沉痛。
云宋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愤怒填满，而后不断膨胀再膨胀，她想要挣脱，她不停地拍出一掌又一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坠入水中，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为了她失去父母遍体鳞伤。
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这世上人人羡之的女人，她是这样从头一人的命。
爱她的为她而伤，她爱的为命所负。
苍穹之下，无一处是她应该在的地方，无一处是容她小小身躯的家。
向来我不服天命，如今却为命所欺。终究都逃不开一个“命”字。
她能怪谁？怪纳兰君止没有回来，还是怪涟漪为了见她杀了纳兰君止一家？没有什么比此刻的无力更让人难过。
纳兰君止的手托住云宋的头，手上源源不断地流出真气，樊以舟见他为云宋调理体内乱窜的破云诀，也立刻打坐为他护法。想纳兰君止这般功力却也支持不住云宋如此横冲直撞，他明白她梦中所见。
那年他本已同皇帝说好要带她离开，可云莲山将婚轿抬下山，他又想趁雨返回山上接她回来，可阳开化却抱着她出现在破庙外。
人人都逃不过命。
云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东吴的东西真假，史书是假，过往也是假，皇后没有生孩子，苍耳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云孤不是东吴的太子，有东吴皇族云氏血脉的只有她和静云公主。
云孤又为何对纳兰君止言听计从？他怕是早已知道自己不是东吴正统。
本以为是朋友的，本以为是爱人的，转眼间真真假假，走过一段路，本以为精彩万分的，本以为轰轰烈烈的，转眼间虚虚实实。
原来她，从开始，就是一个人。
无人与我点乾坤，无人与我挪星辰。无人与我同舟渡，无人与我共长生。
云清如此，纳兰君止如此，都是善意的弥天大谎。
她渐渐平息下来，眼前似乎能看到光华浓稠的白色真气源源不断地归入丹田气海，又细水长流地奔涌进她全身脉络。她的破云诀大成了。
纳兰君止松开云宋，满身的血渍印在紫锦上并不鲜明。他撑着地勉力站起身，腿颤颤巍巍地迈开，往后退了一步。
云宋睁开眼，满身的汗水不住地流下，她抬手遮住眼，对纳兰君止轻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纳兰君止的手一颤，却笑着应道：“好。”
世人所说何等惊才艳艳，何等冠绝天下，何等算无遗策，何等手眼通天的他，此一生只错过那一次，错在晚了一步，错在对她撒下弥天大谎。
“娘娘……”
云宋的身体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冰凉彻骨，永生的黑暗就在头顶，落下的花朵暗藏荆棘。多少个日日夜夜，巳时带来烛光时随之而来的便是拳打脚踢，那个声音，她怎么能忘！云宋猛地坐起身，眼神刀子一般落在从佛像后走出的胖女人身上，她容颜已经苍老，声音也略微嘶哑。
胖女人在看到云宋的刹那瞪大了双眼，她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云宋的指骨攥得青白，亦步亦趋地逼向她。直到她面前，云宋停了下来，脸上留下了透明如溪水的泪，“殊不知，我有多恨你，也有多谢你。”
无边无尽的黑夜，是这个女人的鼾声与她依偎着战胜绝望。
胖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叠画来，双手递给云宋，她绝望地跪下身，道：“你走后，公主来地窖查看，没想到你活得……公主让我把你平日里如何生活……我如何对你……全都画下来，日后到你面前恕罪……”
云宋冷眼看着手上的一叠画，胖女人早已泣不成声，她又何必对当年的事抓住不放？谁又愿意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看着一个地窖里过活的人呢？她能如此，已是仁至义尽。
数十张画纸从云宋的手中散落，她走过大殿的时候甚至没有看纳兰君止一眼。长夜将尽，她也该走了。
纳兰君止的脸苍白得像月光下透白的玉瓷，他捂着胸口俯身捡起一张画来。画上的小女孩蜷缩在地窖中面对着满墙蚊虫，那里没有一张床，也没有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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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甘愿受这剥肉离骨之痛，因她而生的一切苦果，他都要亲尝。只为当年那个没有兑现的带她走的承诺。缘分如约而至，没有早一分，没有迟一步，他为这没有兑现的承诺用尽了毕生谎言。与其说他有夺天下之心，倒不如说他有夺天下里一人之心。
从九年前阳开化对他心口那一掌起，为保母亲不受报复追杀至此，他便始终清楚那个地窖里小小的女孩早已对他死了心。可他还是想争，想用尽一生搏回她的心。于是，明知南楚吞并西赵之心也不阻拦，在搜山的军中安排纳兰王府的人将她逼下悬崖。
再度相遇，她披一身寒潭水，眉目清冷，眼神绝望，张口便说：“求你，让我死。”
他怎能舍得让她死？千求万求，求来樊以舟从大越得来的丹药，消她记忆，塑她血肉，送她远去。她应该强大，强大到终有一日戳穿血淋淋的真相后仍然能够坚强地活下去。他费尽心机，令云清护她成长，令云莲山天翻地覆重建楼宇。
那日在孟府见到她，她的眼神带着淬火的沧桑，一瞥一笑都运筹帷幄、神机妙算，他知道他成功了，可他已时日无多，接下来只需让她独自翱翔、独自寻找真相。他算不明白自己的心，也算不明白云宋的心，他的心早已遗失在云莲山的地窖中，可在心脉复苏的刹那又重见光明。
或许一切就是一个命，他想抓住，哪怕真相大白。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将她的心攥在手中，再用编造的谎言如牢笼般将其裹住，他不想让她接近真相了，万一……万一她一辈子带着愧疚不再见他……他想都不敢想。
一人诈死前往东吴，再一人举兵攻下南楚，哪怕她一时沉浸于伤痛也无妨，只肖等他。可他低估了小小女孩的强大，从安贤郡主到大燕珺王再到大越珺王，一国郡主，两国王爷，天下人人都羡慕不已的云宋的命，曾经是那样黑暗和沉痛。
云宋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愤怒填满，而后不断膨胀再膨胀，她想要挣脱，她不停地拍出一掌又一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坠入水中，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为了她失去父母遍体鳞伤。
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这世上人人羡之的女人，她是这样从头一人的命。
爱她的为她而伤，她爱的为命所负。
苍穹之下，无一处是她应该在的地方，无一处是容她小小身躯的家。
向来我不服天命，如今却为命所欺。终究都逃不开一个“命”字。
她能怪谁？怪纳兰君止没有回来，还是怪涟漪为了见她杀了纳兰君止一家？没有什么比此刻的无力更让人难过。
纳兰君止的手托住云宋的头，手上源源不断地流出真气，樊以舟见他为云宋调理体内乱窜的破云诀，也立刻打坐为他护法。想纳兰君止这般功力却也支持不住云宋如此横冲直撞，他明白她梦中所见。
那年他本已同皇帝说好要带她离开，可云莲山将婚轿抬下山，他又想趁雨返回山上接她回来，可阳开化却抱着她出现在破庙外。
人人都逃不过命。
云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东吴的东西真假，史书是假，过往也是假，皇后没有生孩子，苍耳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云孤不是东吴的太子，有东吴皇族云氏血脉的只有她和静云公主。
云孤又为何对纳兰君止言听计从？他怕是早已知道自己不是东吴正统。
本以为是朋友的，本以为是爱人的，转眼间真真假假，走过一段路，本以为精彩万分的，本以为轰轰烈烈的，转眼间虚虚实实。
原来她，从开始，就是一个人。
无人与我点乾坤，无人与我挪星辰。无人与我同舟渡，无人与我共长生。
云清如此，纳兰君止如此，都是善意的弥天大谎。
她渐渐平息下来，眼前似乎能看到光华浓稠的白色真气源源不断地归入丹田气海，又细水长流地奔涌进她全身脉络。她的破云诀大成了。
纳兰君止松开云宋，满身的血渍印在紫锦上并不鲜明。他撑着地勉力站起身，腿颤颤巍巍地迈开，往后退了一步。
云宋睁开眼，满身的汗水不住地流下，她抬手遮住眼，对纳兰君止轻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纳兰君止的手一颤，却笑着应道：“好。”
世人所说何等惊才艳艳，何等冠绝天下，何等算无遗策，何等手眼通天的他，此一生只错过那一次，错在晚了一步，错在对她撒下弥天大谎。
“娘娘……”
云宋的身体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冰凉彻骨，永生的黑暗就在头顶，落下的花朵暗藏荆棘。多少个日日夜夜，巳时带来烛光时随之而来的便是拳打脚踢，那个声音，她怎么能忘！云宋猛地坐起身，眼神刀子一般落在从佛像后走出的胖女人身上，她容颜已经苍老，声音也略微嘶哑。
胖女人在看到云宋的刹那瞪大了双眼，她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云宋的指骨攥得青白，亦步亦趋地逼向她。直到她面前，云宋停了下来，脸上留下了透明如溪水的泪，“殊不知，我有多恨你，也有多谢你。”
无边无尽的黑夜，是这个女人的鼾声与她依偎着战胜绝望。
胖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叠画来，双手递给云宋，她绝望地跪下身，道：“你走后，公主来地窖查看，没想到你活得……公主让我把你平日里如何生活……我如何对你……全都画下来，日后到你面前恕罪……”
云宋冷眼看着手上的一叠画，胖女人早已泣不成声，她又何必对当年的事抓住不放？谁又愿意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看着一个地窖里过活的人呢？她能如此，已是仁至义尽。
数十张画纸从云宋的手中散落，她走过大殿的时候甚至没有看纳兰君止一眼。长夜将尽，她也该走了。
纳兰君止的脸苍白得像月光下透白的玉瓷，他捂着胸口俯身捡起一张画来。画上的小女孩蜷缩在地窖中面对着满墙蚊虫，那里没有一张床，也没有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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